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文克劳塔楼的晨光总是比其他地方更清醒些。
奥瑞恩·博尔赫斯在这片熟悉的蓝铜色光晕中睁开眼,看见爱德华·沙菲克正对着一面浮空银镜调整领带。
这本身就很反常。
爱德华·沙菲克,奥瑞恩相识十年的挚友,通常只关心三件事:魁地奇战术的优化方案、《魔咒创新》期刊的最新论文、以及如何精准气哭魔药课上的斯莱特林。
他绝不会在清晨七点对着镜子纠结该把领带结捏成菱形还是瀑布形。
“如果你在试图用领带勒死自己。”奥瑞恩懒洋洋地支起上身,“我建议用妖精银线织的那条——至少死得比较贵气。”
爱德华从镜子里瞪他一眼,手指却诚实地松开了墨绿色领带:“佩内洛说级长要注意仪表。”
空气静了两秒。窗外传来猫头鹰振翅的扑棱声。
奥瑞恩的睫毛缓缓眨了一下。
他注视着爱德华脑后那绺永远不服帖的黑发,此刻正被主人用前所未有的耐心反复按压——仿佛这样就能镇压某种呼之欲出的秘密。
“哦?”奥瑞恩的声音像羽毛扫过羊皮纸,“哪个级长?帕蒂尔还是布特?”
银镜突然翻转,镜背的沙菲克家徽闪过冷光。爱德华转身时,奥瑞恩看见他黑袍左襟上——那处通常别着学院徽章的位置——此刻空荡荡的,布料留下一个清晰的别针压痕。
“早餐会宣布。”爱德华抓起书包,“如果你能放弃第107遍《尤利西斯》,或许还能抢到糖浆馅饼。”
奥瑞恩望着好友几乎是逃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枕下的书页。
礼堂的喧嚣像一锅煮过头的魔药。当奥瑞恩慢悠悠晃到拉文克劳长桌时,迈克尔·科纳正用叉子把香肠排成级长徽章的形状。
“赌十个加隆是佩蒂尔。”迈克尔对泰瑞·布特说,“她上周抓了整整一打夜游的赫奇帕奇。”
“明明是布特。”安东尼·戈德斯坦反驳,“他替弗立维教授整理了半个暑假的咒语档案!”
奥瑞恩舀起一勺燕麦粥,目光扫过长桌主位——佩内洛·克里瓦特正在给级长们分发值班表,她身旁的空位像等待加冕的宝座。
爱德华坐在人群中央,背脊挺得比平时更直。他手边放着《级长行为守则》,书页新得能割伤手指。
“紧张?”奥瑞恩挨着他坐下,顺手把对方手边的南瓜汁换成咖啡,“需要我教你用领带勒死人的十八种手法吗?”
爱德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如果你能把幽默感分一半给魔药课,斯内普也不会扣光拉文克劳的宝石。”
钟声突然敲响。邓布利多站起身时,礼堂瞬间安静得能听见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在新学年开始之际,”校长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弯成弧线,“我们很高兴迎来一位新的级长——拉文克劳学院,爱德华·沙菲克。”
金光闪过。一枚蓝底铜鹰的徽章精准地别在爱德华胸前,恰好覆盖了那个神秘的压痕。掌声像潮水般涌起,迈克尔差点把香肠戳进泰瑞的眼睛。
奥瑞恩凝视着那枚徽章。
“恭喜。”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现在你有权没收我的《尤利西斯》了。”
爱德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有汗,温度却冰凉。
“听着。”爱德华灰眼睛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解读,“这意味着你不能再——”
“——不能再夜游西塔楼?”奥瑞恩轻笑,“说得好像你抓得到我似的。”
级长徽章在晨光中微微发烫。
当佩内洛将值班表递给爱德华时,奥瑞恩看见好友的手指在羊皮纸上收紧——那上面用红墨水圈出了所有与奥瑞恩惯常行动路线重叠的夜巡时间。
整整一天,奥瑞恩像个幽灵般游荡在爱德华的级长轨迹里。
魔咒课上,他看着爱德华纠正一年级生的发音手势,耐心得像换了一个人。
走廊里,他目睹好友拦下追逐皮皮鬼的格兰芬多,居然没扣分只是温和警告。
甚至在地窖门口,他听见斯莱特林女生红着脸夸“新级长真英俊”。
黄昏时分,奥瑞恩终于在图书馆角落堵住了爱德华。级长徽章别在摊开的《高级魔文翻译》上,像枚被扣押的人质。
“所以。”奥瑞恩用羽毛笔轻点徽章边缘,“沙菲克夫人寄来了多少封指导信?”
爱德华合上书本:“足够让我知道级长扣分需要精确到校规第几条。”
“比如第27条?”奥瑞恩突然抽走他的级长手册,流利地背诵,“‘级长不得包庇亲密友人的违纪行为’——真残忍啊,是不是?”
夕阳从高窗倾泻而下,将两人染成蜜色。爱德华突然伸手,指尖掠过奥瑞恩散落的发梢。
“我不会抓你。”他声音低得像耳语,“但你也别让我难做。”
奥瑞恩凝视着好友眼下的淡青阴影——那是在级长浴室熬夜背诵守则的证明。他忽然从口袋掏出一枚蓝铜色的胸针,形状是拉文克劳鹰衔着沙菲克家的隼鸟。
“生日礼物,提前送了。”他随意地把胸针别在爱德华书包上,“省得你天天折腾那条领带。”
爱德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远处传来佩内洛召集级长开会的声音。
当夜奥瑞恩独自爬上西塔楼。月光将《尤利西斯》的扉页照得发亮,那行“历史是噩梦”的句子下多了一行新鲜的批注:
“但级长值班表是场喜剧。”
署名处画着小小的隼鸟衔鹰徽章。
窗台突然传来叩击声。爱德华悬停在窗外,扫帚柄上挂着还冒热气的黄油啤酒。
“第38条。”黑发级长挑眉,“‘级长不得协助非法闯入者’——但没说不准给朋友送饮料。”
奥瑞恩大笑起来。
今夜星空低垂,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一颗别在谁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