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归灵安 第1章 迟来的同学

铃声响起，趴在桌上的云清鹤坐直，收笔，等考官收齐这个考场的所有试卷，“你们可以走了。”话音未落，考场里已经满是椅子被拖拽时发出的声音。

云清鹤随着人群一起走出考场，她抬头，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湛蓝天上缀云丝，云淡得像薄纱、像似断非断的丝线，因为有静电，还稀稀疏疏粘在底布上，没有完全飘走。

走出大门，大部分学生找到了自己的家长，另一部分则按照平常的方式自己回家。

云清鹤没有家长来接，也不打算回家，她到学校旁边的小卖部，走到老地方打开背包掏出手机打车。

等车到了，她背上自己今早就放在这里的背包，拉起旁边的小行李箱，确认没有遗漏后，她快步走到老板面前大声说：“阿嬢谢谢你啦，东西我拿走了嘎。”

“好呢好呢，再见嘎。”

“好，拜拜。”云清鹤笑笑，找到车辆开门上车，因为东西不多，她打开后座车门，边放东西边报手机尾号，最后她自己坐上车，关上车门。

“小姑娘你们今天是最后一天考试了嘛？”

“嗯。”

单行道红灯了，司机打开杯子慢悠悠喝了一口水，“我姑娘明年毕业。”他声音里带着笑意。

“嗯。”云清鹤颔首，“么提前祝学妹明年考得个好成绩了。”

“嚯，谢谢谢谢，不过你咋个才考完试就要克高铁站？”

云清鹤笑道：“考完么要跑跑玩玩了嘛。”

闻言司机大笑道：“你们这些娃娃，就是什么都不急，我家那个也是这种，天天就想着玩，正事都丢给我们挨她想克了。”

到了高铁站，云清鹤下车拿好自己的东西，“谢谢了嘎。”

“不客气，东西给拿完了？”

云清鹤点头，“拿完了，拜拜。”

“嗯，拜拜。”

云清鹤进站后找了个离屏幕较近的地方坐下，等到了检票时间她也不急，一直到还剩八分钟她才起身，不慌不忙验票，上车，找座。

找到座位她把行李箱放在自己座位前面，把背包平放在行李箱上，她坐下高铁也刚好发车。

一路上她要么翻东西吃，要么看看窗外的风景，等两个半小时左右，熟悉的声音响起，到站了。

因为她是靠窗的位置，她索性最后一个下车。

等坐了一路车到酒店，已经快十点了，不过她有足够的时间转悠。

在这里待了一周左右，云清鹤买了回家的高铁票。

等高铁到站她回到家，打开门换好鞋走到客厅发现奶奶竟然在家。

“奶奶。”云清鹤朝老人微微颔首。

尚栖乐不紧不慢放下茶杯，“嗯，填志愿是明天是吧。”

“是。”

“好。”尚栖乐应了句后继续听昆曲，云清鹤则上楼整理这几天的行李。

第二天云清鹤洗漱好下楼吃饭，奶奶已经在餐桌前等她了，云清鹤坐好，二人吃完早餐一起去了学校，一路无言。

到了教室，虽然今天没有要求按平常的位置坐，但云清鹤还是坐到自己的老位置上，毕竟没人会和最后一排过不去。

她前面两个男同学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打算报的学校，“你打算去哪里？”

“我妈打算让我去附中。”

“你要跑昆明去啦？”

“嗯，你呢？”

“我想去一中，但是我爹说我不自觉，让我去世纪。”

“哇噻——老何，你有福了。”

“求放过。”

打算去附中读的男生感叹到：“唉！还是熊猫好，他去大理读。”

闻言老何转过身佯装生气道：“熊你说说，这件事我怎么现在才知道？好好好，有消息不告诉我，我跟兄弟心连心，兄弟跟我玩脑筋。”

男生口中的熊猫是云清鹤的同桌，也是这个班为数不多和她熟一点的同学。

熊猫长得白白胖胖的，因为经常熬夜打游戏，总顶着黑眼圈在课上犯困，故得名熊猫。虽然他经常在课上冲瞌睡，但成绩却从来没含糊过。

熊猫听了老何的话怼道：“你最不配说这句话了，是我们不告诉你？明明是从考完试之后，我们想叫你出去玩都联系不到你人。”

“那是因为我手机掉洱海里了，为了找手机，我也跳进洱海里游了几趟，结果爬上岸一看，竟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了！”老何人虽然一本正经，但话根本不着调，“真的，你相信我。”

熊猫呵呵两声，“你咋不说你手机掉苍山山谷里，你跟着手机跳下去了，这不更彻底，志愿都不用来填。”

“哎呀，云清鹤，你打算去哪里？你应该去北京吧？”老何眼看情况不对，决定转移话题。

一旁要去附中的男生道：“老何别想岔开话题。”虽然这样说，但是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云清鹤身上。

云清鹤抬头，“不是，我打算去广西。”

“……啊？为什么？”

“我觉得广西风景好。”

“可大理风景也不差呀。”

“是的，但我待太久了，已经看习惯了，想换一下环境。”云清鹤淡淡道。

“那万一去到广西不适应影响到成绩了咋办？”毕竟云清鹤在同学眼里，一直是位孤傲任性大小姐。

云清鹤面不改色答：“这没什么，而且我适应能力蛮不错的。”

三个男生愣了半晌后，朝云清鹤竖起大拇指，“牛逼。”

云清鹤笑笑，没再说什么。

说起来打算去广西读高中，算是她初一看到广西竹筏时瞬间产生的想法，等到期末考完她还是想去，便决定和奶奶还有父母商量。

但她给父母两个分别打去电话，那两个人分别一个在北京、一个在美国，却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没事，你找奶奶商量，奶奶拿主意就行。”

因此最后云清鹤只和奶奶细说了这件事。

奶奶等她说完后问到：“你考虑全面了吗？”

云清鹤回答：“百分百全面不敢说，但能想到的我都考虑过了。”

“你下定决心了吗？”

云清鹤点头。

见孙女这样，尚栖乐没再说什么。

此后二人都没再提这件事，直到今天填完志愿回家的路上，尚栖乐告诉云清鹤：“那边学校的事已经按当时你的想法办妥了，到时候开学你去就行。”

“好。”

“假期去不去找你爸或者你妈？”

云清鹤正在感受从车窗口溜进来的风，闻言她不在意道：“他们可太忙了。”

又是一路无言。

等到正式上课一周后，佣人把云清鹤的行李，搬上提前申请好飞行计划的私人飞机。

就这样，她一个人来到了一个新的城市，看着飞机离天空越来越近，她有些期待，清晖中学什么样呢？

今天正好周日，此刻的清晖中学里，学生们经过十五天的军训，且上了一周课后，已经三三两两初步建立关系了，但总有例外。

灵安一个人去校外买了些小零食，清晖很好，没有像有的学校，禁止同学带零食到宿舍，而且她还抢到了两年前盖好的四人间宿舍。

她回到宿舍，发现宿舍里只有舍友黄静一人。

灵安看着舍友听到开门声迅速看过来，看到是自己后又面无表情重新低头看书。

……

气氛很尴尬，灵安感觉到进退两难，她想打破这种氛围，于是问：“唉，就你一个人吗？”

“……”

没人理她。

灵安抿唇，进屋放好零食，拿了一瓶AD钙奶递给一直低着头的女生，女生见躲不过去，抬头说了句：“不用，谢谢。”然后又低头，没有给灵安一丝多余的眼神。

灵安沉默着收回手，想了想还是在两个舍友的桌上都放了一瓶AD钙奶，然后背着书包早早跑到了教室。

去教室的路上，她看着学校的风景，清晖风景很好看，据说也是两年前重新整改过。

到了晚自习时间，灵安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下自习后大家三三两两离开教室，她还是一个人。

回宿舍的路上，风还是温热的，她借着明亮的路灯，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发白的帆布鞋，眼睛湿了。清晖真的挺好的，就是和她格格不入。

到宿舍开门进去，她发现宿舍那个空着的位置放了东西。

两个舍友也在讨论这个事情，“有新同学。”

“会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句话灵安心下一动，如果能和她玩……算了，如果是个好相处的就很好了。

“不知道，但是那些东西都很贵哦。”

闻言灵安仔细观察那个位置上的东西，那些东西有的牌子她没见过，有的甚至没有品牌标志，她看不出来什么，但听舍友这样说，那一定很贵了。

想到这里，灵安突然没那么好奇新舍友了，于是她洗漱完就爬上床睡觉了。

而那个新同学，直到她睡着的前一刻都没有出现。

第二天，灵安进教室听见同学们在窸窸窣窣讨论什么。

“所以那个新同学是女生？”

“应该是吧。”舍友黄静说：“我们宿舍不一直空着一个床位嘛，昨天下晚自习我回宿舍，那个位置放东西了。”

“人怎么样？”

“不知道。”

“嗯？”

黄静点点头，“对，只见东西不见人，直到熄灯都不见人，不过放的东西都很贵。”

这时预备铃响起，大家安静了一瞬，又继续聊天，这时候有人问：“老班怎么还没来？”

另一个同学回：“那说明谷子的消息很灵通，真有新同学。”

那位来学校不到一个月就有外号的同学，全名谷嘉悦，发型是美式前刺，校服外套是敞开的，明明外表是酷姐，此刻却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开玩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只要我说的情报，没有一次不准的好吗？”

“我作证，我和谷子从穿开裆裤开始就没有分开过，她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没说错过一次情报。”

谷嘉悦蹙眉，“刘青玉你想死咩？什么叫‘我和谷嘉悦穿开裆裤开始’？我不穿开裆裤好吗？”

这句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叫刘青玉的男生皮肤白皙，穿着打扮也规矩，古人云：人如其名，他外表确实温润如玉，但古人还说了：人不可貌相，譬如此刻的刘青玉笑得很贱。

灵安低着头，但心思却不在眼前的语文课本上，她在看不见的围墙外，窃听着大家的欢笑。

“吵什么吵，我在走廊就只听到我们班的声音。”一个一脸严肃的小老头走进来，说着他指了指谷嘉悦，“校服穿好。”

“哦。”谷嘉悦乖乖拉上衣服。

“嘶——”班上大家不自觉倒吸一口热气。

一个女生跟在黄建国后面走进来，她进来的一瞬间，好像天都没那么热了。

灵安抬头看见人的一瞬间，顿时睁大了眼睛，好漂亮的人，但是好凉好冷，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唉。

黄建国朝女生笑笑，“做个自我介绍吧。”

灵安眼睛一下不眨得盯着女生，只见她朝班主任笑了下，像漓江江面荡起的微波。

她看着女生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大字：云、清、鹤。

女生写完放下粉笔，面向大家，“大家好，我叫云清鹤，以后就是大家的同学了，请多关照。”说完云清鹤朝大家鞠了一躬。

灵安心中惊叹：声音也好清冽！

黄建国继续道：“这是我们班迟来的同学，大家都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了，所以多的我就不不讲了，欢迎你们同学。”

话音未落，掌声四起。

云清鹤被安排在灵安旁边组的最后一排，二人就隔着一条过道，于是她侧头就能看见云清鹤。

云清鹤感受到了灵安的视线，转头看向她，那是一双大而深邃的眼睛，眼型是鹤眼，瞳仁很圆很黑，眼神亮而锐利，神采奕奕，灵安被看得莫名紧张，忙转回头看课本。

老师开始上课，她看着黑板，脑子里，却是邻组女生的清贵模样和衬她的名字，灵安心弦颤动感慨到：真好啊，名字叫清鹤，人也像在云间的鹤。

想着想着，灵安心下一动，她翻过课本，在封面的空白内面上，写下了一句话：气清骨轻皮胜绸，启唇音似澄澈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