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丈夫 第10章 第十章

“雨青，这周六晚上六点，你回家来跟你林叔他们见个面。”

收到冯韵的消息，沈雨青正准备去开会，刚打好的字还没发出去，冯韵的电话就打过来。

“雨青，你收到消息了吗？”冯韵在电话那头问。

“收到了，阿姨。”沈雨青给领导递了个眼神，让他们先进去。

“我刚准备开会，还没来得及回您。”冯韵听闻道：“这样啊，我早跟你叔叔说了，让你不要那么辛苦，不知道他怎么安排的，别给你累坏了。”

“没事的，我记下了，谢谢阿姨。”

冯韵又掀起话头：“还有个事...”

沈雨青静静听着。

“现在年轻人，很多都不想要孩子，但咱们家的条件，几个都能养得起。”

“上次你和林格提过这事没有？她怎么看？”

沈雨青知道，冯韵这是又想抱孙子了，女人似乎对孩子有种异样的执念与魔怔，不停歇，反复地催促着他这事。

沈雨青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恭敬地回答：“我和林格都觉得挺好的。”

“好好...那就好。”冯韵在那一头抑制不住地笑：“你们俩呀，今年把婚礼办了，明年争取有消息。”

“阿姨可是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别让阿姨失望啊。那你忙吧，要是工作辛苦，一定要跟阿姨说，没必要再干。”

沈雨青又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这才把电话挂断。

他忽然感觉好累好疲惫。

推开会议室的门，沈雨青低头走进去，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想忽视都难。

“都看什么呢。”领导一喊，众人又纷纷低下头，收回目光，领导对他笑得愈发和煦，“小沈，下一个该你做汇报了，来吧？”

“好的。”沈雨青来到前面，调出ppt，准备汇报上月的工作进展，他看着屏幕，轻轻嗓，刚准备讲话——

一股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恶心感，忽然从胃里翻涌上来。

沈雨青连抱歉都来不及说，就捂着嘴飞速跑了出去。

冷白的光照亮卫生间镜子中一张惨白的脸。

沈雨青额发尽湿，领口也被凉水打湿一片，他盯着镜子里那个湿漉漉的影子，‘呕’了一身，再次埋下头去。

“小沈，你没事吧！”领导拿着水，跑出来找他。

男人的手掌拍在他身上，帮他顺气，明明以往都闻不到味道，今天沈雨青的嗅觉似乎特别敏感，领导身上弥漫着中年男人的油腻与腐烂味，腥臭从厚重的皮脂层中渗透出来，异常刺鼻。

即使再包装得像个精英，像个人也没用。沈雨青又恶心地吐了。

“你这是吃坏肚子了？”领导递给他一瓶水，担忧又紧张地问：“还是最近熬夜了？快回去检查检查吧，等身体舒服了再来公司，不着急。”

沈雨青听到领导这样说。

他把瓶装水接过，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潮湿的脸，又拧开凉水，灌了大半入口，恶心的感觉一下子被冲淡许多。

“我没事...”沈雨青解释，“可能是最近熬夜，肠胃不太舒服，我已经好了。”他朝领导扯出抹苍白的笑，“真的没事。”

“呃、那...好吧。”领导皱着眉头纠结，似乎比他更难受，“你有不舒服，一定要说啊小沈，工作而已——”领导低声道：“没必要的，你累坏了，我也不好跟陆总交代啊。”

“我明白的。”沈雨青冲他点点头，“回去吧。”

时间一晃而过，来到周六，这几天沈雨青倒是没再觉得恶心，只是食欲好了很多，睡眠时间也比平时更长，他把这一切都归功于有沈弥生在他身边陪伴着他，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人也安心许多。

下午，沈雨青洗了个澡，换上得体西装，把自己弄得干净清爽，沈弥生盯着他换好衣服，才出口问他：“你要出去啊？青青。”

“嗯。”沈雨青点点头，拿着香水在腕口喷了两下。

“去哪儿？”沈弥生淡淡道：“我能问么？”

“冯韵让我回去，和林格的家人见个面。”沈雨青倒很是坦诚。

沈弥生的眼神黯淡下来，把唇渐渐抿成一条线。

“我不问，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对吧。”听到男人这么说，沈雨青抑制不住地翘起唇角，似乎终于对伴侣展露出的占有欲有些小小的欣慰。他走过去，揉了揉沈弥生脑袋，道：“乖，你问了我自然会告诉你，我又不会欺骗你。”

“只是...”沈雨青在镜前整理领口，注视着自己的衣着形象，“你死了，但我还活着。”他侧头，毫无感情地为自己辩解：“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不为自己考虑啊，我还得生活，理解我好吗？老公。”

“不过你放心，都是逢场作戏，我和林小姐不会在精神、□□层面上发生任何关系，你不是也知道吗？她不喜欢男的。”正说着话，沈雨青侧过身，盯着镜中自己的腰身，微微疑惑道：“奇怪...”

他看向角落里坐着的男人，问他：“你有没有感觉，我最近胖了？”

沈雨青盯着镜子眯了眯眼，目光一寸寸丈量自己的身材：“怎么感觉腰比之前粗了些...”

正说着，一双手揽上他的腰侧，是沈弥生。

“没有感觉啊。”男人低下头亲他，沈雨青没有拒绝。

“哎！”

沈弥生的手如灵蛇般钻入。

“等下...停了！”

沈雨青把作乱的手从衬衫里拎出去。

沈弥生在空中耷拉着两只手，很是幽怨。

“你听话！”沈雨青严令禁止他的胡作非为，微微恼怒道：“看看你，把我衬衫都弄乱了。”

“对不起。”沈弥生认错的速度向来很快，“那我帮你整理好。”他说着，两只手又要往衬衫里钻。

“不用了。”沈雨青把他的手打出去，“最近真的不行，我好累，你也歇歇吧。”

沈雨青整理着衣服褶皱嘟囔：“我都要虚死了。”

“真的胖了啊，你看我的脸。”沈雨青冲着镜子抬起下颌，抱怨道：“弧度好圆。”

“没变化，我看不出来。”沈弥生用手背蹭蹭他的脸颊。

“你今天少做点饭吧。”沈雨青叮嘱道：“我这个月要开始严格控制饮食了，我可不想变成大胖子，好丑。”

五点半，沈雨青准时到达陆家的庄园别墅，这里是陆临与冯韵的众多住所之一，要是放在以前，沈雨青想也不敢想，自己能踏入这种级别的豪宅里。

每次经过这种私人地盘，他根本不敢正眼看，跑步路过都嫌慢。

而当现在名正言顺地踏入这里时，他又觉得，一切不过如此。

豪宅又怎样？还不是给人住的？人还是那些人，有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没有谁比谁更肮脏，更高贵。

他现在能稳稳接住陆临养子的身份，他也能比陆雨笙做得更好。

快六点，林格带着林家父母到来，林格看起来没休息好，化妆都盖不住眼下微微泛青的眼圈，沈雨青冲她挑挑眉，两人相视一笑，沈雨青绅士地接过她带来的礼品。

两家人一顿饭谈谈笑笑吃了许久，话题多围绕在两个年轻人身上，仿佛餐盘中盛着的不是精美菜肴，而是两个年轻人的过往与灵魂。

“对了雨青。”冯韵转过头，低声关切沈雨青道：“我怎么听你领导说，你最近在公司吐了？怎么回事，去检查过没有？”

这话一出，餐桌上人的目光齐齐落到沈雨青身上，沈雨青倍感压力，他尴尬地笑笑，“没什么事，已经好了...”

这么说着，他又夹了口绿油油的青菜，送进嘴里。

清炒时蔬，味道清淡爽口，刚入喉，沈雨青便感觉到一丝异样，他面上表情不变，强迫着自己咽下去。

油腥味混合着蔬菜的生味在他胃里翻滚。

忍了两秒，沈雨青捂着嘴，夺门而出。

留下一桌的人大眼瞪小眼。

“他怎么了？”冯韵微微皱眉，“陆临你去看看他。”

“小沈，你没事吧？”陆临赶到卫生间时，沈雨青正把头埋到洗漱台里，这会儿没人，整个卫生间里充斥着沈雨青撕心裂肺的呕吐声，水流哗哗响，冲洗着秽物，沈雨青双手撑桌面，整个人像被刚拽上岸的水鬼，面容惨白，狼狈至极。

“又吐了。”陆临皱着眉，抱着臂，没有靠近他的意思，视线扫过去，陆临轻轻啧了声，“这样，你歇一会儿，我让助理去带你检查下身体。”

一顿饭，因为沈雨青的离席而匆忙结束。

“哎呀，快去看看吧，雨青你这么年轻，多注意身体，别让家人担心呀。”

“是呀，林格！你又没事！陪着雨青去一趟…”

林格的父母在一旁怂恿关怀。

“他没事的。”冯韵也在旁边打圆场，“我们都安排好了，一会儿让人送他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你们不用担心。”话虽这样说，但冯韵打量他的目光中，还是带着抹复杂情绪，仿佛他是什么坏掉零件的机器。

“不好意思，身体不太舒服。”沈雨青朝在场的长辈们微微鞠躬道歉：“身体不适，我先去检查一下，后续安排时间，我再来请大家吃饭。”

“哎呀，你这孩子，不用客气，快去吧...”

夜色中，沈雨青跟着陆临的助理上了车，黑车驶向陆家私人医院的方向。

沈雨青鲜少晕车，如今他坐在车里，车内诸多气味一股脑涌来，让他实在有些透不过气。

香薰味、皮革味，包括这辆车，本身的味道。

降下车窗，晚风呼呼吹进来，把气味吹散不少。

沈雨青靠在窗边，贪婪地吸食着新鲜空气，整个身体慢慢恢复了些力气，人也没有那么晕了。

车行驶得有些快，夜风吹散了他的刘海，沈雨青靠在窗边，闭上眼睛，就这么靠着软垫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