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42章 神殿地穴遇故友

映玄晔离开聚灵池，朱墨看着他往神殿门口走去的背影，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现在还不知该如何面对拥有前世记忆的映玄晔。

尽管明白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墨越，可不知为何，朱墨始终没办法完全将自己代入到梦境中的墨越身上。

他看到的梦境中的墨越就像是看到别人的人生。

所以，映玄晔或许可以做到对当世之事不管不顾，朱墨却不能。

映卿要害狐族，朱墨就绝不会放过映卿，只是映卿此人高深莫测，就连之前十重境的朱墨看不出他境界高低，如何对付他暂时还没有头绪。

朱墨打算先撤掉偷窥法诀时，突然看到映玄晔停下了脚步。

映玄晔像是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一样，回过头看了看身后，当即掉头往殿中寻来。

朱墨心道不好，映玄晔境界高于他，方才与映卿交谈，没警惕周围所以没发现这道跟踪他的视线，这会儿一经发觉，便要搜查过来了。

朱墨立刻收回术法，在四周寻找躲藏之地。

找来找去，就只有那个地道，朱墨不确定以他如今十一重初境，能不能进入地道而不被发现。

但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供他思考，朱墨攥紧玉圭，姑且一试吧！

玉圭绽出一道赤光，硬生生在地道口结界撕开一处缝隙，朱墨跳了进去，结界复合。

地道内虽有台阶，却光滑潮湿，朱墨一进来就脚底打滑，滚了下去。

“不越！”

召出不越，朱墨以剑插进墙壁，才堪堪停了下来。

朱墨从袖袋中掏出一枚散着幽幽蓝光的玉石，这玉石还是映玄晔给他的。

玉石照耀下，朱墨观察了四周，这段台阶又长又窄，墙壁上也没有烛台。

大概是长时间没有阳光照射，又在地下，导致地上和台阶都十分潮湿，又往里走了一段，终于结束这段台阶。

让朱墨没想到的是，平地上更加泥泞，还没走两步，靴上已经沾满泥土。

朱墨忍受着空气中的潮气和丝丝缕缕的腐烂气味，终于见到了那个被困的狐族人。

方才法诀中看得不真切，这会儿，朱墨才看清这人远不只是被锁链缚住手脚的问题。

他的手腕和足腕上的皮/肉被铁链磨损地很厉害，朱墨清晰地看见他的腕骨，腕骨周边的血肉都有些发黑了，那一双脚就那么光着踩在地上，地上的潮气将他的脚底蚀成腐肉。

朱墨从他散乱的发间看到他的脖子被铁索勒的皮开肉绽，他一直垂着脑袋不抬头估计就是因为脖子上的伤，一旦活动必然加剧磨损。

那人似乎听到了响动，“你，进来了？”

“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朱墨迟疑着问他。

这样的囚禁简直是生不如死，朱墨不忍再去看那双脚，生生感受着自己的腐烂，这是怎样的酷刑！

“不记得了”那人说话倒是不急不躁，大概是被关的太久太久，久到磨灭掉他所有的希冀。

没等朱墨上前为他斩断锁链，就听见那人又道“别过来……不要进入阵中，这阵法会困住你的。”

朱墨这才反应过来，他差点忘了地上还有阵法束缚此人，不由得有些心焦，“那我该如何救你出去？”

他虽是为躲避映玄晔，但也不能在此地久留，本来打算救下这人，再等映玄晔离开神殿，就带着这人回狐族。

“你不必救我，也救不了我，映卿不会让我轻易离开”那人语调不带起伏，丝毫没有要逃脱的意愿，“倒是你，你这小狐狸竟能进来？没想到我狐族还能有个近神修者，你……”

朱墨能感觉到这个人魂力极其强大，绝对在十一重境之上，不过具体是个什么境界，朱墨也探不出。

“……嘶，你究竟是不是当世之人？”那人似乎有些疑惑，低垂的脑袋微微动弹了一下，“我观你魂魄像是个几百岁的小子，又像是……与我差不多，只不过不完整……你知道自己的魂魄有缝隙？”

朱墨之前便听外祖说，传闻修至十二重境界者，便能以直视人的灵魂，那些神境修者，根本不需要看人皮相，都是直视他人魂灵本质辨人。

既然他在此人面前连魂魄都不能隐藏，朱墨便直言道，“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些墨越的记忆……前辈认识墨越吗？”

此名一出，对面人明显愣了一下，再开口时就不如先前的漫不经心了，而是将头抬起来，“你是何人？怎么会知道墨越！”

他从千年前就没有用眼睛看人了，因为他修习幻术多年，深知人的眼睛是最具有欺骗性的，他喜欢直接看人最本质的灵魂，可面前这个狐族人连魂魄也让他看不清楚。

他不得不睁眼看看面前人的皮相，这一看之下，他便愣住了，而后眼眶中竟湿润起来。

朱墨不知道对面人在想什么，那人虽抬起了头，可脸上仍然被头发遮盖住。朱墨看不清他的面容，又半响没听见他说话，正想开口询问，却听见对面隐隐传来抽泣声。

随后渐渐转变成了哭声，那人竟大哭起来！

朱墨一时无措，“前辈，你这是……”

虽然说能力高强者性格怪异也是应该的，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喜怒无常吧！

“你闭嘴！”对面人突然狠狠打断朱墨的话，止住眼泪后又情绪激动地大骂起来“你他娘的还来找我做什么？老子都要烂在映卿手里了你才过来”！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痛哭怒吼“你怎么不等我化成灰再来，我死个干净，你也少挨顿骂！”

“你方才不是让我不要救你吗？”分明可以说些客气话来安慰他的，可朱墨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就怼了一句。

“我……你说的是人话吗？”他被朱墨气的不轻，“我方才要知道是你墨越，我一定，一定……”

一时之间，他竟想不出来一定要做什么，他被困此处又能做什么？

朱墨也猜到眼前人是谁了……看到他的脸就以为他是墨越，说话语气也与梦境中那人相叠。

朱墨没再解释自己不是墨越了，他一点也不想打破占甫的幻想，他更不想看到眼前人失望的样子。

“一定要骂我！”朱墨接下他的话，不自觉地感觉到心中有些酸涩，语声些微颤抖，“占甫，你一定要骂我，我要救你出去，然后你一定要骂我！”

“对，我一定会骂你的！”占甫哭着哭着，唇角却又漾起笑意，他撑了这么久，就是想亲眼看看墨越究竟有没有转生。

现在看来，映翊成功了！

但是，占甫又思及现在的问题“你魂魄不完整，恐怕连记忆都没有完全恢复吧！”

“嗯，我现在还不完全能使用九琰圭，甚至连墨越的死都不知怎么回事？”

“九琰圭？它已经回到你手中了？”占甫倒不是特别关心玉圭，只是“我当年拿九琰碎块压结界，如今玉圭既回到你手里，那冥观岂不是又跑出来了？”

“冥观的确重现于世，不过他……还没有大肆侵犯各界，倒是那映卿，图谋不小！”

闻言，占甫又是一通发作。

“……我早说过映卿此人固执地可怕，偏你说什么结两族之好，引狼入室！”占甫眼刀刺他。

朱墨端起万能挡箭牌，无辜道，“我不记得这些事了”。

占甫气结，“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只记得……”朱墨顿住，抬眼看占甫，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便有些不敢说。

占甫一看他犹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就只记得映翊？”

朱墨沉默……

“真的是受够你们了，”占甫无语凝噎，而后叹道“映翊让我抹掉你二人痕迹是对的，你就应该和他一起找个乡野小山去过你们的日子”。

“映翊让你抹消他们？”

“是”这一点墨越不知道情有可原，毕竟是在墨越死后，“你怕是不记得，天雷伤你，实则是你为天道所忌惮，天道要你亡。若不抹消痕迹，天道怎么会容你安然转生，用此法遮蔽天道耳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占甫长叹，对于之前误会墨越他很后悔，忍不住自责道“如果当时我没把你逼得那么紧就好了，对不起，我不该怪你对祖父……如果我没有说那些话，或许你就不会去修什么注灵回魂的术法，我早该知道施展那种逆天法术定然会让己身受损，若是我当时……能多看着你一点，也许你就不会修这种损伤心魂的术法了，就不会被慕蹊渊乘人之危！我真的……很抱歉，我……一直想跟你说的，墨越，是我错怪你了……”

占甫忍不住情绪低落，自责与悔恨交加。

“先生，活过来了吗？”朱墨心里似乎只想问这个。

闻此一问，占甫泣不成声，他还记得那时候墨越刚施展法术将祖父救回来，第二天就赶到晗江去参加集会。

这些年他总忍不住想，若是当时他再多信墨越一点，与墨越一同去晗江城参会，是不是一切都有挽救的可能。可再怎么后悔也没办法改变现实，于是，他被愧疚折磨了近千年，封印冥界之后，被映卿囚禁，受尽磨难，他也不做过多反抗，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这是他该得的，他该给墨越赔罪的！

占甫哭了好一阵，才哽咽着答了四个字“寿终正寝！”

“好，这样就好！”朱墨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安慰占甫，“我……你不用给我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占甫摇摇头：“你不知道，祖父醒来后，得知你为救他所付出的代价，斥我不该因小节而弃狐族于不顾，我……”

他当时羞愧难当，只恨自己不该一时情感就推掉祭司的责任。自那以后，他就下定决心往后一生都要为狐族而活着，他既是狐族祭司，就永远要以狐族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