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晚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视线却没有移开,落在他握着笔的手指上。“看你写的字。”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和早上在图书馆看到的一样。”
江予安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个。他低头,继续在表格里填写数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还以为你在看我怎么操作仪器。”
“操作得也很熟练。”她接话,语气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这时,老师巡视到他们组旁边,看了看江予安记录的数据,点头表示满意,又走向下一组。
实验继续。江予安将木块放在铺好砂纸的斜面上,调整角度,用弹簧秤小心翼翼地牵引。程星晚则负责在他每次成功后,记录下相应的拉力和角度。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交流,动作却有种莫名的默契,仿佛提前演练过一般。
“好了,数据差不多了。”江予安放下弹簧秤,活动了一下手腕。
程星晚看着记录本上整齐的数据,点了点头。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周围的同学还在手忙脚乱地操作,他们这组已经提前完成了任务。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显得尴尬,反而像一层薄薄的纱,隔绝了教室里的嘈杂。程星晚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木质和金属仪器混合的味道,还有……来自他那边一丝极淡的、清爽的皂角气息。
她正看着窗外出神,耳边传来他压低的声音。
“所以,明天到底去不去?”
程星晚转过头。江予安没有看她,正低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那个木块,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问。
她想起笔记本上那行字——不是命令,也不是讽刺。就是一句话。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目光落在面前的记录本上,用同样轻淡的语气回答:“图书馆又不是你家开的。”
他拨弄木块的手指停住,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很快又抿直。“嗯。”他应了一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别的什么。
下课铃适时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收拾东西。”江予安站起身,把木块和砂纸归位,动作利落。
程星晚合上记录本,把笔放回笔袋。两人一起将仪器盒交还给老师,随着人流走出实验室。
走廊上人来人往。程星晚正要回自己班级的方向,感觉自己的书包带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她回头,江予安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这个,”他把一个东西递过来,是那瓶她只喝了一口的矿泉水,“别忘了。”
她接过,瓶身依旧带着些许凉意。
“谢谢。”她又说了一次。
这次,他看着她的眼睛,回了两个字:“不客气。”
说完,他转身汇入走向另一侧楼道的人群,背影挺拔,很快消失不见。
程星晚握着水瓶,回到自己的教室。下午剩下的两节课,她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指尖偶尔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瓶盖。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收拾书包。程星晚动作不快,等她拉上书包拉链时,教室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她走出教学楼,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午后的闷热。她独自走向校门,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食堂里他那句“校花,赔我件新衬衫”,以及实验室里他低头写字的专注侧脸。
快到校门口时,她脚步顿住了。
校门旁那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江予安单肩挎着书包,正低头看着手机,姿态闲适,像是在等人。
程星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犹豫着是直接走过去,还是换个方向。
就在这时,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等待。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书包带,最终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在她站定在他面前时,他收起手机,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一起走一段?”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程星晚看着他被镀上一层暖色的轮廓,轻轻点了点头。
“好。”
他没有再多问明天图书馆的事,她也没有再提赔衬衫的话。两人并肩,沿着种满梧桐树的街道,默不作声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影子在他们身后被拉得很长,偶尔交汇在一起。
这份沉默,不同于实验室里的专注,也不同于食堂对峙后的紧绷,它悄然滋长着某种心照不宣的东西,在傍晚的风里,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