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陈佳安直接睡在了宋行的卧室,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陈佳安手机昨晚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口渴的要命,她下楼直接去了厨房拿水。
正准备推开门进去,左腿忽然像是抽筋了一般,肌肉绷紧,动弹不得。
陈佳安紧急扶着一旁的墙壁缓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恢复了点知觉。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不可控的发抖。
先是左腿,再延伸到右腿,陈佳安青筋暴起,从脖颈开始往上充血,整个人不受力的瘫倒在地上,开始浑身抽搐。
生理泪水顷刻间涌出,大颗大颗的砸落在地上。陈佳安费力将自己蜷缩在一起,试图缓解,但没有任何效果。
想要叫出声,却也只能发出呜呃的气声。
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更是薄小,像大雨天被淋湿的小麻雀,无力招架强悍的暴雨,被砸得奄奄一息。
她清晰的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却毫无抵抗之力。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阶段。
陈佳安将头埋在胸口,身体还是止不住的抖动、抽搐。
可不能是今天啊。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
她的脑海里传来灵魂深处的嘶吼。
声音来自小时候为了争取去学校读书被父亲殴打的小小陈佳安。
声音来自为了保护被家暴的妈妈自己却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小陈佳安。
声音来自成功考出韶山,逃离这个深渊的陈佳安。
她忽然好想妈妈。
好想。
还有宋行,还有祝余昭。
想得头疼欲裂,心脏绞痛,呜咽声更大了。
屋外的蝉鸣、厨房冰箱的运行声、甚至是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世界仿佛被安上了一个隔音效果俱佳的玻璃罩。
陈佳安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带着抽泣的呼吸声,还有闷雷般的心跳声。
抽搐持续了一分钟。
却实实在在的渡秒如年。
陈佳安浑身都被汗水侵透,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居多。
她在地板上躺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终于恢复了点力气,撑着白墙站起来,连拖带走的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充满电的手机也躺在那里。
陈佳安打开了拨号页面。
娴熟的输入那个已经从小到大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
“妈,求你,接电话……”陈佳安低声念叨,嗓子因为刚刚的痛哭已经有些嘶哑。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播……】
奇迹没有出现,等到的还是机器人的声音。
从大二开始,就再也拨不通的电话,和再也找不到的人。
眼泪无声滴落,砸在手机屏幕上,却有千斤重。
页面跳回了通话记录,不间断的泪珠聚集,竟按到了之前的通话条,电话再次播了出去。
这次响了没三秒就被接通。
“喂,安安啊,怎么了?”
是祝余昭。
声音灌入耳膜,陈佳安才像是被扭动了发条,开始有了反应。
没等到回复的祝余昭又“喂?”了一声,“你在哪?我去找你啊。”
“……”陈佳安张开嘴试图说话,但喉咙一直出不来声。
“安安?陈佳安!”祝余昭说话的语速开始加快,声音也加大了不少。
“我…在宋行家里,你能来…找我吗?”
泪腺仿佛和声带绑定,一说话,眼泪就无法控制的像珠帘往下落,陈佳安的声音都带着哽咽,一抽一抽的。
委屈坏了。
听筒那边传来摔门的声音,还有祝余昭的质问,“那小子又作妖了是不是?!”
祝余昭家在两家中间,来到宋行家门口的时候,手机通话时间才显示两分钟。
“我到门口了,安安,你来开个门。”祝余昭发泄完,说话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轻声细语,仿佛电话对面不是一个人,而是易碎的瓷娃娃。
陈佳安带着哭腔应了一声。
门打开时,屋内的景象祝余昭直到多年后还在念叨。
-这个病真不是个东西。
-可怜的安安,受了好大的罪。
……
头发是半湿的,贴在惨白的脸上,脖颈,凌乱破碎。陈佳安的眼眶通红,鼻尖像是被按进了手印红泥里,眼睫毛也湿哒哒的四处飞,下巴尖上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坠泪。
她开门的姿势怪异,整个上半身往□□斜,下半身却正方向直立,原本拿着画笔灵活的右手僵硬得向上蜷缩呈碗状,脑袋一下一下的上下点动。
不,是抽搐。
开口说话时,下嘴唇不受控制的左歪,所幸这会的幅度并不大。
无力感再次充斥着全身,陈佳安极不明显的摇了摇头,嘴角下撇。
她从沙发上走到门口,再成功开门。
总共耗时五分零七秒。
祝余昭愣在原地,掐掉了还在通话的手机。
举起不受控制颤抖的手想要触碰陈佳安,却数次伸出又收回,连带着声音也是抖着的,不可置信:“安…安?”
陈佳安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力度极大的点了两下头,下一秒被一把拉入怀里,抱她的人抽泣声不比自己小。
在耳边哭喊,“怎么变成这样了安安?!怎么会这样?”
“前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一天没见,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宋行呢,他不在家好好陪着你,去哪了!”祝余昭退回一步,眼睛往陈佳安的身后看。
陈佳安那点坏情绪不知道是被吓跑了还是彻底发泄出来了,这会稍微缓和了一些,也有了话口,她用还比较能动的左手点了点祝余昭的肩膀,像是猛烈大火上忽然降临的及时雨,也浇灭了祝余昭的气焰。
两个哭得涕泗横流的人忽然安静对视,下一秒不约而同的开始笑。
眼眶里残余的泪水也因为肌肉挤压又冒了出来,画面诡异又和谐。
哭累了,骂累了,也笑累了。
陈佳安撑着祝余昭的肩膀坐回了沙发上。
祝余昭抽了几张纸给陈佳安擦脸,也给自己擦了擦,哐当一声,纸团被抛进垃圾桶里。
祝余昭欲言又止,无措的站在原地,迎上陈佳安的目光。
眼眶一红,又要哭了。
陈佳安好不容易止住的情绪不想再次反刍,于是只能费力的探身,把人拉回自己身边坐着。
“先别哭。”
好在还能顺畅的说话,只是无法恢复正常的语速,她要给面部肌肉反应的时间。
祝余昭皱着脸:“我一看到你我就忍不住!”
又继续絮絮叨叨的:“这我、控制不了。”
“你、我、你拉我过来坐着干什么?”祝余昭忽然反应过来,“我打120,我们立马去医院!”
“我记忆恢复了。”
陈佳安平地扔雷。
啪嗒,手机砸向地板的清脆声响起。
祝余昭像是被按下了0.5倍速,机械的放下手,迟缓的抬头。
“什么时候的事?”
“16号凌晨,聚餐前我去找宋行。”陈佳安帮着回忆,“回来后我一直靠在你身上,你问我怎么了……”
祝余昭一时没有办法消化这个消息。
不知是激动,还是焦虑,一直原地转着圈。
最后定下脚,开口第一句:“宋行知道吗?他先知道还是我先知道的?”
陈佳安笑,宽慰着:“你先知道,他不知道。”
*
知道宋行还在医院门诊,陈佳安换了家医院查身体。
祝余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备在家的轮椅正好派上了用场。
“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吗?”陈佳安故意问。
祝余昭嘴又瘪了下去,颇有一副你再明知故问她就立马开哭的兆头。
当年,她是除了陈佳安本人和宋行之外,第三个知道生病消息的人。
当时也和今天一样,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最后祝余昭连夜查这个病的资料,越查越崩溃,大半夜来到陈佳安宿舍楼下,当时一起带着的就是一把轮椅。
还是最简易的手推轮椅。
又是先哭了一顿,祝余昭就哼哼唧唧的说以后要是到了病程中期,陈佳安开始肌痉挛,她就当陪护。
那会陈佳安一如既往的乐观,还打着玩笑,说要是祝余昭嫁人了有了小孩,哪还有时间做陪护。
她要花钱去请一个高级陪护,在死之前把钱都用掉。
没想到一语成锲。
陈佳安收了声,安安稳稳的从沙发上移到了轮椅上,等着医院的救护车过来。
期间两人就慢慢的聊天。
陈佳安先开口,虽然说话慢,但她实在爱讲话,忍受不了沉默。
“欸,昭昭,你说立遗嘱的话,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祝余昭一掌就拍了过去,迷信的开始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
陈佳安撒娇的呀了一声,“这种得知道得清楚,那可是我一幅一幅画出来的钱,可不容易了,得好好分配。”
祝余昭叹了口气,强撑着笑脸:“那我等你一会做检查的时候研究一下,你记得到时候多分我点比例。”
“太贪心了吧。”陈佳安想掰指头数,但失败了,心一下空了,又装作没事,低下的头又抬起。
祝余昭把一切都尽收眼底,没说话,拿出手机的计算器扔到她怀里,语气尽量轻松:“算吧算吧,看给我多少,可别漏了。”
又哭又笑,也是我写这章的状态。
浅求收藏,骂我写得不好也行,孩子没招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三十七张色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