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 第12章 第十二章·初临秘境

再未碰上什么麻烦的飞舟一路平稳地向着南海飞行，一夜无事，随着天暗又逐渐转为天明，修士敏锐的感官也足以逐渐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之中愈发鲜明的那一缕湿意，夹杂于其中的还有那海水翻涌之下由风携来的些许腥味。

门外已然响起了些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想来是将近终点，几个好奇的弟子耐不住性子，不等飞舟降落就先一步跑上了甲板。

尽管已然察觉到了那些动静，景晏还是选择引导着灵气自经脉中运转过这一个周天再从打坐中清醒。期间只觉一点略显明显的震感，知晓这便是飞舟落了地，待灵气运转完毕，这才习惯性地轻舒出一口气，随之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眸底中依稀可见点点方才散去的赤色芒光，很快便又归于平静。

颈间的小黑似乎也是不久前才从一场沉静的睡梦之中苏醒，还未曾找回朦胧的意识，哪怕景晏轻柔地抚过它的身躯也只是微微吐了吐蛇信，扫过近在咫尺的皮肉，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痒意。

知晓了它如今神魂情况又加服用了漱魂丹后，景晏对于小黑如今表露出的困倦也已然有了心理准备，任由它自己清醒，自顾自地起了身，整理起微乱的赤色弟子服。

待到景晏将发冠摘下重新束好，门外刚好便响起了熟悉的丹朱的声音，随后，便有房门开合的声音不断传来。

比起不久后就要进入灵虚秘境，景晏最先意识到的却是另一件事——赖风的事大概已然有了结果了。

只是不知……

修真界的修士表面上个个仙风道骨，仿佛真的是遵循着天道寻求正途，可是私下的腌臜事又有多少？不乏满手鲜血的嗜杀之人。但景晏相信，也很清楚，丹朱绝对不会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的设想也从未走向过所谓的杀人灭口，尽管这在一些宗门之中也是处理叛徒奸细的手段之一。按照丹朱的性子，大抵是禁锢封住了修为然后关押了起来，准备带回宗门再依照宗规处置吧。

不过就像丹朱之前说的那样，也不需要自己费心就是了。

“这下是真的要显于人前了。”景晏像是在低声同小黑这般说道，又或者他这只是在和自己说话，不过怎么说他也不是真正的年轻人，眼前的这点小事总不至于就让他心里发慌，语意间有的也只是终于迈出第一步的些许微叹。

小黑也不知道是否理解了他这话中意思，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尾巴，碰了碰景晏目光一时悠远之下而稍稍压低的下颌。

“走吧。”

语罢，景晏便伸手打开了房门，向外走去。

门外，天色只是一线微明，丹穴弟子已然同来时一般自觉地按照主峰站成了四队，景晏依旧选择站在了紫炎峰的最后，身前也一样是自己认识的李清源，而丹朱正站在最前方，正如他所想的那样，眼前并没有看到赖风的影子。

看得出紫炎峰其他的弟子也发现了这一点，很快便有人出言问道：“丹朱前辈，赖风师兄呢？”

丹朱神色未变，想是早已想好了由头，自然开口：“突然有些别的事要他去处理，放心，没什么大碍。”说完，又刻意提高了些嗓音：“灵虚的事有我坐镇，你们只管做好自己应做的，明白了吗？”

“明白。”众弟子皆是俯身应道，当然，景晏也不例外。

“好。”丹朱满意地点点头，有正事在身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找落在队伍最后的景晏，随后便带着队伍往秘境的方向走去。

正如先前所察觉到的那样，空气之中弥漫着清晰的海腥味，如今出了房门感受到的便更加明显。飞舟因为过大的缘故降落在一片看不见海面的树林边缘，入眼几十丈外的林木皆生的高大，微风拂过，树叶沙响，四月的天气在此看上去也是郁郁葱葱。

而飞舟的后方便是一片白金的沙滩，在清晨日光的映衬下略显温凉，其上存留着不少行走过后留下的脚印，数排一直绵延向前方，想来便是其他为灵虚秘境赶来的修士经过时所留下的。

更遥远的目光尽头，水天一色无垠。

这里就是洋平岛，南海之上常年保持着风平浪静的一座岛屿，过去也基本少有人迹，但当第一缕灵气波动发生过后这一切也就被改变了，如今，灵虚秘境的入口正在这岛屿上眼前的树林之中。

纵使这地方每逢十年便会迎来许多修士，但在各宗无言的默契下还是保持着原生的模样，这也就使得其中并没有专门开辟的道路，前进时就难免要受到林木枝叶的阻碍，更有甚者在这潮湿的地方还会碰上一些毒草毒虫，所以在正式踏入树林之前，丹朱便先让众人取出事先准备的驱毒粉洒在了自己衣角袖口。

驱毒粉并不是什么高级丹药，甚至也不是只有丹修能够炼制的东西，在外购买也是能轻易买到，但丹穴众人的驱毒粉向来大都是自己亲手炼制的，倒不是什么特殊的门内规定，只是对于丹修而言，这也是这次历练过程中对他们自身丹道修为考验的一环。

曾经有过经验的景晏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不久前的那五日除却帮小黑炼制了匿隐丹之外，剩余的时间他还炼制了不少合乎自己当下修为的基础丹药，驱毒粉也是其中之一。

袖口、领口、衣角……将周遭可能会有毒虫接近的边缘都尽数涂上了一些，景晏这才收了手，或许是药粉的味道有些浓烈，连带着颈间放松的小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从领口中探出半个头来。

期间，李清源不忘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情况，正好对上小黑露出的一对黑眼珠，微微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这位师叔还有养蛇的喜好，不过也没有多加言语，只是又好奇似的看了一眼。

看来当初那一句请他关照的言语还真是被放在了心上。

心中这般想着，惊讶神情轻松地回了一个微笑，还不忘伸手点了点李清源的后颈，示意他这个地方大概还是需要补上一点药粉。

时间实际上不过一会，见准备完毕，丹穴众人这才接着迈步往树林内部走去，很快，就连队伍的末尾也都半步踏入了有草木遮蔽的土地。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不远处的沙滩上也传来了清晰的噪声，下意识循声望去，便见几艘同丹穴制式完全不同的飞舟正在缓缓降落，一眼望去只觉线条更显干净利落。

船头有人影闪动，只是远远的不动用修为一时还真辨不清面容，但却是能够看清那统一的白色劲装以及隐约回身时露出的背上长剑，头发大多利落整齐地高束在脑后，整体看似简朴无华，可若是再仔细些便能发觉他们衣袍腰带间那用银线流转出的精致纹路。

北辰剑宗。

一个名字飞快地自景晏的脑海中闪过，但他并没有出声言语，只是收回了自己投去的目光，随后跟上了前方已然拉开了几步距离的李清源，而此刻更加让他在意的是，不知为何，就在自己转身望过去的时候，原本平静待在颈间的小黑在刚刚却突然绞紧了身子。

会同北辰剑宗有关吗？

景晏眉头微蹙，伸手抚了抚重又放松了自己的小黑的额顶。

而在远处方才降落的飞舟上，相比距离本就不远的丹穴更显长途跋涉了数天有余的剑宗弟子也是终于能够走下飞舟，虽说对于修者而言几日的旅途也算不上辛苦，但对他们这些正式入道不久还需要通过日日温习来保持剑势的弟子而言，比起日日盘膝打坐，果然还是练上一套剑法更合他们心意一些。

“师兄。”在众弟子走下飞舟的时候，其中一位看上去像是带队者的修士同另一位走在最后的修者走近几步，开口说道：“那方才看过来的似乎便是丹穴的修士。”

“是吗，那就跟上去吧。”对方听见询问之后这般回到，语调是同其他弟子相比之下有些格格不入的慵懒，揉了揉自觉有些冷硬的脖颈，双目微阖，轻松笑道：“也不知道是出了个什么人才，竟然让老头子舍得把我这个瞎子都给派了出来。”

那弟子闻言笑了笑，想来也是同他熟悉，语气间也流露着几分不怎么见外的熟稔：“掌门向来是爱惜师兄的。”

“的确是啊……”

不知是否是错觉，原本舒缓的嗓音似乎糅杂近一丝同先前微妙不同的叹息，语罢，那双合上的双目也没有睁开。紧接着，就见他微微提气轻盈一跃，便直接翻过了飞舟的栏杆转而立于其上，就仿佛没有视觉也毫不影响他的行动似的。

随后，人影身形瞬动，一息过后就已然无声地落在了北辰剑宗弟子们集合的队伍前方，只待他看似随意地抬手一挥，身后的同门弟子便默契地跟上了他沙滩之上也如履平地的平稳脚步。

若是丹朱在此，必然能够识出这位曾经在论剑大会上几度有过一战的难缠对手，如今北辰剑宗掌门门下实力数一数二的七弟子——心剑·扈明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