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悄然漫过青柳村的屋瓦与田埂。严妄如同一株生长在夹缝中的藤蔓,一面在阳光下舒展着孩童的枝叶,与石柱、小草追逐嬉闹;一面在无人可见的崖底黑暗中,一边沉默的修行,一边思考未来,而修为稳步向着天枢境中期推进。
村里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严妄已经开始今日的修炼,“囧”符文的凝练,已经初步熟练,已经不需要那个“自动引导机”!他开始练习牛叔后面传授的可以辅助符文凝结的手印,他的动作还带着孩童的稚嫩,眼神却专注得惊人,每一次呼吸都努力契合着牛叔教导的节奏。
牛叔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目光沉沉。他看着那瘦小的身影在微凉的空气中微微发颤,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他自己就是从尸山血海的底层爬出来的,太清楚这种打熬筋骨的苦楚。他像严妄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教内的选拔场上,为了半块干粮和一点微末的修炼资源,和同样半大的孩子打得头破血流。那时候,哪有什么童年?每一分力气,都要用来挣扎求存,用来变强。
他本以为,跟着少主离开那片绝望之地,至少……至少少主的后代,能有个不一样的、轻松些的童年。
可现实却冰冷刺骨。
严妄的特殊的身份,如同一柄悬于头顶的利剑,逼迫他们不得不尽早将这稚嫩的肩膀压上重担。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在他血脉秘密暴露或被仇敌发现前,让他拥有最起码的自保之力。
“呼吸缓慢一点,动作快一点!”牛叔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往日操练鬼卒的严厉。
严妄抿着唇,小脸憋得有些发白,却一声不吭,依言调整。
这时,隔壁传来石柱和他妹妹追逐打闹的嬉笑声,清脆响亮,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快活。严妄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心中想到我蓝星的儿子应该差不多也这么大了吧,目光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飘去一瞬,随即又飞快地敛回,更加专注地投入到枯燥的手印中。
就是这细微的停顿,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牛叔心中最柔软也最愧疚的地方。
他想起前几天,自己从镇上回来,兴冲冲地买了个泥叫鸡,想着这孩子总该喜欢了吧。他笨拙地捏响泥叫鸡,发出“咕咕”的滑稽声音,努力挤出笑容想逗严妄开心。
可严妄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孩童该有的好奇或欣喜,最后只是礼貌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说:“牛叔,我不玩这个。”
那一刻,牛叔心里的失落远大于尴尬。他并不是真的期望严妄会像普通孩子一样扑过来抢夺,他只是……只是希望在这沉重的命运间隙里,能捕捉到一丝属于这个年龄应有的鲜活光亮。可他看到的,只有一片过早沉寂的深潭。
马婶从灶房出来,手里拿着准备给严妄擦汗的布巾,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走到牛叔身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心里难受?”
牛叔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依旧锁在严妄身上,声音沙哑:“……俺像他这么大时,被打断骨头都得自己爬回去,只觉得天经地义。可现在看着他……俺这心里,堵得慌。”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是俺没用,护不住他,才要他这么小就开始吃这种苦……连个像样的童年都给不了他。”
马婶沉默着,眼里是同样的痛楚与了然。她何尝不自责?他们拼尽全力想为少主保住这点血脉,可这保护本身,竟也是一种剥夺。
“他不是不想,”马婶轻轻叹息,像一阵风,“是他不敢,也不能了。你我都经历过,知道一旦背上了东西,就再也轻省不下来。他肩上扛着的,比我们当年更重,更险。”
这话像是在说服牛叔,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为这份“残酷”找一个能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
牛叔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不再说话。他走到严妄身边,调整他有些僵硬的手臂姿势,动作刻意放轻缓了许多。
“今日就到这里吧。”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态。
严妄缓缓收势,小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有些急促,眼神却依旧清亮平静。他看了看牛叔紧锁的眉头,心里莫名其妙,古代大人的心真难猜!
看着那份超越年龄的察言观色和沉默承受,再次像无声的鞭子,抽在两位长辈心上。
他们心疼他无法像普通孩子般嬉戏打闹,心疼他被迫过早成熟,更深深自责于正是他们自己,不得不亲手将这份“沉重”与“无趣”加诸于他幼小的生命之上。这份复杂的情感,化作了日后更加悉心的指导,和那份深藏在严厉之下、几乎满溢出来的守护之意。
不能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