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丈夫 第11章 第十一章

冯韵一边喝着茶，一边拿着沈雨青的体检报告。

沙发上坐着两个拘谨的男人，正是负责沈雨青这次身体检查的医生。

“没什么事啊…”冯韵看着手中的化验单，有些疑惑，“各项指标都正常，为什么总是会呕吐呢？”

两个医生对视一眼，一个率先说：“从检查结果来看，沈先生身体健康，没什么问题的，但呕吐，其实与情绪也有关…”

这么一说，冯韵瞬间就明白了医生的意思。

她饮了口茶，慢悠悠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容易压力大，容易焦虑，我知道了。”她冲两个医生点点头，“你们回去吧，之后雨青的身体情况，也由你们负责记录，他有什么不舒服，开了什么药，都要及时跟我反馈。”

医生走后，冯韵直接就把电话打给陆临，让他取消了沈雨青在公司的工作。

年轻人，有的是时间历练，再说了，陆家这么大，又不是养不起一个沈雨青，他得好好休养身体才是。

这是个被诅咒的家族，子嗣难得更难长成，不过还有别的方法，这些他自然不会告诉小辈，冯韵在心里打着小九九，她还指望沈雨青，让她明年抱上孩子呢。

昨天半夜，沈雨青做完检查便被送回家里。

屋里没开灯，沈弥生坐在一片漆黑中等他回家，月光倾泻进来，男人沉默的身形在墙面上投射出巨大黑影。

沈雨青按亮灯，把鞋踢掉对他说：“来扶我一下。”

那双手瞬间而至，带着股微凉的寒意，沈弥生低头趴在他颈间轻嗅：“喝酒了吗？”

“没有。”沈雨青没动，缩在男人怀里，恹恹道：“沈弥生，我好累啊。”

沈弥生把他抱得更紧了。

“我做了饭，你要吃点吗？还是直接去睡觉？”

沈雨青挣脱出他的怀抱：“我去洗澡，我们睡觉。”

他向洗漱间走去，身影疲惫。

沈弥生站在原地看了他两秒，抬腿跟上。

洗漱间内有暖风，并不算冷，沈雨青今天本就兴致不高，又是呕吐又是做检查，浪费了他太多精力，他现在只想赶紧冲个热水澡，然后闭眼休息睡觉。

脱下裤子，掀起衣服，沈雨青不经意间往洗手池上的镜中投去一瞥，只一眼，他直接被吓得叫起来。

“——啊！！”

他大喊一声，以为自己用尽了力气，应该发出很大的声音，实则音量都闷在嗓子里，那叫声软绵无力，十分孱弱。

模糊的玻璃门覆上黑影，沈弥生在外面询问：“青青，你怎么了？没事吧？”

门把手开始转动。

“别、先别进来！“沈雨青急忙制止。

他再次向镜中影子看去，仿佛刚刚视线瞥到的，是什么令人惊悚的不可视之物。

是啊…他是男人，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如孕妇般隆起的肚子呢？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太累，他需要休息了。

一定是…

沈雨青咽了口唾沫平复着，再次慢慢睁开眼，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小心翼翼地看向镜中人——

衣服褪到一半，雪白衬衫半挂胸膛，镜中露出片白皙腰腹，窄而紧致的线条，腹部平坦，是男人的肚子没错。

“呼...”

沈雨青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拍拍胸口，一摸后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出了好多冷汗。

一个澡被他洗得飞快。

晚上，沈雨青又失眠了。他平躺在床上，睁着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

沈弥生躺在他身侧，揽着他的腰问：“不是说累了吗？怎么不闭眼睛？”

“我睡不着。”沈雨青僵硬地吐出心底的想法。

一瞬间，他的语气又变得极为狐疑，房间里只有他和沈弥生两个，沈雨青还是压低声音，像在阐述什么秘密：“我、我跟你说…我怀疑我有病。”

“嗯？”沈弥生被惊到，眉头皱了下，问他：“青青，你怎么了？告诉我。”

沈雨青抿紧唇线，半晌后，他又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认真回答我，你说，男人能怀孕吗？”

沈雨青把头扭过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弥生，他的目光中空洞无神。

“不能。”沈弥生实话实说，“你又梦见了自己怀孕吗？青青。”

这回沈雨青把头转回去，不回答也不再看他。

“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男人把手放在他腹部揉着，“肚子不舒服吗？别想太多，快点休息吧，我陪着你。”

等了许久，漆黑的空间里才传出微弱的呢喃：“也许…我真的生病了。”

在沈弥生的安抚中，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早，沈雨青刚起床，便看到了领导发来的信息，领导让他最近不用去公司了，在家好好休养，他把电话打过去，领导又劝了他半天，说是上头的意思，沈雨青这才皱着眉放下手机。

“我今天在家陪你。”他对在厨房做早餐的沈弥生说。

“真的吗？”男人从厨房门边探出来一个头，弯起的眉眼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傻瓜…

沈雨青在心里一笑，向洗漱间走去。

洗脸、刷牙、像往常一样打理翘起来的头发…沈雨青梳了几下，瓷白的洗漱台如下雨一般，落下一根又一根黑色的发丝。

实在有些太多了，沈雨青摘下梳子，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直接把他吓了一跳！

他明明记得没用前梳子上干干净净，整洁如新，结果现在每一根梳齿中都缠满了他的头发，密密麻麻编织成了一张黑色大网。

头皮直接秃了几块，整个梳子被缠上黑发。

他顿时惊诧到快要丧失了语言功能，愣在原地揉着眼睛反复确认着，呆了半晌，沈雨青才回过神来，大叫着喊人：“你快来！沈弥生！你快来——！”

“我、我怎么掉了这么多头发！”

听到沈雨青委屈的哭腔，系着围裙的男人急急忙忙打开洗漱间的门。

“怎么了青青？”沈弥生刚出现，沈雨青就像找到了依靠，他迫不及待地投入到男人怀中，一触碰到男人便落下泪来，委屈道：“我的头发！我掉了好多头发！！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头发怎么没有了！”

“我看看，我看看…别哭了。”沈弥生触碰到他湿漉漉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下巴，目光从上往下扫过，心疼地审视着。

“没有的事，你放心，都好好的。”沈弥生安抚着怀里默默泪流的人，“都在呢，你没有掉头发，是你看错了，青青。”

沈雨青吸着鼻子，目光跟随着沈弥生温柔的指引，往镜中看去。

镜中的沈雨青没有变成秃头，洗手台上洁白一片，没有落下一根头发，就连沈雨青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把梳子，也如崭新一般，十分洁净。

可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明明看到...

“我看错了？”被巨大的不真实感冲击着，沈雨青的声音一整个哑掉。

“怎么可能呢？”他求证般盯着沈弥生，疯狂地解释道：“我、我刚刚明明看到我掉了好多头发…怎么可能呢？”

“你不相信我吗？沈弥生，我 、我...”

他百口莫辩。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沈雨青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头发，触感真实，刚刚那些无比真实的感受，难道只是他的幻觉吗？他陷入了长久的困惑中。

“真的没事，青青。”沈弥生把梳子从他手中扣出来，放回原本的位置，又牵着他的手，把他领出去。

“别想了，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了。”沈弥生把他带到餐桌前，让他坐下。

“等会吃完饭，我们一起睡个回笼觉好吗？”

“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沈雨青抬头，眸光复杂地盯着沈弥生，他感受到男人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瞬间的怜悯，快到让他抓不住。

…沈弥生这是在可怜他吗？

沈雨青有点想骂人，又想大笑，想哭泣。

他到底怎么了，开始变得不像他自己。

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给他的报应吗？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可，沈弥生说，已经原谅他了，连沈弥生都不在乎，谁还有资格替沈弥生来惩罚他…

他还做错了什么事吗，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雨青想，他可能是真的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