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郇都城的秋意渐浓,河边的柳叶落了满地,汀兰院的海棠树却依旧缀着粉花,花香气漫过青灰瓦檐。
各部衙门将新政推行细则递往谢府报备时,岳俞麓正站在别院的海棠树下,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
他身着月白锦袍,腰束碧玉带,折扇拢在掌心,往日含笑的眉眼添了几分郑重。
见谢明微披着藕荷色披风走来,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暖玉玉佩,玉佩雕成莲荷模样,触手温润。
“明日便要回南梁了,这枚玉佩你收着。”
谢明微指尖刚触到玉佩,便听他续道:“南梁的城门永远为你开着,若有一日想离开这朝堂纷争,那里有你的一席之地。”
话音落,他抬眼看向廊下立着的顾昀川,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顾昀川,谢小姐聪慧通透,你可得好好待她,不然我随时来‘抢人’。”
顾昀川身着墨色常服,羊脂玉簪束着墨发,方才还噙着淡笑的脸瞬间绷紧。
他大步上前将谢明微往怀里搂了搂,手臂圈得紧实,下巴抵在她发顶,眼神冷睨着岳俞麓:“不劳岳公子费心,我的人,自会护好。”
谢明微被他搂得踉跄半步,鼻尖蹭到他衣襟上淡淡的檀木香,忍不住轻笑。
待岳俞麓的马车卷起尘土远去,她伸手戳了戳顾昀川的腰侧:“方才见顾公子真真像极了那放了十年的老陈醋,眼睛都快瞪出火了。”
顾昀川捉住她作乱的手,低头在她唇角轻啄一口,温热的触感让谢明微耳尖发烫。
“在你这事上,我从不开玩笑。”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欲,“你只能是我的,旁人连念想都不能有。”
谢明微指尖戳了戳他腰侧的软肉:“人都走了,快松手吧,勒得我喘不过气。”
顾昀川却收紧了手臂,只在她耳边低笑:“就不松,怕一松手,某些人就被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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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将军府的晨光总是伴着桂花糕香。
谢明微依旧穿着浅碧色绫裙,襻膊束着袖口在小厨房忙碌,顾昀川便斜倚在门框上,看她指尖沾着糖粉,偶尔递过一方干净帕子,两人的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
“画春说你昨日在书房忙到半夜?”谢明微将最后一块糕点放进食盒,回头看他,“北狄的事很棘手?”
“还好,不过是些旧臣在闹脾气。”顾昀川走近,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甜香在口腔弥漫,“比起那些老顽固,还是你更难对付。”
“我怎么难对付了?”谢明微叉腰看他,眼底满是促狭。
他捉住她的手,往自己唇边送,轻轻咬了咬她的指尖,惹得她一阵轻颤。
“让我日日惦记,不是难对付是什么?”他含着笑意。
北狄送来的加急文书每日三封,墨字里满是朝政亟待处置的紧迫,顾昀川终究还是要启程。
临行那日,谢明微替他理了理银边披风,将一食盒桂花莲子糕塞进他手中:“北狄天寒,记得按时吃饭。”
顾昀川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眼底闪过不舍,心欠欠道:“等我处理完事务,便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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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的冬雪来得早,顾昀川刚抵都城,便身着玄色织金蟒袍临朝。
殿上烛火通明,他褪去了在西郇时的几分慵懒,墨眉微蹙听着百官奏报,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
“即日起,减免北狄三年农税,凡有贤能者,不论出身,皆可应试入仕。”他声音掷地有声,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散朝后,元启站在殿外,玄色衣袍沾着雪沫:“公子,新政推行顺利,百姓皆拍手称快,只是……”
他顿了顿,“朱勉依旧踪迹全无,只在边境抓到几个狗腿子,严刑拷打后供出‘他那次受伤后便不知踪向’。”
顾昀川捏紧了手中的玉扳指,眼底寒光乍现:“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深知朱勉手段狠辣,此人一日不除,北狄便一日不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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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十五,北狄的冬带着刺骨的寒意。
顾昀川坐在寝殿的暖榻上,闭着眼,指尖摸索着放在案上的奏折,他的视物开始模糊直至全然失明。
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淡淡桂香的暖意涌了进来。
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淡淡花香涌了进来。顾昀川鼻尖微动,唇角已先一步勾起:“你来了。”
谢明微身着石榴红锦裙,裙摆绣着牡丹莲纹,鬓边簪着赤金步摇,手中提着食盒走到榻边:“算着日子来的。”
她走到榻边坐下,将食盒放在案上,拿起一本奏折轻声读了起来:“户部奏请,拟再减商户税两成,以促商贸,你觉得可行吗?”
顾昀川凭声音辨出她的位置,伸手准确摸到她的发顶,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你觉得可行便好。”
“那我替你批了?”谢明微故意逗他,指尖捏着朱砂笔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昀川笑着将笔塞进她手里,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好啊,以后北狄的事,都听夫人的。”
“谁是你夫人!”谢明微脸颊瞬间泛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可笔尖还是在奏折上落下了工整的“准”字。
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她读奏折的声音轻柔,偶尔遇到疑处便停下来问他。
顾昀川循着声音凑过去,鼻尖蹭到她的发梢,惹得她一阵轻笑。
“别闹,正读着呢。”她推了推他的肩膀。
他却顺势靠得更近,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廓:“没闹,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谢明微的耳尖瞬间红透,手里的奏折都差点拿不稳。
过了会儿,她放下奏折,拿起一块糖糕递到他嘴边:“尝尝,路上带的,还新鲜。”
顾昀川张口咬下,甜香在口腔弥漫开来,比往日吃的更甜几分。
“好吃。”他含糊着说,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坐在自己腿上,“比宫里的御厨做得还好吃。”
“放开我,这么坐着像什么。”谢明微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抱得更紧。
“不放。”顾昀川将脸埋在她颈间,呼吸带着桂花糕的甜意,“看不见的时候,就想抱着你才安心。”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下来,“明微,我好想你。”
谢明微的挣扎瞬间停了下来,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背上。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还有两人交叠的心跳。
她偏过头,看着他紧蹙的眉峰,忍不住伸手抚平:“我这不是来了吗?”
顾昀川仰头,凭着感觉找到她的唇,轻轻吻了上去。
他的吻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辗转间又泄露出压抑的思念。谢明微的手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回应着他。
直到暖炉里的炭块“啪”地炸开,她才猛地回过神,推开他红着脸别过头:“别……再闹了。”
顾昀川低笑出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微喘:“就闹,谁让你这么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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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微在北狄待了三日,眼疾褪去的顾昀川依旧日日缠着她。
清晨她刚起身,便见他穿着月白常服立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支赤金步摇:“我帮你戴。”
他笨手笨脚地将步摇插进她发间,却不小心勾住了发丝。“疼。”谢明微轻呼一声。
顾昀川立刻停手,小心翼翼地解开,语气带着歉意:“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知道自己笨还逞能。”谢明微嗔怪着,却自己拿起步摇递给他,“再试试,慢些。”
午后他处理政务,便让她坐在一旁看书。偶尔抬头,见她看得入神,便悄悄溜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明微,陪我歇会儿,看这些奏折都快要看睡着了。”
“刚处理了两本就喊累,以前在西郇装病弱装惯了?”谢明微笑着转身,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顾昀川望着她,眼里满是暧昧:“在下是不是病弱,谢小姐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想将嘴唇靠上去。
谢明微见状伸手挡住,脸颊微红,“不必了,小女子相信顾公子。”
殿外,元启刚拐过回廊,便见侍卫迎面走来,低声道:“查到了,朱勉的旧部在暗中联络朝外残余势力,似乎在谋划什么。”
元启眸色一沉,快步走向书房去拟密信此事,需立刻告知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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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郇传来的密信终究打破了这份闲适。
谢明微捏着信纸,石榴红的裙摆垂落在地,脸色沉了几分:“朱勉又想暗中作乱了。”
顾昀川正替她剥着橘子,闻言动作一顿,墨眸瞬间冷了下来:“就是不知他如今藏在何处。”
谢明微咬下橘子,酸甜的汁水在口腔弥漫:“我明日回西郇,那边也要防备他的余党。”
她虽身在北狄,却始终记挂着西郇的安稳,谢家与顾昀川的根基皆在两地,缺一不可。
顾昀川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微凉:“我派精锐护送你,到了西郇即刻给我送信。”
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等解决了朱勉,我们便成婚可好。”
谢明微脸颊微红,“到时再说。”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棂上化成水珠,正如两人心中藏不住的爱意与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