鹤归灵安 第2章 日常

我来清晖一月了，每天就是在课上边写作业边听讲，时不时抬眼看一眼黑板，在课本上勾画一下，这样下来，等放学时我基本都没什么作业。

今天也一样。

“所以，这题的答案是……”离下课只有五分钟了，班主任老黄还在充满干劲地讲课，他是最爱拖堂的老师，看样子这次也不可能准时放学，好在我这科的作业还差一些才能写完。

下课铃响起，按理说最后一题刚好能讲完，但是老黄课讲到一半，话题不知怎的，变成了他的少年往事，因此那个题的答案到现在还没出来。我的作业却比他的话题短，已经全部写完了。

等我蹑手蹑脚收好书包，老黄讲到自己的感想部分，看来终于要结束了。

我看着钟表，又过了一分钟，老黄终于说出了那句：“好了，下课。”

大家迅速起身，结果老黄的话还有后续：“写完作业不要只知道吃——躺——睡——复习一下，预习一下，背一背公式，知道了吗？”

“好！”虽然我们被迫停住，但心和魂早就飘到了外面，根本没记住他说了什么，

黄建国摆摆手，“行了，走吧。”

同学们连滚带爬涌出了教室，我倒是不急，因为我是走读的，不需要去食堂抢饭吃，而我后面的那两人是吃不上饭了。

“快走快走，食堂！”谷嘉悦的声音透着焦急。

“老黄拖了十分钟，现在肯定吃不到什么了，我回去泡泡面得了。”刘青玉声音懒懒的，有泡面就是不一样，即使被拖堂十分钟，也能云淡风轻。

“你以为宿舍楼有热水给你泡泡面吗？”

“聪明的我预判了老黄，中午就把那个大保温杯灌满水了。”

“我擦——”

我身后急切凌乱的跑步声消失了，两个人都不打算跑了。谷嘉悦说：“水分我一点。”

“水不够分给两盒泡面吧？”

“很简单啊，”谷嘉悦理所应当道：“我的倒满后，你用剩下的水不就得了。”

刘青玉苦笑道：“凭什么，那是我的水杯。”

二人打打闹闹你追我赶的，一言一语间很怏就超过了我，而他们超过我的那一瞬间，我瞥见了谷嘉悦脸上傲娇得意的表情，她的声音也透着狡黠，“凭这件事被我知道了。”

很快走廊没有了人声，我走到大门口，拿出走读生才拥有的宝石蓝色门卡，刷了一下走出大门。

奶奶在学校旁边的小区给我准备了套房，17：50下课，二十分钟后就可以回到家。

我才打开门就闻到了暖暖的饭香，于是换鞋了、洗了手，就蹦到餐桌前取下菜罩，拉开椅子，坐下来，夹起菜放到嘴里，阿姨做好的饭菜不烫不凉，温度刚刚好，能伴随着饭菜香味，看着好看的品相慢慢咀嚼，让舌尖传来的香味变得绵长。

等嚼完最后一口饭，我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然后走到书桌前开始写作业。

我的作业都在课上写完了，现在与其说是写作业，不如说是提前自学知识。

从小到大，家人除了感情，该给的钱，该请的家教从来没缺过我，从我能说话走路起，奶奶就开始请家教带我提前学习，再加上我从小到大都和同学不熟，平常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一个人琢磨事情，所以我初中就过了一遍高中知识了。

十点半，我准时躺在床上，突然想半夜跑出去吃东西，然后就定了个凌晨三点的闹钟，这样等吃完东西，去上学之时还能看到日出。

结果我就出事了。

其实主要出问题的不是我，是我骑着小电驴，去找烧烤摊路上碰巧瞥见的女生。

那时候我正跟着导航拐来拐去，得益于我从小就异常好的眼神，瞥见了前面一条小巷道口，好像有一群男的围着一个女的。

好巧不巧，那女生站的地方，刚好被巷子口的灯照到，让我看清了她身上的清晖校服。

当时骑着小电驴的我没有一瞬间的停顿，我猛拧把手，小电驴一下子就窜过了那个巷口。

对方那么多人，我又不是降智小说里那种，会冲过去大喊一声：“你们住手！”或者还没走几步就掏出手机，然后被人发现的弱智炮灰。

我一直开到下一个路口才停车，回头看了眼没人后，快速打了个110，“喂，我刚刚看到XX路上的那个巷子口，有一群男的骚扰一个女生。”

“嗯嗯，你们快点来，万一来不及就不好了。”

打完电话我骑着小电驴继续去烧烤摊，后续情况交给警方处理就行了，我已经做了我能做到的事。

到了烧烤摊，我拿了很多烤串，然后把盘子拿给老板，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下，等待着我的烤串。

店里的客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因此店里不冷清，又不拥挤，大家的说话、哄笑的声音也不会显得太吵太乱，我独占一张靠近门口一角的桌子，看着前面烤串时升腾的烟雾，手中是一杯热茶，我低头喝了一大口茶水，咽下了人间烟火。

我的烤串好了，它们色泽焦黄，香味扑鼻，我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串牛肉，正要咬一口时，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我蹙眉接通电话，“喂，是出什么事了吗？”

“对，我是刚刚的报案人，我现在在XX路的小鸡烧烤店。”

“……啊？按规定报警人也要到警察局？好的好的，我马上来。”

挂断电话，我放下烤串，起身招手，“老板，这些全部打包带走。”

老板看过来，“oi哟，才坐下就带走捏，出什么事了咩？”

听到老板说话的口音，我忍着笑点点头，然后故意学他说话：“有一件我不去就不行的事捏。”

我带着我的烧烤来到警察局，进到大厅后我只看到一堆小年轻，看来现在有一起案件：刚刚我打电话报警的那起。

这群小年轻中只有一个穿着清晖校服的女生，那女生身形瘦小，佝偻着头，双手支撑在膝盖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脸。我心下了然，这就是刚才那个巷子口的女生。

女生似是感觉到视线，抬头看向我，她长着一张着精致小巧的脸，像个洋娃娃。

洋娃娃虽然外表小巧精致，但眉眼间的戾气实在太重，重到让人无法因为外貌而轻视她。

我收回视线去录口供，等录完签了字，正要离开时，警察拦住了我，要让我家长来接我。

我在这里哪有什么家长，于是我只好打给管家，让管家想办法。

在我等人来接的这段时间，大部分小年轻都走了，那堆小年轻里唯二没有家长接的，只有那个女生和一个满脸是伤的男生。

我炫完烧烤不久，来接我的阿姨也到了，在警察跟阿姨交代情况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脚穿人字拖，连包都没背的中年妇女跑进来。

妇女前脚才踏进大门，就急匆匆喊：“警察，我家娃……”然后她看到坐着的女生和旁边满脸是伤的男生后，止住了还没说完的话。

妇女几步奔到男生面前，心疼地抱住男生，“唉呀，怎么弄成介种啊，痛没痛！”说话间妇女眼眶都不自觉溢出了泪。

男生指了指旁边的女生，“我姐打的！”

妇女顿时暴怒，直接扇了女生一巴掌，“你一天天的依依妖妖，现在还从学校出来打你弟！是想死咩！”

女主怒道：“是他先说爷爷坏话的！”

见状我有一瞬间的差异，女生和男生竟然是一家人，这样看那妇女生出了女孩这样的女儿，也是歹竹出好笋了。

这时候来接我的阿姨拉了拉我的袖子，“我们可以走了。”

我收回视线，“好，走吧。”

从警察局回到家已经七点了，我叹了口气，收好东西慢悠悠去学校。

没看到日出好可惜，不过我经过学校围墙时，又看到了那个女生。

女生又因为感觉到视线转过头看到了我，我们二人对视后都默契地移开视线，然后她偷偷摸摸翻围墙，我光明正大走正门，进到学校后，除了女生脸上的巴掌印，一切都如此日常。

一天过得很快，又到了放学回家的时间，我走出校门就掏出手机，果然看到了未接来电，看着“北京”二字我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回拨了。

我知道爸爸打这个电话来的原因就可以了，既然他要效果已经达到了，我也就没必要回拨打扰他了。

等回到家里，我一如既往地吃完饭，自学，等到晚上十点，我接到了国际电话。

“喂……妈。”我拿着手机，静静地等对面的女子说完，语气平静道：“好，我会注意，不让自己出什么事影响到你们的。”

“妈～咪——”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我不自觉眨了下眼睛，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那个孩子的声音。

“唉！宝宝怎么啦？”电话那边传来我妈妈无比温柔的声音，跟刚才和我说话时的冷硬完全不同。

“嘟嘟嘟——”下一秒，电话挂断的声音传来。

我放下手机，脑子里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奶声奶气的声音，算起来，和我同母异父的那孩子，应该也有三岁了吧。

时间过得好快，当时我刚升入初一不久，某天我放学回到家，听见奶奶打电话的声音。从只言片语中我知道了，爸爸妈妈分别都有了新的孩子，他们和自己爱人的孩子。

当时我爸妈希望带着孩子回家过年，被他们自己的家人联合拒绝了，那年的新年宴会上，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小孩果然一个都没来，而那天，我第一次从爸妈看我的眼神里，找到了除冷漠外的情绪：嫌弃。

当时我差点哈哈大笑出来，于是在父母当着亲戚们的面，不情不愿地演着关心我的戏码时，我笑嘻嘻地祝他们二人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我的祝贺话让在场的亲戚们第一次真心笑了，而我看着父母眼里对我的厌恶，光明正大地笑得无比愉悦。

后面爸妈再也没提过带小孩回家过年的事情。

我至今都不知道那两个小孩是男是女、长什么样，我只是知道了在地球上，还有两个分别和我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ta”。

放下手机我关了台灯闭上眼，心无波澜，一夜无梦。

又是新的一天，今天是周五，我突然想去宿舍住一个周末试试，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住过宿舍，大部分人都有的经历，于我而言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因此我打算周末，舍友干什么，我就跟着干什么。

等放学后，我吃好饭，背着书包来到宿舍，打开门发现只有一个女生在。

我从小到大都不刻意记人这种，我人生中没必要记住的东西，但我记得这个女生，因为她是我邻组，总是盯着我发呆的同学。

几乎没有人，会对一个总是盯着自己看的人没印象。

我没想到她还是我舍友，因为太过巧合，我第一次仔细看她。

她是一个小小的、白白的，有着浅棕色自然卷发的女生。

似乎是看到我太过意外，愣住的她像一只呆呆的小绵羊。

小羊手里拿着饼干盒，嘴鼓鼓的，回过神后像是被噎到一下，然后嘴快速嚼嚼嚼。我觉得，她也可以是卷毛兔……仓鼠也行，但必须是卷毛大眼睛，吃饭很快的动物。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马上打招呼：“你好，我是灵安。额，我们是同班同学，你……”

我走进宿舍关上门，“我知道，你坐我邻组。”

闻言她眨了眨眼睛，“你居然记得我！我还以为……”

我不想和人多寒暄，也不打算和舍友熟悉，而我不知道宿舍生活什么样，就插话问她：“你们回到宿舍一般干什么？”

“额。”她被插话后不但没有一丝不快，还认真回答了我的问题：“拿我自己来说，一般是先吃点东西，然后写作业。黄静可能会先洗漱，杨倩则经常看了小说，才开始熬夜写作业，所以她课上经常睡觉。大概就这样。”

我点头，“谢谢。”然后决定先去洗漱。

洗漱完我回到自己的位置，拿出试卷，开始刷题，本来我不需要写作业的，但问题是……好像回到宿舍都要写作业。

在我刷完第二张试卷后，灵安的声音传来：“那个，云清鹤，你……”

我蹙眉看向她，见到她抖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没没没，没事。”

见状我回头继续刷第三张试卷。

等我写到一半，宿舍门传来响声，两个女生说说笑笑走进来，然后同时噤声。

“那个……”其中一个女生开口。

我不觉得女生在叫我，也对她们没有一丝好奇，因此我继续埋头刷题。

等我写完了所有作业，看时间快十一点了，便爬上床睡觉了。

……

“哈哈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你像捡垃圾的？”

“你怎么来到我们学校的？”

好吵……

我烦躁地翻了个身。

一道很小，带着颤抖的声音质问道：“你们凭什么这样说我？”

“因为你身上有一股酸味，穷、酸、味。”

“哈哈哈哈哈哈！”那两个人又大笑起来。

我完全睡不了，一怒之下伸手抓到旁边的东西就向下砸去，“闭嘴！”

宿舍瞬间安静。

我死死盯着她们两个，“滚，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拿着东西出去了。

可我重新躺下也睡不着了，宿舍真是个烂地方，我气愤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