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之后 第3章 第 3 章

三年前。

深夜，我突然醒来，听见了一声遥远的开门声，还有淡淡的脚步声，我好奇地开门，却发现客厅空荡荡的。

我莫名其妙有些害怕，就听见门口的电话响起来。

我过去接过电话，对面却马上挂断。

我想到了之前母亲的死亡，一阵恐惧感袭来，我突然想起来什么，马上跑回房间把门锁上。

寂静的房间，我能听见钟表走路的声音

滴答，滴答。

咚，咚，咚……

我听见了心跳声，两个人的心跳声。

我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就感觉到了一把刀抵在后颈。

我瞬间不敢思考。

我感觉到刀尖在颤抖，身后的人也在害怕，我的大脑还没有恢复运转。

他一只胳膊卡着我的脖子，拖着我往窗边走，另一只手打开玻璃，然后抓着我的衣服把我扔出去，然后自己也跨出来。

我重重地背着地摔下来，还没来得及庆幸我家在一楼，就借着那天格外明亮的月光和昏黄的路灯，看见了一张陌生又可怖的脸。

“我不想杀你，只要利用你帮我逃出去。”

“想活着就配合我，你要是被我杀了，只能怪你那个死老爹抓得我太紧了。”

幽暗，昏黄……

一场场雨等着迎接着今年的夏天，阴天下的影子，难受模糊的空气，一丛丛拥堵着的伞，寸步难行的人，到处都是失落的颜色。

总之我不喜欢细雨绵绵的乌云天。

一阵彩铃声吓得我才反应过来新手机没有调音量，不由得庆幸今天一下午没有什么消息过来，不然要是自习课手机铃声响起，我直接当场暴毙。

我吓得马上静音，看见一滴雨滴滴在手机屏幕上，反手去找背包侧边的雨伞，却摸个空。

突然什么东西砸在脚踝让我一痛，我低头一看，是我的伞被扔了过来……

晴雨两用的蓝色雨伞，骨肉分离地被拆散。

我转过头去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不多时就看见□□打着伞，仿若路过一样。

我知道是他。

雨越下越大，我不再看□□，看见拆散架的伞，雨水落下溅起的尘泥。

雨迷蒙双眼，雨敲打房屋，我的肤肌像要融化在雨里，骨头也被冷水浸染，没有伞的是我，淋湿的人却是我们。

我一路淋着雨一路走着，莫名其妙绕了个远路，往繁华的市中心跑去，看见灯红酒绿的城市在雨中渐渐晕染得梦幻，掏出了我还没有打过一次电话的新手机。

我有些犹豫地拨下熟悉的号码，出乎意料的事，对面马上就接了起来。

“喂，谁？”对方并不认识这个新号码。

“爸，是我。”

“佳誉？”对方明显有些意外：“你在同学家？”

你为什么以为我有可以跟着回家的同学！

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回答说：“没有，爸，我的伞坏了。”

“……”我听见对方一阵沉默，以为他要挂电话了，没想到黄宵龙又出声道：“困在外面了？”

我被淋得有些冷，有些低落地望向天空，说：“没有。”

“别淋雨了。”

“嗯？”

“我看见你了。”

我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一辆车停在路旁，黄宵龙按下车窗，看了我几眼：“上车。”

我无故有些害怕，又有些怨念，一如既往上了后座，大大咧咧带着一身水把后座沾湿。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黄宵龙直接把我带去了警察局，我有些好奇地四处张望。

“就算你的家属，办公室肯定也不能带你进去，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给你拿毛巾和水。”

“哦。”

”我还有衣服在这里，需要换衣服吗？”

“不用了，没什么事。”

黄宵龙上下打量我，点点头说：“确实没什么大碍，一点小雨。”

“又来了……”

看着黄宵龙利落转身的背影，我不管有没有被听见，小声地吐槽着他的态度。

我像一只落水狗一样呆坐在椅子上，看见两个青年人走进来，其中一个人看见了我，过来问：“你好，小朋友。”

“你好。”我呆呆地回应。

“你来报警吗？”

“我…我不是…”

“那你是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小张。”

我们三个一起转头，看见拿着毛巾和水杯的黄宵龙。

“黄队！”被称作“小张”的人紧张了一下。

“这是黄佳誉，我儿子。”

两个人立马反应过来，异口同声地拖长音：“哦！”

接着，黄宵龙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是小张，这位是小王，我还有一点点需要处理的事，马上就好，等等一起去外面吃饭，你也来吧。”

我有些意外：“啊，我吗？你们万一谈论什么工作，机密之类的……”

小张笑着说：“不会的，就是不行讨论工作，才把你交了一起的，本来我们聚餐，黄队都不想来的。”

黄宵龙看了小张一眼，说：“先工作。”

“哦。”小张和小王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往里走。

应付完他们两个，黄宵龙在我旁边坐下，把东西交给我，说：“你先休息一下，有作业吗？”

“有。”

“先做着。”

我有些无语地看向黄宵龙：“ 怎么可能做的下去？”

黄宵龙也没有客气：“那你只能今天晚上回去熬夜了，怎么样自己选吧。”

“就……不能，明天给我请个假吗？”

“当然不能。”

即使是意料之内的拒绝，我仍然有些生气地说：“黄宵龙，我淋了雨诶！”

黄宵龙却非常不理解：“淋了点雨而已，别闹了。”

不只是淋雨了，我心想。

我依旧不依不饶地说：“请个假怎么了？”

“我看你最近对学习有些懈怠了，啊？”

我瞬间气笑了：“怎么了，突然关系我学习？”

黄宵龙眯了一下眼，没有回答。

我继续想说什么，却又没有任何开口的力气，我顺手拿起旁边的书包，说：“我晚上写。”

我不在理黄宵龙，也没有喝他递过来的水，用毛巾擦了几下半湿半干的头发，翻开书包把手机拿出来，确认了一下它没有损伤，又找出MP3想随便放几首歌打发一下，结果不小心放出来英语听力。

我突然就想到了最近退步许多的英语成绩，想到了晨读怎么也背不下去的英语单词。

真不想学习。

我又开始想如果不学文化课，我想干什么，结果无非就是打工，可是当什么不是打工呢，创业我没有想法，打工……

当明星算打工吗，应该也算。

如果可以，当一个超级红的明星多好啊，接很多代言广告，发专辑，拍电影等等，让街上，电影院，商场里到处都是我的照片，让黄宵龙每次出任务都不得不看见我在超大屏上的脸。

如果可以，我做什么事都轰轰烈烈，让有关于我的传播地满天飞舞，这样我的任何事黄宵龙也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如果他打电话问我，我就回他说：我很忙，有事麻烦找我经纪人。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偷笑，又想到黄宵龙可能既气我没大没小，又无可奈何我就更加想笑。

真是的，怎么还没有星探来挖我啊，现在都不去民间找普通人家的帅哥了吗，还是说我应该多去人多的地方走走呢。

我的自恋与想象在无意识放着的英语听力中发散得一发不可收拾，突然感觉到有人拍我后脑勺，转头就看见黄宵龙。

我吓了一跳，立马收起表情。

黄宵龙转身做了几个手势，又转过来问我：“你想吃什么？”

我回想了一下来的路上看到的店，小心翼翼的问：“铁锅炖可以吗？”

黄宵龙点点头：“上车吧。”

我马上跟过去，坐上了副驾驶，走着走着，越想越不自在，便小声问黄宵龙：“你们聚餐，吃什么是我能决定的？”

黄宵龙笑笑：“照顾小孩……”

话还没有说完，车压过水湾，溅起激烈又盛大的水花，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忍不住“哇”了一声，后座的小张调侃我：“还真是小孩子。”

我转头给了他一个眼刀，并且模仿黄宵龙的神态：“说话注意一点哦，小张。”

小张他们明显是get到了我的行为，也笑着应和：“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转过头不理他们，凑过去问黄宵龙：“你刚刚说什么？”

黄宵龙只是说：“没有什么。”

其实我听见了后半句话的。

黄宵龙说：“再说了，我是队长，你是队长儿子。”

以他铁面无私的形象，他大概是觉得这句话不妥，所以没有多体，但我记得很清楚。

我心里有些说不上的自豪和酸涩，既开心又不开心，我无法解释，也无法释怀，便麻木地看我右手边窗外的景色。

过了不久，我们就围成一圈坐在了饭店包间里，众人商议了一下，点了排骨锅。

即使有陌生的我在，所有人也没有不自在，大概是在心里把我当成小孩子，或者队长的儿子。

黄宵龙稍微给我介绍了一下他的同事。

刚来几年跟着他的小张和小王，和他年纪相仿调过来不久的白副队，还有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事老秦。

我才发现，父亲现在的同事我一个不认识。

我想到我死去的母亲，她也是父亲的同事。

我点点头，挨个认识了一下，就低下头吃饭，其他人也没有理会我，欢声笑语地聊起他们在局里的日常。

老秦笑着说：“总算是有空一起吃顿饭了。”

“是啊，最近真是累死了。”

“黄队还没有抱怨呢，你累什么？”

“我也很累啊，又查资料又看监控，眼睛都受不了了好吧！”

“累累，大家都累。”

“黄队最近又有胃口了？”

“还行。”

“小王，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你要开车，你也别喝。”

“你开车不行？”

“滚。”

我越来越不自在，勉强吃完了一顿饭。

“我让小张送你回家。”

一顿饭结束，父亲一边说一边拿起椅子上自己的外套给我。

我没有接，而是质问他：“你干嘛不送我？”

“我还有事要回去。”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换电话号码？”

“看见了，换新手机了？”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伸手夺过他手里的外套，快速地走过去，赌气一般坐上他的车。

我看见父亲无奈的表情，然后他拿出自己车的钥匙交给小张 ，张嘴嘱咐了什么，小张点点头，叫接过钥匙跑过来，开门上了车。

“小佳誉，我来送你吧。”

“谢谢了。”

“没什么，反正我也没事。”

我还挺喜欢小张的，因为我总是格外在意和喜欢把我当初一个小孩子的大人，或许是曾经的亏缺。我确实是一个很成熟的人，拥有很多生活的技能，懂很多超出年龄的知识，但我也才16岁。

但此刻不是沟通的好时机，我的心情很阴郁，我和小张也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一路无言。

我一进门就拧开洗手间的门，把黄宵龙的外套重重地摔在衣篓里。

我实在没有力气写作业，忍不住在心骂起布置作业最频繁的物理老师和英语老师，骂我那两周才休一天的万恶的学校。

我无聊地拿出手机，看见林华给我发过来一条消息，一阵我看不懂的乱码，我回了个问号过去，不一会又收到了林华的消息。

“是一张图片，忘了你的手机看不了。”

“……”

我回了一串点。

我在混乱的脑子里梳理最近发生的事，忍不住好奇林华发过来的照片，盯着转动的闹钟几秒，想到了明天是星期五，我决定明天放学再去找他。

我又想到了刚刚的饭局，从容自在的父亲，打成一片其乐融融的刑侦队……

仿佛哪里才是黄宵龙的家，他们才是黄宵龙的家人，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在哪里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