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的春天 第4章 慢慢消失

“单方的守候 试探的温柔 还是少了点什么。”——《Always Online》

心底里那颗早就埋下的种子，已在不知不觉间发芽，并倔强地生长，像一根藤蔓，缠绕着林璟的思绪，越缠越紧。明明她没有错，可阿美却总开始有意无意地指责她。

“你少跟男生讲话。”

“你不跟他们讲话他们会喜欢你吗？”

“一个女生怎么能这么欠！”

“不好好学习，就想着引起男生注意。”

返校时，林璟剪了刘海，她的头发正处于一个尴尬期，绑起来两边的头发会散，放头发又偏长，郑美说她是卖弄风骚，想引起男生注意。最过分的远不止如此，阿美还让林璟的舍友们不要和林璟玩。这是舍友后面偷偷告诉她的。十几岁了，郑美该不会以为她们会因为老师的一句挑唆就断绝关系的吗？当然，舍友都没有听她的鬼话。全班的人都很讨厌阿美，具体到罚抄全组抄题纲，压榨所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强制学习，随时都可能莫名其妙就成为她的出气筒。

所有人都想逃，但都没有办法逃离。

“林璟，你有能力转学就走吧，不要回来被她压榨。”舍友都劝林璟。

林璟本来转学的想法没那么强烈的，但直到舍友跟她说了阿美挑拨离间的话。

“你再待在这里，她不知道还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林璟，快快转学吧，离开了就好了。

好，转学吧，她想好了。晚上熄灯后，她一个人躲在厕所偷偷给爸妈打电话，说她想好了要转学。

“之前问你怎么不说？现在这个老师严一点，能管着你。”

林璟没有着急反驳他们，只是慢慢地讲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考试倒数体罚，到低血糖晕倒被送医护室，再到因为被表白而冠上了莫须有的骂名，最后是挑唆同学关系。

电话另一头陷入了很久的沉默，隐约间听到了一点抽泣声。

“真的吗？你之前怎么都不和爸爸妈妈说？”

“是真的，但是你们…别再和她说了…我…我害怕……”说着说着，林璟就紧张地从椅子上摔下来，砰的一声很响。

“林璟，你没事吧？”舍友在外面敲门。

“我没事，不小心滑了一下而已，你们不用担心。”

“你想回家吗？爸爸妈妈带你回家，我们马上就转走，不回来了。”

“好！”

“现在太晚了，你先睡觉，剩下的交给爸爸妈妈解决。”

自以为封闭学校下，消息不外露，前几届家长也是把阿美伺候的太好了。第二天上早自习的时候，林璟爸妈还有干爸干妈就到学校了，妈妈和干妈负责帮林璟收拾东西，爸爸和干爸负责去办公室和老师泡茶。办公室离教室不远，依稀可以听见一点声音，两个粗犷的大男人的声音。

“孩子来学校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给你们当出气筒的！”

“为什么她在学校晕倒了那么严重，你们一点都不和家长说呢？”

“你去出问问，整个学校，有哪个老师像你们这样体罚学生的！”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爸爸他们这样闹会不会不太好呀？”

“放心吧，你爸和你干爸做了一晚上的功课了，所有监控那些证据都收集好了，先让他们骂骂给你出口气。”妈妈没有告诉林璟，挂掉电话后，两家，四个大人，一晚上没休息，一大早就开车过来，生怕晚来一点，她就要多遭罪一点。回家后，爸妈没有直接把她送去新学校，而是让她留在家里，给她请了补课老师。他们那天和阿美面谈后，发现对方确实不是一个善茬，对家长都这样，对学生就更不用说了，终于知道为什么林璟能在短短几个月就变得这么陌生了，不是叛逆期在作祟，而是有恶人在搞鬼。还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暑假前最后一次假期，那个许久没有联系的“D”又来消息了。

“好久没有和你聊天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你呢？”

“还是和往常一样，但是感觉少了点东西。”

“少了什么？”

“保密。”

没有了下文。

林璟爸妈的这一闹，掀起了班级家长隐忍的许多热潮。林璟爸妈本来是上报学校领导，但没想到学校领导只想着冷处理，没办法，只能在家长群里面发，但他们很快就被踢出群聊了。幸好有的家长还是有点怀疑，他们找到林璟爸妈了解情况，又给在校的孩子确认，发现是事实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举报信一封又一封地往教育局送，有一些家长还利用网络宣扬此事。幸运的是这件事终于有了好结果。

“你回家没多久，郑美就请假了，校外有些家长还特意来挂横幅，校方扛不住压力了，把她撤职了，整个朋友圈都在疯传这件事，还把她家里人偷拿香火钱的事情爆了出来，估计她以后不能再当老师了。”陈彤很激动地和林璟分享着，“她都走了，你能不能不要转学了。”

“我期末考的时候会回去考试。”林璟没有给她明确的答复。她不会再回去了，她不想再回想起那些难过的小事。期末考如约而至，林璟也回到那个学校。班主任换成了语文老师，一个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的好老师，班级里还留着林璟的位置。

考场按上次期中考排名来的，林璟在11班，她从前面走进考场，目光迅速扫过一排排的座位，她一眼就看到了韩真，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歪头看着窗外的树发呆。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手心微微发汗。韩真旁边的座位空着，仿佛在无声地邀请她过去，“他怎么会在这个考场？”然而，林璟的脚步却迟疑了，她不敢走过去，怕自己的紧张被他察觉。她低着头，假装在查看其他座位上的座位号，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

考场里的座位逐渐被填满，只留下了韩真旁边的那个空座位，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终于，她走到了韩真旁边的空位，轻轻放下笔袋，坐了下来。就在她坐下的瞬间，韩真忽然转过头来，目光与她相遇。她的心跳加速，仿佛有一股电流穿过她的身体。林璟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却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韩真的眼神清澈而温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和她说，“好久不见。”

一样的场景，夏天，太阳，靠窗，还有韩真。林璟愣了一下，随即慌乱地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袋里的文具，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笔杆，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口。她不敢再看他，却在隐隐感觉到他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离开。最后一场考英语，已经快到傍晚了，林璟很快就写完试卷了，本来明亮的教室突然断了电，靠窗的同学把窗帘都打开了，幸好还有一丝残阳能照进了教室。林璟的试卷上突然多了一道黑影，不仔细看的时候就是一个黑块，仔细看却还能看到一点轮廓，好像是……是韩真的影子！

韩真的身影映在了林璟的卷子上，就像他印在了她的心里。她用手轻轻比划着那个影子，多想时间能够记住这一刻。供电很快就恢复了，黑影消失了，考试也结束了。

“林璟，你最近都在干嘛？怎么感觉我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考场外，林璟收拾着书包，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来找她说话。

“是吗？我感觉也挺久没有看到你了，你为什么会在这个考场？”她没有说自己即将转学的事情。

“期中考的时候家里出了点事情，缺考了几科。”怪不得她当时没有在他们班看见他。

她不知道怎么再接下去。

“你是要去食堂吗？一起吧？”他向她发出了邀请。

“我请假了，我妈一会要来接我，我就不去食堂了。”她撒谎了。

就在她最后纠结着说要不要告诉他，学校广播响起了《剩下的盛夏》，歌曲的前奏像流水般缓缓流淌，旋律中带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却又充满希望，像是夏日的微风轻轻拂过脸庞，带着些许凉意。

“你高中想好要去哪里了吗？”韩真问她。

“不知道，但是应该会回浦城吧。”浦城的高中只有一个学校是好的，他应该能知道是哪一个吧。

“好。”

“枫下的秋千，盛夏的暗恋…”这首歌还真应景，本来是给高年级毕业班放的，到了他们这里也算合适，今天过后，不出意外的话，除了大型考试，以后很难再见面了。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也赶紧去食堂吧，不然一会没饭了。”

“行吧，那个，你等一下。”韩真递了一盒巧克力给林璟，是抹茶味的。她本想拒绝，但他把巧克力塞进她手里就转身离开了。“上次的巧克力，下次有不会的题还可以来问我，我随时奉陪。”

上次的巧克力？是苏荟分给他们的那次吗？他还真是有点记仇。

他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她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转学的事情，或许他会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又或许他不会发现。她也很想告诉他，她要转学了，她不会再去问他数学题了，可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他在意她，他就会知道她已经很久没在学校了。

如果他关注她，他就会知道她已经要转学了。

如果他了解她，他就会知道她不吃巧克力。

如果……

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呀？有的只有不喜欢不在意不关注不了解的这个事实。

就让她慢慢消失吧，等他发现，或者永远不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