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特庄园的夜晚像一块厚重的、吸饱了墨汁的天鹅绒,将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吞噬殆尽。
奥瑞恩和西奥多之间那场关于迷情剂的危险试探余温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诱人又诡异的香气,以及一种更加紧绷、更加晦涩的张力。
西奥多躺在地铺上,心脏仍在胸腔里狂野地跳动,手腕内侧被奥瑞恩唇瓣触碰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般灼热。
他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睁着,死死盯着身旁奥瑞恩模糊的轮廓,试图解读对方那近乎残忍的冷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的噗响打破了死寂——一只疲惫不堪、羽毛凌乱的猫头鹰,猛地撞开了并未关严的窗户,跌跌撞撞地摔在地毯上,抽搐了一下,便不再动弹。
它的腿上绑着一卷颜色猩红、仿佛染血的羊皮纸。
凤凰社的紧急通讯,红色代表最高级别的危险。
奥瑞恩瞬间坐起,所有的慵懒和漫不经心在刹那间消失殆尽,眼眸在黑暗中锐利得惊人。
他一把抓过那卷羊皮纸,迅速展开。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西奥多能看到奥瑞恩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怎么了?”西奥多也坐起身,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奥瑞恩猛地抬起头,眼神是西奥多从未见过的冰冷和焦灼:“韦斯莱家被偷袭了。食死徒干的。我必须立刻去凤凰社。”
他甚至来不及多做解释,迅速起身开始穿衣,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利落。
“现在?深夜?”西奥多也跟着站起来,下意识地抓住奥瑞恩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离开这片刚刚才重新拥有的、虚假的安宁,“太危险了!你说过食死徒都在……”
“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奥瑞恩打断他,语气急促却异常坚定,他反手握住西奥多的手腕,力度很大,像是在给他力量,也像是在告诫,“听着,西奥多,我很快就会回来。但你留在这里,哪里也别去,锁好门窗,警惕任何可疑的动静。”
他快速地将几件必要的物品塞进随身的小包里,目光扫过诺特庄园阴森的四周,压低了声音:“如果……如果你听到任何关于食死徒,或者……那个人的消息,任何消息,立刻想办法告诉我,明白吗?”
他的眼神无比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西奥多看着他匆忙的背影,看着他心系他人的焦灼,那股熟悉的、阴郁的占有欲和不安再次疯狂地涌了上来。
他猛地挡在奥瑞恩面前,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他:“你要去找谁?爱德华·沙菲克吗?”
这个问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带着连他自己都厌恶的猜忌和恐慌。在这种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依旧是那个潜在的、最大的威胁。
奥瑞恩穿衣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保护好自己,西奥多。”他只是重复了一遍,然后用力拍了拍西奥多的手臂,侧身从他旁边绕过,毫不犹豫地推开沉重的房门,身影迅速融入诺特庄园更深沉的黑暗中。
西奥多僵在原地,听着奥瑞恩的脚步声快速远去,最终消失不见。那句没有回答的回避,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比任何否认都更让他感到刺痛和恐慌。
他果然……是去找别人了吗?在这种时候?
巨大的失落感和被抛弃的愤怒瞬间淹没了他。
奥瑞恩凭借着对诺特庄园地形的熟悉和敏捷的身手,避开可能存在的监视,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
凤凰社总部此刻灯火通明,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和压抑。
他一进门,就感受到了那种如同实质般的悲痛和愤怒。
“……亚瑟和莫丽受了伤,但幸好孩子们都没事……房子被毁了……”莱姆斯·卢平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他正在对围拢过来的成员们说明情况,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和一丝后怕。
他看到奥瑞恩进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神沉重。
“我们都被跟踪了,奥瑞恩。”卢平直接切入最危险的话题,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奥瑞恩,“尤其是你。我们怀疑食死徒这次袭击,不仅仅是为了报复韦斯莱家与凤凰社的联系,更是一次试探,一次针对性的警告。”
奥瑞恩的心猛地一沉。
卢平继续说道,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他们一直没有忘记你的父母,奥瑞恩。卡洛斯·博尔赫斯和艾琳娜·福利当年带给他们的损失和羞辱,伏地魔和他最核心的追随者绝不会忘记。现在阿德里安在魔法部的处境已经很艰难,福吉和乌姆里奇那边不断施压,他在努力周旋,试图保住法律执行司不被完全渗透,但这让他也成为了靶子。”
听到舅舅的名字,奥瑞恩的呼吸骤然收紧:“我舅舅他……”
“他暂时没事,但必须更加小心。”金斯莱·沙克尔沉声接口,他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感,但眉头也紧紧锁着,“你现在是他们眼里完美的报复对象和筹码。既能打击福利家族,又能羞辱逝去的博尔赫斯夫妇。你必须立刻停止一切外出活动,留在总部,哪里都不能去!”
就在这时,又一只猫头鹰撞进了窗口,带来了一封盖着魔法部印章的信件,指名要交给奥瑞恩·博尔赫斯。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那封信上。
奥瑞恩伸手要去接,卢平却抢先一步拦住了他。
“不能去,奥瑞恩。”卢平的眼神无比坚决,“这很可能是个陷阱。魔法部现在就是个筛子,乌姆里奇和福吉恨不得把所有邓布利多的支持者都抓起来。他们找你,绝对没好事。可能是想通过你控制阿德里安,也可能是更坏的打算。”
奥瑞恩看着那封来自魔法部的信,又想到刚刚离开的、独自待在诺特庄园的西奥多,想到处境艰难的舅舅,再想到父母那未曾消散的阴影……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压力如同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战争的阴影已经彻底笼罩下来,而他,早已身处漩涡中心,无处可逃。
他缓缓收回手,眼眸深处翻涌着焦虑、愤怒,以及一种决绝的清醒。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声音却异常平静,“我不会去。”
但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然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