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他造反了 第98章 【番外】燕乐：武道亦道（终）

她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动作被大哥发现了。

传音铃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她心里忽然说不出地难受。

这本该是她和燕郡的斗法，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都在表演，她用尽了肮脏的手段，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小女孩了。

可大哥还是掺和了进来，直到这个时候了，他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

燕郡终于还是在明面上撕破了脸皮，她不得不开始逃亡，先是跟着大哥，后来又是跟着许连墨。

许连墨是个可靠的人，燕乐一见他就知道他出身不凡，他的气质温文尔雅，像是一朵月色雕出来的花。

她也见到了大哥的另一面，她认识楚雨江很久，从来没见他对谁动过心，京城里也有官家小姐找他说媒，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挡回去了。

原来他喜欢男子。

燕乐一开始很意外，想了想又觉得情理之中，这个人确实非凡，她相信就算许连墨是个小姐、是个侠女，大哥照样会对他动心。

她对大哥升起了一点由衷的祝福，他爱上了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他也许有机会幸福地走完这一生。

他们辗转又辗转，一路上颠沛流离，但她并不慌，京城的局势仍然在她预料之中。燕郡的身体不好，她临走前还给他下了一剂毒，就算燕郡够聪明，他的身体也撑不了几年了。

燕乐心里有数，她心里有一杆日历，默默地称量着日子。

连老天似乎也在偏爱她，没过多久，燕郡果真病倒了，比她预想的更快。

接到消息的时候，燕乐努力让自己的表现更惊讶一些，她的伪装天衣无缝。

随即，他们匆匆地回到京城，她立马开始了自己大刀阔斧的计划。

出乎她意料的是，大哥没有出面，还痛快地放手把锦衣卫给了她。

她看着大哥围在许连墨身边时不自觉的笑意，心里有些复杂，大哥当真是她见过最纯粹的一个人，权力富贵于他无所求，好像他只是待在心上人身边，就已经满足了。

这样也好，她心里想着，她得到权力，大哥与心上人鸳鸯双飞，江成春用自己的方式复了仇，他们都能得偿所愿。

但这个“愿”最终还是没能圆满。

楚雨江被一剑刺中的那天，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崩溃的嗓音，她看着大哥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却无能为力。

她徒劳地呼喊，却根本拦不住许连墨，凡人的阻拦在武功高手眼里就像个笑话，大哥貌美绝伦的心上人亲手刺伤了他，绝尘而去。

大哥，你不是有着绝世武功吗？怎么偏偏躲不过他这平平无奇的一剑？

是你躲不了，还是你不想躲？你也要留下我一个人吗？

她想起大哥给她的护身符，她用尽全身力气把这些符咒掏出来，可是一笔一画，都是为了防身，这是大哥给她画的，附着他自己的内力。

可是偏偏她学无所成，手里握着这一堆救命的黄纸，却不知道该怎么用。

大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会护着她、会真心待她好的人了，他们没有血缘，却胜似亲人。

燕乐绝望地跪在地上，她这一生走到这里，机关算尽，即将得偿所愿，却仍然违抗不了命运。

身不由己，无能为力，走投无路。

那一刻，燕乐再一次体会到了道心破碎，她的内心坍颓崩塌，如大地陷裂、百川枯竭。

原来天命不可测是这样的感受，她再怎么机关算尽，也有算不到的事情，再怎么才高八斗，也总有无能为力的那一回。

那一刻短得只不过是一瞬，她却好像听见了大千世界呼啸而过的声音。

不，不是好像，燕乐茫然地跪在地上，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轻盈了，千万股风从远方来，都穿过她，却并不停留，浩浩荡荡地从她身边奔流而去。

她听见了风声，听见了自己哭泣的声音，听见身边的人惊恐的喊叫，世界在她的眼里忽然变得透明。

万事万物在她眼前流动着，浩大而繁盛，时刻有死去，也时刻有诞生，生生死死连成了一个圆，燕乐第一次看见了它们。

燕乐茫然地动了一下手指，随即，一缕“风”顺着她的心意驻足了。

它像溪水一样自然地流过来，堵住了楚雨江流着血的伤口。

越来越多的“风”流过来，汇入她的身体里，燕乐一点点看清了它们的形状，也看清了自己运转的经脉。

“气窍！”刚刚赶到的江成春惊喜地对她说，“你开气窍了！”

燕乐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她茫然地一眨眼，才发现泪水糊得满脸都是，连忙说：“先救人先救人！”

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在此生最绝望的一刻，冲破了这扇关窍。

楚雨江的伤情很快稳定下来，江成春拍着胸脯让她放心：楚雨江受伤没多久伤口就被封住了，本身身体素质也好，要是这都救不回来，她也愧对江家神医的名号。

燕乐没有去打扰她，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地体会着“真气”。

她想起大哥很久以前说过的话，武学需要的是一股心气儿，一股“走投无路、仍然九死不悔”的心气儿。

她有这股心气儿了吗？

她被上天选中了吗？

所有走在武学这条路上的人，都要这样，一次一次地绝望至尽头，在置死地而后生吗？

燕乐心里百感交集，她终于知道了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多么艰难而孤绝的路。

同时，她也有一点理解了大哥，怪不得他对皇权富贵没有一点留恋。

当一个人能聆听到世间万物的时候，多么大的诱惑，在宇宙面前其实也就渺小了。

楚雨江很快就救了回来，他没有去问许连墨，燕乐也默契地没有去追捕这个人。

太明显了，以她刚入门的修为，五感尚且敏锐了不少，大哥的功夫如此深厚，当真是躲不开那一剑吗？

他太喜欢这个人了，喜欢到舍不得一点防备，燕乐没有立场去替他追打喊杀。

她不能理解大哥的痴情，但尊重他自己的决定。

三月初，春意一点点翻上来了，燕乐登了基，楚雨江告别皇宫，云游而去，一切都尘埃落定。

燕乐上位之后，花了两三年的时间，慢慢巩固政权，燕朝百废待兴。

同时，让官员们特别不理解的一点是，皇上为什么这么信任那帮武人，她不怕这群人造反吗？

燕乐当然不怕，江成春遵循她的旨意，替她隐瞒了这个秘密：她自己就是武林中人。

楚雨江离开后，还和她保持着联系，他用书信指点着她习武。

登基之后她事务繁忙，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修练。即使如此，她很快就惊喜地发现，开气窍之后，自己简直是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楚雨江说，这是因为她的基本功足够扎实，默默练剑的十多年里，功夫的一招一式已经刻入了她的骨血。

原来天道是个循环，默默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

燕乐觉得这很好，她既是世俗的君王，也是武林里名不见经传的高手，自她开始，世俗的皇权与江湖的力量终于合流。

登基后，燕乐把雁玉收养到了自己的名下，改姓燕，封为镇国公主。

燕玉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她跟着楚雨江他们的时候就打下了极好的武学基础，诗文论政上也毫不逊色，很快就在燕乐面前崭露头角。

又几年，她把燕玉立为皇太女，昭告天下。

举朝皆惊，然而百官领教了燕乐酷厉的手段，这件事没激起多大的水花来就平息了。

燕乐趁势推行新政策，女子可立女户，招赘婿，或者花一笔钱“买种”，生子随自己姓，并有严格的法律保证女户主的利益。

新政策并不急，内容简单，查办的却很严，一开始只有大户人家为能干的小姐招赘。

又过了几年，民间渐渐发现买种钱要比彩礼划算许多，女性传宗接代渐渐变得普遍起来。

燕乐冷眼看着，知道到时候了，在这个时候出台了政策，立女学、设女官、收女工。

朝堂上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燕乐就鼓励高官们给女儿买种、让女儿做官。

高官间慢慢形成了潮流，不少官员都有了立女户的亲戚，于是上层反对的声音也消失了。

她也鼓励女子习武，并把燕玉会武的事情昭告天下，有皇太女作为表率，习武的女子渐渐多了一些。

直到这个时候，官员们才慢慢琢磨过来，怪不得皇上能把锦衣卫牢牢抓在手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室已经率先走上了武学这一条路。

武林与皇权合流，女户与男户并存。

燕乐在位三十多年，在她手上，燕朝开启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民间的风气也开放了许多。

她给燕玉传下家训，燕家皇位必传女，传位必先传武。

这时的她已经突破“汇气”境了，有高深的武功修为伴身，几十载过去，人依然不见老相。

她把王位平平稳稳地传到燕玉手上，就离开了皇宫，说要去云游四方。

走之前，燕玉问她，母亲，您要去哪里？

燕乐微笑道，山河间故人尚在，你的师傅立了一个小宗门，叫梅花宗，我去找他讨杯酒。

【本篇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