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西瓜苏打 第7章 第 7 章

录取通知书被送到傅晗手中的那天，何令瑜去医院拆了石膏。

骨头愈合，但支撑小腿的肌肉却消失不少。

何令瑜扶着拐杖慢慢站起来，尝试着用脚尖点地，随后慢吞吞地挪动起来。

“伤你的那个学生，是不是被退学了？”医生对何令瑜的情况了如指掌，一边敲击键盘，一边八卦着。

“嗯，会坐牢。”

何令瑜垂下眼，看了眼手机，又轻声回答。

“哎，好端端的大学生。”医生摇摇头，又给何令瑜介绍起康复动作与饮食注意事项。“最近可以多吃点有营养的食物，补补钙。”

“好。”

何令瑜一一答应下来，又见护士凑过来，悄声问他：

“我表妹提过你，说你是M大出了名的帅哥。”

“……”何令瑜尴尬地笑了两声。

“有女朋友吗？要给你介绍吗？”

有些过于热情了。

何令瑜摇头，“有正在追求的女生。”

“什么？你还要亲自追？”护士诧异，“你这种帅哥怎么追人？也是隔三差五买点小零食小甜品、或者讨好她室友的吗？”

讨好室友？

何令瑜暗暗记在心里，随后笑了，“还在嘘寒问暖的地步。”

手机屏幕上，傅晗发了条朋友圈，火红色ems的包装上，录取通知书分外显眼。

他点开头像，犹豫许久，还是给她发了消息。

【何令瑜】：恭喜你。

傅晗飞快地回复了“谢谢”的表情包，让他有些意外。

【何令瑜】：开学的时候，我可以帮忙介绍一下学校。

这条消息，傅晗迟迟没有回。

她盯着屏幕上何令瑜的笑脸头像，脑袋里瞬间蹦出他本人那张时常礼貌微笑的面孔。

他是什么意思？

傅晗抿抿唇，刚想回复，屏幕忽然黑了下来。

手机没电了。

“晗晗，帮我拔点葱！”阿婆在厨房里喊道。

傅晗把充电器插上，一边急匆匆跑去菜地，哼哧哼哧挑了一把葱，连根拔起递给阿婆。

今天中午是鲫鱼汤。

“也不帮我洗一下。”阿婆嘟囔着，一边剥去外层的葱衣，放在水龙头底下清洗着，“对了，你有同学跟你一个学校吗？”

“有，但不熟。”

“也没事，崔老师孙子跟你一所学校，他照顾你我们也放心。”

傅晗“哈”了一声，“到底是谁照顾谁啊，断腿的可不是我。”

阿婆睨她，“你这张嘴，多少给我收敛一点。”

傅晗应声闭嘴。

没几天，崔老师邀请傅晗，和他们一起采蛤蜊。

何令瑜的腿已经好透，也做了几天的康复训练，在屋子里待得烦闷，便想着出门四处走走。

傅晗穿着花裤衩和洞洞鞋，为采蛤蜊做足了准备，见何令瑜还穿着长裤和运动鞋，分外意外。“你不打算下水吗？”

何令瑜摇头。

崔老师揭穿真相，“他是觉得自己的腿没有好透，一边粗一边细，难看。”

“……”

何令瑜怨怼地看了一眼爷爷。

“啊，是吗。”傅晗乐了，“这有什么，骨折的人都这样。”

崔奶奶叉腰站在旁边，“赶紧进去换条裤子，你爷爷屋子里就有短裤，要我给你拿吗？”

“不了，我自己拿吧。”

何令瑜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进屋，找了条篮球裤穿上。

趁着他换衣服的工夫，崔老师问傅晗，“采过蛤蜊吗？”

傅晗沉默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采蛤蜊的秘诀可多着呢。”崔老师乐呵呵的，“一会儿看看，你跟多多谁采得多。”

傅晗鬼鬼祟祟，“你先告诉我吧！”

“那可不行，公平公正。”崔爷爷说着，指了指大门，“刚好出来了。”

傅晗遂对“蛤蜊比拼”三缄其口。

不过，虽说在现实里没有挖过蛤蜊，但在游戏里的沙滩上，傅晗可是百发百中的蛤蜊战神，她决定把相似的战术应用于实战。

水流会“噗”一下喷出来，顺着小洞的水痕快准狠地下铲，就会得到一颗滚圆的蛤蜊。

何令瑜吃惊地看着傅晗收获颇丰的小桶，又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大桶，相当意外。

“你背地里偷偷练过？”

“当然不可能。”傅晗一边下铲，一边得意洋洋，“这是天赋。”

好吧。

何令瑜不再继续比拼，而是从路边的冰柜里买了一根碎碎冰，掰断之后递了一半给傅晗，“能走路的感觉真好啊。”

可乐味的冰沙顺着喉咙流进食道，傅晗也觉得累了，坐在一边跟他随意闲聊起来。

“你伤得还挺重的，是在学校里受伤的吗？”

何令瑜点头，又补充，“我还没跟爷爷奶奶说，只跟你说了，你别告诉他们。”

“噢……”

傅晗缩了缩脖子，像只鹌鹑般答应下来。

“没事，真的被知道了也不要紧。”何令瑜看着她满脸负担，忍不住安慰道，“他们其实迟早会知道的啦。”

“所以，应该不是你自己弄伤的吧？”

“的确不是。”何令瑜叹口气，“同学故意伤害，已经进看守所了。”

“你们同学矛盾这么大的？”

何令瑜摇头又点头。

那天，罪魁祸手孙文樊喝了点酒，冲进教学楼时，何令瑜才下晚课。

在孙文樊的眼里，何令瑜抢走了他的奖学金名额和竞赛名次，这一切都与他们未来的保研息息相关。于是，孙文樊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他眼里只有一个想法：何令瑜消失就好了。

何令瑜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孙文樊推下台阶。

这么想想，只是摔断腿已经是幸运了——

不过也就是在那个时刻，原本的何令瑜消失，十年之后的何令瑜回到了年轻的身体里。

傅晗的超常发挥，使得最终蛤蜊大丰收，甚至一度到了泛滥的地步。

他们冲洗完脚丫之后，对沉甸甸的两个桶发愁，最终决定开启一顿蛤蜊盛宴。

找一片干净的海域把蛤蜊清洗干净，又装上满满的海水，让蛤蜊在其中吐沙，崔爷爷和何令瑜各拿着一个桶上了车，小心放在后座脚边，全程人工看护。

因为足够新鲜，因此清炒蛤蜊就很好吃了。

崔爷爷路过菜市场，顺手买了点香菜和辣椒，又给傅晗买了只老式炸鸡——她小时候总爱吃镇上这家店。

“还想吃什么？”

傅晗摇头。

何令瑜也跟着摇头。

“算了，带你俩出来一点用没有。”崔爷爷看着两个毫无主见的孩子，不得不打电话给崔奶奶。

在她的指示之下，三人又买了点小龙虾和蔬菜，丰收着回了家。

“今晚我要上灶！”

崔爷爷大手一挥，甚至准备启动家里的土灶。

傅晗出生后没多久，老家的房子被重新装修过，原本的土灶也消失，因此，现在傅晗对此分外新奇。

干燥的柴火被一根一根投进去，崔爷爷派遣傅晗看火。

“火大了，你就帮我拿几根柴火出来，很简单的。”

傅晗应了下来。

热油用葱姜爆香过，加入一些辣椒碎，还在噼里啪啦作响时，赶紧把鲜活的蛤蜊丢入锅中翻炒，贝壳和铁锅碰撞，发出叮当的钱币声。

“火小一点。”崔爷爷一边盖锅盖，一边吩咐下来。

“好嘞。”

傅晗拿着铁夹，把最大的一根木炭夹走，又坐在原地等待。

只需两三分钟，蛤蜊就已全部开口。

太香了，像是坐在海鲜大排档里，热气腾腾的烟火味瞬息进入鼻腔。

傅晗馋得流口水，一边探头探脑地看，却见崔爷爷超她招了招手。

他已经调好味，抓了一把掰碎的香菜丢了进去，直接盛进盘子里。

“来，辛苦这么久，你先吃一个。”崔爷爷把筷子递过来。

“好嘞。”

傅晗也不客气，直接拿手捻起一个蛤蜊。

这让她想起了每年过年时，阿婆炸肉圆的场景：阿婆炸一颗，她就跟着吃一个，刚出锅的小肉丸有着脆脆的外壳，咬开就是葱香四溢的多汁肉馅。

“好吃吧？”

“好吃的很。”

崔爷爷继续处理小龙虾，“之后给你们做饭的机会就不多了。上大学，之后就是工作，哪有多少时间一直呆在家里呢？”

傅晗眉心一动。

从某一天起，和阿婆见面的频率变得很低，并且还会一直低下去。

像这个夏天这样朝夕相处的日子，似乎少见得出奇。

小龙虾爆炒之后，加入一罐啤酒去腥。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十三香的料包被投了进去，一股辛辣的暖融融的味道立刻散发了出来。傅晗正在勤快地添柴，何令瑜又抱着一捧柴火走了进来。

“换我来吧，你也忙了好久了。”

他坐了下来，身上还带着柴火的草屑。

“你这是抢占我的功劳。”傅晗说，“我已经忙活一下午了。”

何令瑜一愣，随即松了手，却看见傅晗望着自己笑，才明白她的有意逗弄。

“好，不抢你的功劳。”

他不得不顺应着傅晗的意思，又问道，“想吃西瓜吗？我去开一个。”

“嗯，切成小块，西瓜皮去掉。”

傅晗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务，甚至大言不惭地提了几个要求，都被何令瑜点头答应下来。

不可思议地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