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二十几日,段倾朝极少离府,就连上朝也连请了五日病假,但依旧将公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川希辰这头,不像从前那样,无聊的时候就闹着玩,没闯祸,倒是和后院的弟兄们一起巡逻,偶尔去厨房帮忙,也不至于闲得慌。
八月中旬,临近中秋,苏家的人几乎没耐心等下去,纷纷撤了人,段倾朝才肯松口气。
“怎的说,他们真把人撤了?”川希辰风风火火跑到书房,满脸焦急问。
段倾朝不紧不慢道:“他们确定过四回才肯同我讲,安插进苏家的人也告诉对方,你已经回将军府,我也传信同三公子讲此事,你放心便罢。”
川希辰闭了嘴,呆呆站在那。
他前些日子才让挽春回将军府给川诗霍传话,也不知他说的子诺能否听明白。
算了算,后日便是中秋,川御烽也该回城了,要是苏家去找他麻烦又该如何是好?
杂七杂八的问题灌满整个脑子,突然觉得它有些不中用了。
段倾朝看他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偶人一般,敲了敲桌子,道:“又在担心什么?怕苏甫志找将军府的麻烦?”
“那也没有,就是觉得……”
川希辰话还没说完,突然“嘭”的一声,整个门被撞开了。
余江楚跌跌撞撞进了门,捂着膝盖走来。
川希辰诧异地看他,这人貌似有病,头撞到门捂膝盖作甚?
段倾朝也见怪不怪,训他道:“这么急干甚,进来也不敲门。”
余江楚瞪大眼看段倾朝,又扭头看向川希辰,掐着万分无辜的语气道:“殿下您怎么就这么说我,刚才陵术也是直接闯进来的,你不说他?”
“谁跟你一样脑袋往门上撞?”川希辰嘲讽一句。
余江楚突然觉得这话莫名熟悉,之前洛煜也是这么说自己的,虽然会多骂他一句傻。
“洛煜回来了。”他急忙道,“她说,后宫的贵妃娘娘常与苏甫志联系,但后来那些信件全被金安公主的人拦截下来。”
川希辰才想起,前两个礼拜,因东院影卫人手不够,洛煜被安排混入苏家打探消息。
失联了数十日,今天竟突然回来了?
段倾朝依旧用着冷冷清清的语气道:“备车,去韵夏阁。”
段夏妍这头为公事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歇下,又听来客人,心更累了。
女卫素烟冷着脸,语气温和道:“公主,那是南渊王殿下来了,您确定不见?”
“罢了,去唤他上来。”段夏妍刚躺下,又不得坐端正起来,扯了扯裙子,摸摸头簪,确定没歪才肯让素烟去叫人。
素烟一声不吭地引着二位进屋,说她没礼貌,不愿叫人,但她又举止得体,只是不肯开口罢了。
“皇兄来得真是好时候,本姑娘刚歇着呢你就来。”段夏妍目光往段倾朝身后移去,勾唇笑笑,“许久不见,还以为你被绑了呢。”
川希辰笑着,他用副调侃的语气道:“公主您能不能好好说话,每次都非得怎么阴阳怪气的。”
段夏妍没再说他,手指着身旁的椅子:“坐坐坐。”
段倾朝看她,也分不清这二人之间是又多熟,段夏妍在宫外就是副傲娇大小姐模样,见了人不行礼,熟人见她也不必行礼,毫无规矩。
段夏妍胳膊架在扶手上,手痒痒绕着发丝,一副闲样道:“皇兄胆子也是挺大的,近期朝政事忙,你请了五日朝假,陛下还真给许了,你这又是在躲谁?”
段倾朝也知此事瞒不过她,冷笑一声:“那老狐狸派人监视王府的事,你也略知一二吧。”
“对啊。”段夏妍回他的话,“你们来找本姑娘作甚?要么买情报,要么送情报。”
“来问你要那苏甫志的罪证,比如那些信件。”段倾朝沉声道,“你知道的,宫里人给苏家传信。”
段夏妍微微眯眼,不由地坏笑起,撅起手指头在空中划圈圈。
段倾朝心领神会,掏出腰包,问:“你要多少?”
“十两。”她毫不客气地说。
段夏妍从来不接受砍价,特别是在她这位皇兄面。
她卖情报都是按一件一件来算的,段倾朝便取了三十两银子放桌上,道:“我只要信,三封信总该有吧。”
段夏妍点点头,又抬眸看素烟,示意她去找。
素烟转身去了隔间,翻箱倒柜搜了许多未拆封的信件出来,她把那些信展开摆成扇子一般,递到段倾朝面前,让他选。
段夏妍卖一手情报常如此,没有更可靠的情报,只有有用的情报。
要是到手了的是卖家真正需要的,便能派上用场,若不是,就当买个教训。
“要我说,皇兄你就不该去扯上这事,各部尚书省这会都忙活起来,你这头又有苏家的麻烦要应对,两方都压着能好受?”段夏妍又开始了她的碎碎念,手里挑拾着银子,不忘带上川希辰说几句:“陵术你也真是的,自作主张说将军府会和苏家联手?你真不怕将军大人回京把你骂一顿?”
川希辰苦笑着:“不劳烦公主您费心了。”
他一没放火杀人,二没招三惹四,只要不危及将军府名义,川御烽也不会拿他怎样。
段夏妍闲无聊,想着唠起嗑来:“手下同本姑娘说,那苏贵妃贿赂太医给陛下喂毒药,这是真是假?”
“真的。”川希辰回她话,“公主在苏家安插了线人?”
段夏妍轻嗤笑一声,只道:“苏老头子往本姑娘的韵夏阁里送奸细,难道本姑娘不能往他那破府安插眼线?礼尚往来嘛。”
她一想到此事就来气,因为苏家的线人给了假情报害得整个韵夏阁损失半点人力物力,至于那人早被处死,但就是那一点差错段夏妍也会永记于心。
起初皇上是不许段夏妍如此作为的,可只从对苏桂荣起疑来,便准许她在苏家、苏贵妃殿内设眼线。
陛下也知晓段夏妍的用意,毕竟她也不会专门找人去打探没用的闲聊情报。
段倾朝拆开信来看,两封信貌似是苏湘月写的,另一封看得出是苏桂荣。
两封信作对比,苏湘月的字迹柔和,一笔一划写得明明白白,而苏桂荣的字迹潦草。
段倾朝扫了一眼,眉心一皱,目光停留在苏湘月写的那封信上。
川希辰看他这神情发觉不对劲,凑过去看看:“怎么了?”
段倾朝回过神来,也转头去,川希辰额前的发丝贴着他的脸,离得近,整个房间是静的,也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段夏妍将二人举止收入眼里,却只是呆呆坐着,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瞥见段倾朝此刻的神情,他垂着眼,欲言又止。
川希辰却浑然不知,默读着信中的内容。
“苏家好大的胆子”川希辰开了口。
段倾朝别开眼,继续看着信。
信中所言,苏家打算用些旧法子挑拨离间陷害南渊王,再是永乐公主。
段夏妍倒是对苏家的事感兴趣多:“那老狐狸又想干什么?”
“没事。”段倾朝云淡风轻道,仿佛对此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川希辰觉得有些怪,那苏甫志都要害他了,怎么还会没事?仗着贵妃得宠便如此嚣张跋扈,这苏家野心大,不好对付。
段倾朝又看段夏妍,瞧她一脸犯困,也不想再打扰她:“你要是困,就早些休息,我们也先告辞。”
段夏妍终于等他要走,又随意打发两句,让他们离开。
先是段倾朝起身离去,后是川希辰屁颠屁颠跟着走。
出了房门,就见棱薪靠在门后偷听,少年抬头看着二人。段倾朝与他对视上,还没反应过来,棱薪便低下头去。
川希辰也看他,少年的脸被金发盖住,只见得他身子微微颤抖,像是见到了令人发指的东西。
段倾朝只是觉得几分眼熟,但没记起来是何人,转身离去。
川希辰同他打招呼,不见得棱薪回话,反而头越埋越低。
回了王府,段倾朝便急匆匆地前往书房,往架子上翻出一张纸来,他拆开信纸,将苏湘月的信与其对比,两者字迹相仿,不难看出。
川希辰察觉出问题来,跟着过去,瞧他这么做,不由好奇起来。
“这是什么?”他问。
段倾朝又是一皱眉:“几个月前我所提过,愠王与外敌勾结,有人写信告知与我,我却不当回事,后来,便有人借我名给陛下上奏告知此事,你可记得此事?”
“好像记得一点。”川希辰开始回想起此事,却发现时间过得如此快,已飞去六七月来多。
自从愠王之事过去许久,段倾朝便忘却此事,没成想那个熟系的字有出现在他面前。
川希辰定睛一看:“这两封信,都出自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