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富江们 第7章 夜神月

你不顾一切，在夜色中跑出很长一段距离，最后失足摔倒在粗粝的油柏路面上。

脸颊和膝盖上的伤口一并隐隐发热，你才反应过来劫后余生。

嘴唇颤抖，你的眼泪一直掉到嘴边，做出了一些努力才成功报警。听到电话里断开的嘟声，你仍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接下来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事实证明，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匆匆敢来的医护人员救下来了那几个人。

虽然他们或多或少受了伤，吸入烟雾，相互攻击，所幸受到及时救治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无法克制潜入一阵茫然和抑郁中，难以呼吸。后来的时间里，你都感觉到警察的问话离你十分遥远，声音传到耳膜变作一阵耳鸣，他们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桌上放置的纸杯中的热水传递不了暖意，即使身处警局，紧抱双臂的你还是草木皆兵。相似的问题令你对现状越发感到恍惚，重复回答越多，越是渐渐搞不清你都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你的面前换成了一个年轻端丽俊雅的警员，年龄和你差不多，最多是刚进警局实习或者毕业没有多久，大概是他们为了体谅你。

“小姐，你现在处于警察的保护中，每个人都在想办法帮助你，你并不是孤立无援的。”

一双手撑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前倾下压，越过距离感和界线，试图把目光传达到你。

你终于抬起了头，先是看到对方有一头自然柔顺的棕色短发，发根处看不出任何漂染的痕迹，也只有在特定的光线下才会显出橘调。

在发色的映衬下，使得他的容颜更加散发出一种神明或者太阳般神采焕发的昳丽。

“我是夜神月，夜里的神——写作‘月亮’，但是念作‘light’，很多人都会感到不解吧。”他坐下来，向你介绍自己，名字是建立相互信任的第一步。

你眼前的夜神月身材高瘦优美，一眼就看得出匀称的肌肉和力量感，衬衫平整干净，在加班的场合也没有出现一丝褶皱。

双手交握起来，袖子下纤细却有力的臂膀给人一种稳定的态度，他的眼神从始至终未曾离开过你。然后，即使早就从资料里得知你的名字，他还是再次询问了你。

“这里只有我和你，没有人会伤害你，也没有人会责怪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证明了你自身的出色，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思绪。”

在言语间包含大量积极正面的暗示，他的语调极为体贴，同龄人的身份致使一股天然的亲近。

“怎么样，冷静了下来吗？”不知为何，他把放于桌上的一只手伸向了你一些，人类的皮肤有着温暖真实的温度。你能从他的指腹感受到经过枪械训练的人员，特有的薄茧，以及干燥微糙的触感，一种看透人心的力量。

“我会努力的。”你说。

“很好。”夜神月听到你的回答后露出第一丝微笑，“今天都发生了什么？”

于是你忍不住回忆起，你和川上富江今天是来约会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之前有次提到过——希望能和他一起庆祝纪念日。

这家西餐厅的评分很高，在网络上也算是小有名气，每天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川上富江今天出现，带你来到这里的时候，你才知道他早就预定好了。

姗姗来迟的蛋糕漂亮而合心意，川上富江从手心为你点起零星的烛光，灯光关了之后，只有昏暗光线的气氛总之十分令人沉浸。

他美丽苍白的面容隐在影子和火光中，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他眼中的光亮，你应该一生都不会忘记此时所见的川上富江了。

“直到那个律师突然出现，用菜刀捅他了很多刀，服务员也用斧头砍了他，我看到他的脖子断掉了。四处开始起火，他们想把我绑起来丢进火里。”

“后来他们都想从火中救出他，我就趁机跑了出来。”

川上富江被他们杀害了，不仅如此，他的尸体还遭遇了极其恶劣的对待，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你无所适从。

“早知道就不叫救护车了……再怎么说，他们都不可能被判死刑……好后悔……”你低下头，将纤柔湿润的眼睫深深埋入手里。

“能再重复一遍吗，那个‘他’是谁？”

夜神月忽然停下手中的记录，他的问题让你发觉不解，不过还是勉强回复了他，“是我的男朋友，川上富江。”

这之后，夜神月提出送你回家。路过警局办公室时，他把座位上多余的外套披到你的身上，光洁的肩部被柔软衣料覆盖包裹。

被拦在怀里，跟随他的引导坐到车内，你感到自己的体温慢慢上升恢复，情绪也好了许多。窗外不断一闪而过路上景色，你的脑中一直在想夜神月最后透露的信息，从后视镜中看到的你的表情有些失神。

“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川上富江’的尸体。很遗憾，警方系统中也找不到符合的人口登记信息。法医鉴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果。”

“夜神君，我真的不了解他吗？”保持安静的车内，你忍不住轻声询问。

正在开车的夜神月只是目不斜视，不着痕迹，“比起这个，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如何？之后有想起什么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我的手机号。”

“我还是不想去。”

没有劝说你改变主意，夜神月把车停到附近一家24小时药店门口。从自动门出来的年轻警员带来一阵并不强烈的干净气味，一手捏住小票，他另一只手提了一个塑料袋。

一半身体为店面明亮的环境所映照，他蹲到你的面前，低头拆开酒精和棉签的包装，你坐在车内向打开的车门外伸脚。

你只能看到他棕色的头发，灯光从头顶尽情泼洒而下，夜神月的姿势依旧显得模范而耐心，发丝茂密柔顺。

你按照他的要求翘起一只脚，小心避开他的裤腿，从你的膝盖至脚掌，细小的伤口都被一一处理。你才真切意识到伤口的存在，酒精消毒的刺激引起一阵疼痛颤抖，你发出倒抽一口气的动静。

你腿上翻开的伤口鲜红柔嫩，为了更好地愈合，必须从中冲洗去除沙砾灰尘。冰凉的液体从沿腿部曲线流下去，被棉签迅速按压吸收。

夜神月只手托住你的腿弯，花了一点时间处理结束，随后把剩余的药品连着塑料袋一起交给了你。

他没有开口的意图，但是从他的动作，你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谢谢。你让我感觉，今天发生的不全是坏事。”

“没关系，这个世界应该是属于善良的人们的。”夜神月回复你，把你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