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陵江东逝水 第8章 第八回

“这一个大男人，衣服染了灰尘拍拍不就行了，还非得回去换一身再来，也不嫌麻烦！”陆然嗤之以鼻道。

“诸位有所不知，袁大公子的精致讲究，在我们整个西秦都是出了名的。这泠州城，但凡妙龄女子，不论是闺中少女还是坊间的歌妓、伶人，谁还不是袁公子的红颜知己了？”客栈老板道，好似对袁桓颇为了解。

“就他…..这弱不禁风的绣花枕头，也就凭一副尚好的皮囊，骗骗女人罢了。”陆然道，三人却是并不因此吃惊。

“不过，袁公子也是我们这儿的大善人。我们这里本是西南蛮荒之地，他爹袁大将军来此后，便在荒山上开垦农田，行屯田制。同时轻徭薄税，使此地得以顺利发展农业，休养生息。袁大将军闭关隐居后，袁公子还实行“不问出身，唯贤是举”的选拔人才制度，亲自命题，择优选拔，还会定期走访民间，对于生活困难的人家慷慨解囊，尽自己所能施以援手…..”客栈老板却是打开了话匣子，好似提起袁桓，眼睛里就有了光一样，“这样的男子，能得众多女子心悦于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顾玥却是认真倾听着，并未出言打断客栈老板的话，这“徒有其表”“不思进取”的男人，却是引起了他一丝想去了解的兴趣，“如若真是如此，那他的确是个人物。”

“唯贤是举”说来轻巧，但对于世家门阀盛行的当下，实行起来却是十分不易，世家大族的意见依旧是当权者众多政策能否得以施行的重要影响力量，想要越过他们通过公平的人才选拔给寒门子弟一个实现抱负的机会，绝非易事。至于屯田制，虽在江东也有一定程度的施行，但对于西南多山之地而言，难度却要大上许多……

顾玥正沉思间，却见袁桓已然换好衣衫过来了，他此刻穿上了一件月白色广袖长衫，与方才那件对比看似平淡无奇，但看上去似乎不是蜀锦而是上好的丝绸织成，边缘以几股丝线穿插织纹，看上去做工极是精巧，于不经意间透露着丝丝贵气，“今日就带诸位去徽山走走，徽山距此地尚有十五里路程，请问诸位是想乘坐马车还是策马前行？”

“那自然是策马，在下行伍之人，已多日未能感受策马而行的乐趣，此番还是希望能再感受一番，”顾玥望着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知袁公子意下如何？”

“这个…..”袁桓却是面露几分难色，说话支支吾吾起来。

“堂堂将军之子，怕不是连骑马都不会吧？”陆然笑道。

“会那自然是….会的，就是….不太熟练….”说到这里，袁桓脸色微红，竟是面露几分犹豫。

陆然不禁大声哄笑起来，顾玥和朱煦却是一副看戏的神情，好似只想看看，他装到什么时候才会露馅。

袁桓命随从丁奉引众人前去马厩牵马，而后便一一翻身上马。还在城内走官道时，顾玥等人还是规规矩矩，及至出了城进入郊区后，众人便快速抽动皮鞭策马，马儿加快了速度，马蹄过处，扬起阵阵尘土。

袁桓自方才还在城内时起便小心翼翼地驾着马，因着担心坠马，故而将马驾得极慢，这便被顾玥一行人远远甩在了后面，现下众人加快了速度，他便更不知如何追赶，“诸位慢点儿！等等，你们知道去往徽山的路么？”

“我们先停下来等等他吧，”顾玥道，“若他是伪装的，能装这么久，也够累了。”

朱煦和陆然便在他的示意下停了下来，谁知陆然刚停下来，便迅速调转马头，策马飞奔至将将要追赶过来的袁桓身后，挥动手中的皮鞭，朝他坐下的马匹上狠狠抽了一下，袁桓所乘的马匹瞬间发出一声嘶吼般的长鸣，飞速向前疾驰而去，袁桓惊恐地跨坐其上，俊美的脸庞吓得惨白，胡乱拉着手里的缰绳，全然不知如何驾驭这失去控制的马匹。

“子轩，你这是做什么？！”顾玥呵斥道。

“不做什么，就是试探试探他。”陆然不以为然道。

“你们江东前来商议结盟，这就是你们的礼数么？”袁桓的随从丁奉道，他想追赶过去控制住袁桓失控的马匹，却根本无法近身。

“你这小子，越来越不听从我的命令了，看我回去怎么罚你！”顾玥怒道，这便挥鞭策马，快速奔行至袁桓身周，一拉缰绳将自己的马停下来，这便一蹬腿飞身跨坐到袁桓身后，双脚踩住马镫，双腿一夹马肚，同时用力拉住缰绳，终于迫使这马停了下来。

感受到身后顾玥身体的温热，和他身上的一阵阵幽香袭来，袁桓只觉惊恐不已的心绪终于渐渐平复，嘴角扬起，露出一抹略带狡黠的笑意，却在望见顾玥拉动缰绳的手，衣袖飘飞时露出莹白如玉的上半截的手臂、手臂上赫然可见的两道刀痕和一抹箭痕时，敛起了笑容。

因着今日外出游玩，顾玥特意换上一身青色广袖文士长袍，而未着平日里惯常穿的窄袖劲装，拉动缰绳时被风一吹，衣袖飘扬，便露出了手臂上因往日奔袭作战留下的伤疤，却不知这一幕被袁桓迅速捕捉，并记在了脑海里。

待马终于停下并恢复正常，二人适才从马上翻身而下，顾玥因一时救人心切，现下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与他有着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脸庞不禁瞬间通红，“袁公子，没事吧？”说完便快步佯装镇定地回到自己的马匹旁。

“无事，方才多谢顾将军出手相救，在下不胜感激，”袁桓这便向顾玥躬身行礼，以表谢意。他的脸色瞬间恢复如常，眼角眉梢仍是漾起先前那副温和的笑意，也丝毫不去追究方才陆然对他这并不友好的试探，而是佯装无事一般再次上马，“徽山就快到了，前方地势险峻，诸位可不能再疾行了。”

陆然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却在望见方才那一幕时心下仍旧十分不悦，但到底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下方才只是想试试袁公子的骑术，并无其他意思，不想差点…..在下这便向公子致歉，还望公子不要见怪。”这便也向他弯腰行礼。

“陆副将不必自责，小事一桩。是在下骑术不精，叫诸位见笑了。”袁桓和颜悦色地说道。

方才的一场风波终于平息，顾玥这便长舒一口气，想来这袁桓并不是有意伪装，堂堂男儿，骑术都如此不堪，那战场上定江山便是不用指望了，看来，今后与他一同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愿望是要落空了。想到这里，顾玥微微有些失望，想起方才将他环在身前时，那一刻自己的心跳声，及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心头却微微有些发热，“子轩，今后再不可开如此玩笑，袁公子是不与你计较，但不代表我就不会罚你。”他这便回过神来，望着陆然道。

“是，主君！”陆然面露几分失落与无奈之色。

临近山脚，地势便愈发起伏，怪石嶙峋之处，溪流涓涓流淌而过，无数或大或小的洞窟掩映在树木枝桠和奇花异草间。山间空气清新，其间氤氲着雨后树木和泥土的气息。

“到了。”袁桓这便翻身下马，示意众人目的地已至。

众人下马后，这便缓步沿着山间石阶自山上行去。山间云蒸霞蔚，缕缕山风过处，岩壁上破土而出的野草、竞相盛放的花卉随风摇曳，好似在以它们的方式欢迎着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

行至山腰处一座六角凉亭边，众人便见凉亭之畔有一座洁白的大理石雕像，只见这女子弯眉杏目，眼尾微微上挑，鼻梁秀挺，樱唇含笑，双眸眺望着远处的山峦。纤纤素手，一手置于胸前，一手敛于衣袖中垂于身后，衣袂飘飞，更衬得身形窈窕，恍若瑶池仙子。

“如此美丽的女子，不知是？”

“此女子正是家母，”袁桓望着这雕像，若有所思，“家母已故去十余载，家父思妻心切，故而特命能工巧匠，按照家母生前样貌，在此修建了一座雕像。家母远望前方的凌山山脉，就好似望着我西秦一地的天然屏障，日夜祈祷我西秦一地太平永固，不受战火袭扰。”他缓缓说着，言语间流露出对亡母的思念之意，神色间却有一丝微不可查的不自在，好似想起了曾经并不愉快的记忆。

“斯人已逝，还请袁公子节哀。令尊令堂感情甚笃，有令堂雕像在此，西秦一地定会安平永久的。”朱煦道，说着一些场面上的安慰话，以平复袁桓的情绪。

“无碍，诸位随我继续行上去看看吧。”袁桓却是并不欲在此继续停留。

众人便随他继续上去游览。

顾玥却是望见了这女子雕像上，大理石的纹路宛若天然的山水图，可其间几处却已明显现出被风雨侵蚀的痕迹。方才朱煦所言，顾玥却是不以为然，若是真的思念一人久久无法忘怀，放在心里怀念也就是了，建造一座雕像却又并未在她被损毁时及时进行修缮，若说上心，也不见得。况且，建造雕像说是怀念亡妻，却又刻意让她面向护佑此地的凌山山脉，究竟是怀念这个人，还是借由怀念祷告上天护佑一方社稷？比较之下，对于一人的怀念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第一次亲密接触来了，拿错剧本的男女主....子弈娘亲的雕像，是一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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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