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礼堂在圣诞节前夕被魔法点缀得如同童话世界。
巨大的圣诞树挂着冰霜和闪烁的饰品,天花板上飘落着柔软的、不会融化的雪花。空气中弥漫着烤火鸡、蜜饯馅饼和松针的温暖香气。
学生们脱下平日的长袍,换上各式各样的礼服,笑声和谈话声比平时高昂了许多,充满了节日的欢快。
教师席上,邓布利多穿着绣着星星月亮的亮紫色长袍,笑容可掬。麦格教授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甚至连斯内普教授紧绷的下颌线也似乎松弛了一丁点。
奥瑞恩·博尔赫斯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天鹅绒礼服,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银色鹰形胸针,与他绿眸中的微光相得益彰。
他懒散地靠在扶手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打着盛着南瓜汁的高脚杯,看着舞池中旋转的人们,脸上挂着惯有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爱德华·沙菲克坐在他旁边,一身墨绿色礼服,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灰色的眼眸冷静地扫视着全场,如同一位审视自己领地的年轻君主。
他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挺拔自持,只是偶尔,目光会极其短暂地掠过奥瑞恩,掠过他礼服口袋里那若隐若现的、方形物体的轮廓——那里面,藏着一张带着银色压痕的羊皮纸秘密。
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看似平静无波的默契,但某种冰冷的、未曾言明的东西已在悄然滋生。
晚会进行到**,不知是谁起哄,推举着霍格沃茨公认音乐造诣极高的爱德华·沙菲克和奥瑞恩·博尔赫斯上台合奏一曲。
欢呼声和掌声很快汇成一片。
爱德华挑了挑眉,看向奥瑞恩。奥瑞恩无所谓地耸耸肩,放下酒杯,站起身,动作优雅流畅。
一架古老的钢琴被魔法推到台前,一把音色清亮的小提琴也准备好了。
爱德华在钢琴前坐下,脊背挺直。奥瑞恩则懒洋洋地拿起小提琴,架在肩上,试了几个音。
他们没有商量曲目,甚至没有交换眼神。爱德华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流淌出一段复杂而优美的前奏,是帕格尼尼的随想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奥瑞恩的琴弓几乎无缝地切入,小提琴的声音如同月光下的溪流,精准地追逐、缠绕、应和着钢琴的旋律。
他的姿态看起来依旧随意,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但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每一个转折都充满灵性。
他们的合奏天衣无缝。
钢琴的沉稳厚重与小提琴的灵动飞扬交织在一起,时而激烈对话,时而温柔缠绵。
不需要乐谱,不需要暗示,他们仿佛能直接感知到对方的呼吸和节奏,那种经年累月培养出的、深入骨髓的默契,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台下的人们屏息凝神,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彩演奏深深吸引。就连教师席上的教授们也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西奥多·诺特独自站在礼堂的阴影里,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像一道沉默的剪影。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台上那个拉着小提琴的身影。
奥瑞恩微闭着眼,睫毛在脸颊投下柔和的阴影,嘴角带着一丝沉浸在音乐中的、近乎无意识的微笑。灯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西奥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在他胸腔里鼓噪。他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奥瑞恩·博尔赫斯的存在,像一种缓慢发作的毒药,早已渗透进他的血液,干扰着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平静。
他会因为对方一个随意的眼神而心烦意乱,会因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而反复琢磨。他既渴望那种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敏锐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害怕那种无所遁形的暴露感。
此刻,看着台上那如同天作之合般的两人,看着他们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深刻联结,一种尖锐的、酸涩的情绪猛地刺穿了他。
那是什么?嫉妒?不,不完全是。更像是一种……被隔绝在外的、冰冷的失落。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可悲地计较着,奥瑞恩对爱德华·沙菲克露出的是否是独一无二的笑容,他们之间是否拥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默契。
这种想法让他感到烦躁和自我厌恶。他猛地别开脸,将杯中冰冷的果汁一饮而尽,试图浇灭心头那团无理取闹的火。
一曲终了,礼堂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奥瑞恩放下小提琴,对着台下懒懒地鞠了一躬。爱德华也站起身,微微颔首。两人在掌声中并肩走下台,看起来依旧是那对关系亲密、默契无间的青梅竹马。
只有爱德华,在走下台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奥瑞恩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那不是演出成功的喜悦,而是一种深藏的、冰冷的……背叛感,以及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失落。
虽然奥瑞恩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但爱德华太了解他了,了解他每一个细微表情背后的真实心情。
奥瑞恩知道了。
爱德华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关于那封举报信,关于他最初试图用那种笨拙而尖锐的方式将他推离西塔楼那个潜在危险秘密的方式。
而奥瑞恩的反应,是绝不原谅。
晚会继续,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然改变。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张力弥漫开来。
回到拉文克劳塔楼后,公共休息室里还有不少学生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晚会,分享着礼物。
起初,只是几句寻常的对话,关于某首曲子,关于某个表演。
然后,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成了导火索。
争论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激烈。
奥瑞恩平时那慵懒的、漫不经心的语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刻骨嘲讽的质问。
爱德华那冷静自持的外壳也终于破裂,他的反驳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尖锐而伤人。
他们争吵的内容模糊不清,似乎牵扯到信任、干涉、界限,那些深埋已久、从未真正触及的矛盾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声音越来越大,在寂静的塔楼里回荡,惊动了所有尚未入睡的人。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安排一切!”
“如果不是有人像巨怪一样缺乏风险意识,根本不需要任何‘安排’!”
“风险?在你眼里什么是风险?违背你沙菲克准则的事情都是风险?!”
“至少我的准则不会让人愚蠢地走向自我毁灭!”
“收起你那套高高在上的说教!我不是你需要负责的项目!”
话语像利刃一样飞来飞去。拉文克劳的学生们震惊地围在公共休息室周围,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上前劝阻。
谁都没见过爱德华·沙菲克如此失态,也没见过奥瑞恩·博尔赫斯如此……尖锐和愤怒。安托万和林琛试图靠近,却被那两人周身散发的冰冷怒气逼退了。
这场争吵持续了很久,直到双方都精疲力尽,只剩下冰冷的、充满敌意的沉默。
最终,奥瑞恩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上了通往男生宿舍的螺旋楼梯,用力摔上了门。
爱德华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惊恐又好奇的同学,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眼神扫过众人,然后也大步离开了公共休息室,去了另一间空着的自习室。
温暖的圣诞夜,在拉文克劳塔楼,以一场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争吵告终。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些伤人的话语和冰冷的愤怒。
而在遥远的斯莱特林地下室,西奥多·诺特躺在床上,听着级长带回的、关于拉文克劳那场惊天动地争吵的零星描述,那双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睁开,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奥瑞恩·博尔赫斯的世界,似乎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完美无缺。这个认知,让他心中那株不该萌芽的情感,变得更加混乱和难以言说。
寂静重新笼罩城堡,但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裂痕已然出现,并且深可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