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时候,郝韫去了趟医院。
在ICU外的特殊探视间,隔着玻璃,床上那个戴着氧气面罩的中年男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盯着外面那个西装革履神情冷漠的年轻人。
郝韫挥退其他人走了进去,眼底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你……”病床上的人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恨意和难以置信,“你和你妈……一样……都是疯子!”
“疯子?不,爸,我只是一个好学生,”郝韫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声音低沉清晰,如冰珠坠地,“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吗,教会我什么叫虚伪,什么叫背叛,什么叫……赶尽杀绝。怎么样?如今这种孤立无援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无视病床上的男人因愤怒而更加急促的呼吸和监护仪刺耳的警报,继续说:“你还知道我妈叫什么名字吗,是不是只记得她叫‘郝太太’了?”
郝韫的母亲,曾是那个小县城飞出的金凤凰,聪慧美丽,心气极高,凭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硬是考上了顶尖的985,接着又读了研究生,就算在人才济济的上海也显得光彩夺目。
她的人生剧本,本该是凭借才华在都市丛林中闯出一片天地。
命运的转折点出现在一次行业酒会上。
她遇见了郝韫的父亲,郝氏集团的掌舵人,一个年长她十余岁,风度翩翩极具魅力的成熟男人。
郝父被女人身上那种带着书卷气的清冷与坚韧深深吸引,展开了热烈而周到的追求,鲜花珠宝,艺术展,私人音乐会……他用金钱和阅历堆砌的浪漫,精准地击中了女人那颗渴望被理解被珍视的心,更重要的是,他欣赏她的才华,承诺给她施展抱负的平台。
爱情,或者说,她以为的爱情,冲昏了她的头脑,在郝父猛烈的攻势和“共同打造商业帝国”的蓝图诱惑下,女人放弃了一家国际知名企业的offer,也放弃了自己规划好的职业路径。
她相信了男人描绘的未来,相信了“家庭是女人最终的港湾”,他们很快结婚,婚礼奢华盛大,成为沪上商圈一段令人艳羡的“才子佳人”佳话,婚后不久,女人怀孕了,孕期的辛苦和对新生命的期待,让她暂时搁置了事业心,安心在家养胎。
郝韫的出生,曾给这个家庭带来短暂的圆满,女人看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儿子,心中充满了初为人母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幸福的泡沫破碎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
郝韫出生仅几个月,女人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下,发现了郝父的秘密,一个只比郝韫小几个月的私生子。那个孩子,以及他背后那个被郝父金屋藏娇年轻貌美的女人,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穿了她的心脏和所有骄傲。
她引以为傲的婚姻,她放弃前途换来的“港湾”,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郝父在她孕期,甚至更早,就已经背叛了她,那些海誓山盟温存体贴,都不过是精心编织的陷阱。
巨大的打击让她瞬间崩溃,她歇斯底里地质问哭闹,然而男人的反应,却彻底将她推入了深渊。他没有丝毫愧疚,只有被揭穿的恼怒和冰冷的不耐烦,他甚至轻描淡写地说:“哪个成功的男人外面没点应酬?你安心当你的郝太太,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闹什么闹?”
女人的骄傲和刻在骨子里的自尊,不允许她成为别人眼中的弃妇和笑话,她没有选择离婚,没有选择将郝父的丑事公之于众。
她选择了最痛苦的方式,维持着表面的婚姻,维持着“郝太太”光鲜亮丽的外壳,将自己和郝父一同困在这座用谎言和背叛筑成的华丽坟墓里,互相折磨。
而郝韫的童年,就在这场无声而惨烈的战争中度过。
女人的精神在日复一日的痛苦、怨恨和自我压抑中逐渐扭曲,她对郝韫的感情变得极其复杂矛盾,她深爱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唯一和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视他为唯一的依靠和精神寄托,但每每看到郝韫那张与那个背叛者愈发相似的脸,又会勾起滔天的恨意和痛苦,如果不是因为怀了郝韫,她就不会放弃事业,就不会被困在这里受尽屈辱。
于是郝韫成了母亲情绪的宣泄口。
母亲会温柔地抱着他,给他念诗,讲述自己少女时代的梦想,也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就招致她歇斯底里的咆哮和响亮的耳光,打完之后,看到孩子惊恐委屈的泪眼,她又会陷入巨大的悔恨,抱着他痛哭流涕,反复道歉。
如果说母亲对郝韫的感情是爱意裹着痛苦,而父亲对郝韫,则更像对待一件需要精心打磨未来能为他所用的“工具”。
他给郝韫提供最顶级的教育和物质生活,要求他举止得体学业优异,在人前必须扮演好“郝家继承人”的角色,他吝啬于真正的父爱,只关注郝韫是否“有用”,是否能成为他商业版图合格的延续。他对母亲的冷漠和偶尔流露出的对情妇私生子的温情,更是像钝刀子割肉般凌迟着郝韫对“父亲”这个概念的认知。
郝韫想到这眼底流露出不屑:“从我记事起,我就看着你如何用谎言把一个骄傲的天才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子,看着你如何在外面风流快活,看着那些杂种如何分享本该属于我和母亲的一切……你教会我的第一课,就是虚伪和背叛。”
在这个充满恨意和谎言的家里,母亲的痛苦与绝望,父亲的虚伪冷漠与风流成性,催生了郝韫超乎常人的早慧与心机。
察言观色洞悉人心是他的本能,在母亲面前扮演“乖顺依赖的慰藉者”,在父亲面前扮演“优秀听话,值得培养的继承人”,他把自己真实的情绪用一层层完美的假面覆盖。
他唯一的慰藉,是母亲偶尔清醒时流露出的带着巨大悲伤的温柔,以及那些关于小城,关于她如何努力读书改变命运的零星碎片,那片陌生的土地,成了他心中一个模糊的带着一丝温暖光晕的“净土”。
但这份慰藉不足以带给郝韫的安全感,他早已看透母亲被骄傲和痛苦撕裂的灵魂,深知只有绝对的权力,才能保护自己。
郝韫并未等到羽翼丰满,在母亲精神尚能支撑的时期,他便已开始无声地布局,利用郝父给予的进入集团核心业务学习和实践的机会,不动声色地在各个关键部门暗中培植自己的心腹,拉拢关键股东和高管。他展现出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惊人的商业天赋吸引了一批不满郝父专断或看好郝韫未来的中层骨干和潜力新人,通过集团资源进行的一些“试水”项目,暗中为他积累了独立的资金流和人脉。
他像一只耐心的蜘蛛,在郝父巨大权力网络的阴影下,悄然编织着属于自己的更为坚韧隐秘的丝线。
可这些远远不够,那些流着父亲血脉的私生子是他未来道路上潜在的绊脚石。
利用自己“无害”的身份,以及郝父对“家族丑闻”的极度敏感,巧妙地搜集那些异母兄弟们的劣迹,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将“证据”或“流言”在恰当的时机,通过恰当的渠道,有时是郝父多疑的耳目,有时是竞争对手的刀,送到郝父面前。
为了维护郝家的“体面”和自己的权威,这位掌权者会亲自举起屠刀,有的因丑闻被送出国“留学”再难归国,有的被引诱沉迷赌博欠下巨额债务,被郝父亲手切断关系,有的则因“意外”事故丧失了继承能力……整个过程,郝韫都隐在幕后,安静地扮演着“置身事外”“专心学业”的好儿子,甚至偶尔还会在父亲盛怒时为不成器的“兄弟”求情,郝父只当是自己清理门户,从未怀疑那个看似温良无害的长子,才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爸,你教会我的第二课,是权力。只有绝对的权力,才能站稳脚跟,才能清除碍眼的垃圾,所以,我觉得我学得很好,”郝韫顿了顿,眉眼都弯了起来,远远看去像是在和人聊什么开心事,“在你眼皮底下,我学会了如何像你一样编织陷阱,借刀杀人,你那些宝贝儿子们,是怎么一个个倒下的,你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吗?还是你太自负,以为只有你才配玩弄权术?”
男人的瞳孔因极致的惊骇和愤怒而放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
母亲的精神状态在这种互相折磨的二十多年中每况愈下,药物也无法缓解她内心的痛苦和绝望,她像一朵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花,在郝家这座华丽的牢笼里日渐枯萎。直到去年,在一个看似平静的午后,她用一种极其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没有遗书,没有告别,留给郝韫的只有一具冰凉的尸体。
女人用死亡撕开了郝家最后一块遮羞布,让郝韫彻底卸下了对“家庭”的最后一丝幻想,他再也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持母亲脆弱的情绪平衡。
如果结局注定是死亡,为什么不让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呢。
葬礼上郝父表现得悲痛欲绝,郝韫利用母亲去世带来的短暂混乱和郝父的“哀痛”期,加速启动了他长达数年的布局。
葬礼后,郝韫带着她的骨灰盒,以“安葬母亲、寻找心灵慰藉”为由,回到了女人的故乡。这个举动在郝父和外人看来,是孝心,是悲痛后的逃避,甚至带着点软弱,这正是郝韫想要的效果。
这三个月,既是他计划中麻痹父亲让对手放松警惕的关键烟雾弹,也是他在即将到来的风暴前,给自己寻找的最后一丝喘息的机会,他需要暂时逃离那座令人窒息的牢笼,去母亲生长的地方看看,也为自己的内心寻找一个短暂的避风港。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默,遇到那个像野草一样在泥泞中挣扎求生却又带着惊人力量的男人,让他的计划多了一段始料未及的插曲。
但时机已经成熟,他必须要回到上海了。
蛰伏已久的毒蛇亮出毒牙,郝韫利用早已暗中掌控的人脉资源和精心搜集的致命证据,在董事会上发动了攻势,精准地狙击了郝父的每一个心腹,瓦解了他的支持体系,证据确凿,形势瞬间逆转,那些被郝韫拉拢或慑服的股东们,纷纷倒戈。
投票结果毫无悬念,郝父被当场解除董事长及一切行政职务,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商业帝国,在他尚未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就被他亲手培养的“继承人”以最合法也最羞辱的方式夺走。
掌权后的第一把火,郝韫烧向了那些侥幸残存的试图反扑的郝父旧部以及仅存的不成气候的私生子。清洗行动迅速且简单,解职,调离核心岗位,或利用手中掌握的把柄迫使其主动离开,郝韫用行动宣告,郝氏集团,从此只有一个声音。
曾经不可一世的郝氏集团掌权人,在短短数日内,被自己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亲手拉下了权力的宝座,失去了对郝氏集团的控制权,这巨大的权力倾覆带来的打击已足够沉重,郝韫仍然以冷酷到极致的方式,将他的那些私生子们彻底驱逐出郝家的势力范围,断绝了他们任何染指家产的希望。男人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豢养的并非温顺的绵羊,而是一条冷酷无情的毒蛇,而他那些“不成器”的儿子们包括自己,竟全折在这条毒蛇手中。
双重打击下,这位中年男人突发心梗,被紧急送医,生命垂危。
郝韫嘴角勾起一丝冷淡的弧度,没有丝毫笑意:“我妈被你折磨成了疯子,最后选择了死。而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继续做你听话的傀儡,看着你用郝家的资源去养那些杂种,看着你用肮脏的手段继续玷污我母亲用命都洗刷不掉的‘郝太太’名分?”
病床上的男人目眦欲裂,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早知今日……当初……就该……”
“就该怎样?” 郝韫他微微俯身,靠近病床,冰冷的视线穿透氧气面罩,直视郝父浑浊的瞳孔,“掐死我?还是像处理掉那些你玩腻了的女人和没用的废物一样?可惜,你没那个机会了。”
“你还有什么呢?珍视的权力,寄予厚望的血脉,还是你这苟延残喘的性命?”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动作优雅从容,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濒死的父亲,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所有的一切现在都是我的了,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说完,他不再看郝父灰败下去充满了悔恨的脸,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病房。
身后监护仪的警报声变得尖锐而疯狂,很快又归于一片令人心悸的长鸣。
郝氏集团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与财富,郝韫站在窗前俯瞰,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孤寂。
他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预想中的快意却并未降临,反而巨大的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郝韫的失眠越来越严重,即使依靠药物勉强入睡,梦境也成了另一场折磨,梦里不再是母亲歇斯底里的痛苦和父亲虚伪的笑容,而是那个遥远的小城。
那些回忆里的画面交织闪回,清晰生动,带着小城特有的尘土气息和陈默身上那股粗粝的生命力。
午夜梦回,郝韫常常浑身冷汗地惊醒,坐在空旷奢华的主卧里,窗外是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他却感觉自己像一具虚无的躯壳,被困在这座用鲜血和背叛换来的金碧辉煌的牢笼里。
梦里是那个他亲手推开却早已刻入骨髓的男人,梦醒,是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荒芜。
上海的梅雨季还没到,空气里却已有了黏腻的预兆,而五月的小城,天气依旧干燥。
郝韫开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潜回了这里。
回到上海的几个月里郝韫刻意屏蔽了所有关于陈默的消息,那笔钱,那辆车,那张名片。他不敢知道结果,仿佛不去触碰,那段被他亲手斩断的关系就还能维持着一种虚幻的不被打扰的完整。
可思念如野草,越是压抑,越是疯长。
就回来看一眼,看望在这片土地里长眠的母亲,顺便看一眼陈默。但他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是陈默开着那辆他精挑细选的牧马人意气风发,是陈默母亲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母子俩重获安稳,还是一切都如他离开时一样?
他不敢想,却又忍不住靠近。
郝韫先去墓地给母亲扫了墓,接着开车在小城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三天才终于在修理厂附近看见陈默的身影。
陈默瘦了,颧骨添了一道新鲜的疤痕,尚未完全褪去紫红的淤痕。
郝韫的心一沉,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用力,他还在打黑拳?没用自己留给他的钱?为什么?
陈默是步行回家的,郝韫开着车在他身后保持着不会被发现的距离。
接连两天,陈默的行动轨迹就只有修理厂和家,没去过医院。
意识到这点的郝韫,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喉咙发干,没用他的钱,也没开送给他的车,那阿姨呢,陈默的妈妈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郝韫,他抖着手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惨白如纸的脸,他拨通了那个他以为永远不会再拨的号码,那张名片上留下的医院的联系方式。
“喂?”电话那头传来公式化的声音。
“……我是郝韫。”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陈默……陈默先生的母亲……”
“哦,郝先生。”对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遗憾,“很遗憾通知您,那位女士的病情在入院后不久就出现了非常凶险的情况,我们组织了最好的专家团队,尽了最大的努力进行抢救……但非常遗憾,没能挽回……”
急转直下,尽了全力,遗憾……
后面的话郝韫没有再听,浑身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留了最好的医疗资源,留了足够的钱,他以为他铺好了一条通往希望的路,可结果呢,陈默的妈妈还是走了。陈默独自承受了这一切的时候,自己却像个懦夫一样,丢下自以为是的施舍就逃走了。
郝韫胃里翻江倒海,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几乎要将那冰冷的机器捏碎。
无能为力的郝韫像个游魂,又在陈默的视线之外徘徊了几天,他根本不敢再出现在陈默的面前,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来帮陈默,怕自己那无用的出现会给陈默带来更大的刺激和痛苦。
晚上八点,郝韫将车停在能看到陈默家的隐蔽处,他坐在车里,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目光停留在那个破旧的窗口,副驾驶的手机一直在往外弹消息,全是工作上的事。
郝韫收回目光,掐灭烟头,准备发动车子。
“砰!”
一声巨响,驾驶座旁的车窗玻璃被狠狠拍中,巨大的力道让整辆车都震了一下。
郝韫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他转头,对上车窗外一双燃烧着愤怒的赤红眼眸。
是陈默,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上面是郝韫从未见过的**裸的恨意。
郝韫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顿时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被发现了:“陈默……”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开门!”陈默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拳头再次重重砸在车窗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郝韫!你给老子滚出来!”
郝韫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手指按下了车门解锁键。
“咔哒”一声轻响,如同死刑的宣判。
车门被陈默拉开,一股带着寒风和浓重烟草,机油混合的属于陈默的强烈气息瞬间涌入。
下一秒,一只手狠狠攥住了郝韫的手腕,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整个人从驾驶座上拽了出来,郝韫被拽得踉跄扑出车门,差点摔倒。
“这几天看够了?”冰冷刺骨的声音,带着淬了毒的恨意,贴着郝韫的耳廓响起。
郝韫瞳孔骤缩,嘴唇张张合合,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是上海的车牌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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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