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手背上那片被烫红的肌肤,在莹白药膏的作用下,灼痛感渐渐消散。但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此,而是在于确保沈微晚手上那几点微红也被妥善处理。
沈微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带着习武之人的粗糙,却又在刻意放柔,那专注的神情,与他平日里杀伐决断、冷面摄政王的形象判若两人。她心头那丝异样感愈发明显,耳根的热意竟有些难以消退。
“王爷,可以了。”沈微晚稍稍用力,抽回了手,语气尽量保持平日的清冷,“多谢王爷赠药。我们还是继续治疗要紧,您体内的毒素尚未完全逼出。”
萧玦看着她迅速恢复专业冷静的面容,以及那悄然泛红的耳尖,深邃的眸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流光。他并未多言,只默默坐正了身体,重新凝聚内力,准备承受下一轮更为凶险的金针渡穴。
沈微晚深吸一口气,摒弃心中杂念,再次凝神于手中的金针。接下来的几处穴位,皆靠近心脉要害,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她指尖捻动最长的那根金针,针尖在烛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王爷,请务必凝神静气,无论多痛,不可妄动真气相抗,需引导内力随我针尖所指,疏通瘀阻。”她沉声叮嘱。
萧玦闭目颔首,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鬓角。
沈微晚出手如电,金针带着一道细微的破空声,精准地刺入他胸前一处要穴!这一针,比之前任何一针都更深,更险!
“唔——!”萧玦喉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唇上已被咬出血痕。一股更为浓稠腥臭的黑色液体,顺着金针缓缓渗出。
沈微晚不敢有丝毫怠慢,指尖以某种特殊的频率轻颤,引导着金针在穴道内细微地旋转、提插,感知着那顽固毒素的流动。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额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有几滴甚至沿着她光洁的侧脸滑落。
时间在寂静与痛楚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沈微晚终于将最后一处关键穴位的毒素引导至表层。她迅速起出所有金针,只见那些原本闪亮的金针,针尖部分都已变成了诡异的墨黑色。
萧玦仿佛虚脱般,身体晃了晃,勉强以手撑住床榻,才没有倒下。他浑身衣物已被冷汗和毒血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经历极致的痛苦后,反而显得更加锐利清明,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表层毒素已逼出大半。”沈微晚也松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接下来七日,需每日施针一次,巩固效果,并辅以‘拔毒汤’内服。王爷此刻感觉如何?”
萧玦尝试运转了一下内力,虽然依旧滞涩,但之前那种如附骨之疽的阴寒刺痛感,确实减轻了许多。他抬眸,看向眼前这个脸色有些发白,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少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多谢。”他声音沙哑,却异常郑重,“本王……感觉好多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额角的汗珠和略显疲惫的神色上,忽然道:“辛苦你了。”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别样的分量。
沈微晚微微一怔,随即淡然道:“医者本分。”她转身从药柜中取出几包早已配好的药材,“这是‘拔毒汤’的药料,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早晚各服一次。服药期间,忌食辛辣油腻,忌动怒,需静养。”
她将药包递过去,萧玦伸手接过。两人的指尖在空中短暂触碰,一冰凉,一灼热。
萧玦握紧药包,看着她,忽然道:“本王的玉佩,姑娘还是收下吧。”
沈微晚蹙眉,刚要拒绝。
萧玦却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继续道:“并非诊金。而是……信物。”他目光深邃,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本王之疾,牵扯甚广,恐有心怀叵测之徒会对姑娘不利。见此玉佩,如见本王,可省去许多麻烦。姑娘行医济世,有此物在身,也算多一重保障。”
这话合情合理,且将赠玉佩的理由从“酬谢”变成了“庇护”,让人难以拒绝。
沈微晚沉吟片刻。她深知萧玦仇家不少,自己为他治疗,确实可能卷入漩涡。这玉佩虽烫手,但在某些时候,或许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既然如此,微晚暂为保管。待王爷痊愈之日,自当奉还。”她不再推辞,坦然接过了那枚象征着无上权柄的蟠龙玉佩。玉佩入手温润,却带着他掌心残留的灼热温度。
萧玦见她收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他起身,虽脚步有些虚浮,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今日多谢姑娘,本王告辞。”他拱手一礼,动作间依旧带着属于王者的矜贵与疏离,却又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
沈微晚还礼:“王爷慢走。”
看着萧玦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沈微晚低头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玉佩,又想起方才他为自己涂药、以及承受剧痛时那坚毅的侧脸,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似乎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