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54章 第 54 章

时间紧任务重，沈谙带孩子们来到最近一家超市，刚进门，迎面就是一条巨大的红布横幅，欢度年货节。

小奕他们被头顶一圈五颜六色的气球吸引，拉着沈谙的胳膊往人群中最热闹的地方冲。

对联福字啥也没看，购物车里装满了小奕他们四处奔走抱回来的零食，沈谙长呼一口气，单独把小奕拎了出来。

“廖姨出发前给你交代的任务是什么？”

小奕抿了嘴，从上衣兜里掏出手机，一个一个往出念，五常大米一袋，金龙鱼什么花生油一桶，巴沙鱼十条，对联两幅，福字十张，窗花二十张......

沈谙捏了捏眉心，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所以，零食买完了，干正事吧。”

小奕攥着手机，说好。

沈谙带着三个小不点在超市转了一下午，确定廖姨需要的东西都购买齐全，准备打道回府，刚发动车子，小奕就摸着肚子说饿了。

“回去吃。”现在五点半，廖姨做饭相当准时，回去刚好吃饭。

“我想吃炸鸡。”小奕一直舔嘴巴，好似炸鸡已经上了桌。

商场附近就有一家炸鸡店，店面不大，门口排满了人，里面两三个座位，沈谙想再找找其他的店，转个身的功夫，小奕就牵着两个弟弟的手开始排队，后面是一对年轻男女。

沈谙鼻孔出气，无可奈何，走到小奕身边站着。

“哎，我说，你怎么插小孩子的队啊？”

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男声，沈谙眉心一紧，转过头，看着那两位小年轻，沉着嗓子说：“我跟他们是一起的。”

“你是他们的爸爸？”男生问。

沈谙面露尴尬，不字卡在嗓子眼，小奕突然冲他喊了一声爸爸，还特地说明，是他一个人的爸爸。

提问的男生愣了一下，身后的女生脱口而出，你是沈谙？

沈谙一时语塞，不知该先回答哪个问题。

女生拉着她男朋友的胳膊，脸上洋溢着笑容：“宝宝，他是沈谙，国际超模，我给你看过他走秀的视频，你还说他全场最帅。”

女生越说越激动，男生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多的沈谙，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视频里看着还好，现实中，怎么这么高。

沈谙沉默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好，我是沈谙。

女生激动的很，问可不可以合照，目前这个情形，沈谙有点儿骑虎难下，前面三个崽子嗷嗷待哺，后面陆陆续续有人排队。

面带微笑，说好。

女生把手机丢给他男朋友，自己跟沈谙站在一起，脑袋差不多到沈谙肩膀往下一截的位置，沈谙急忙蹲下身子，脑袋尽量跟她持平，第一次跟粉丝合照，还是女生，既不能咧嘴笑成个傻子，也不能冷个脸装酷，大脑飞速运转，嘴角微微上扬。

合完照，刚好轮到他们点餐，小奕像个老大哥一样，对着商家的菜单一顿输出。

他们点好餐坐在店里等，三个小崽子很兴奋，时不时往备餐台瞅一眼。

沈谙给廖姨去了电话，让她少做点儿饭，廖姨问是不是小奕缠着他吃炸鸡，沈谙说是，那边停顿了三四秒才吭声，你就惯着他吧。

沈谙笑着，挂了电话。

炸鸡，薯条，汉堡，可乐，还有什么新出的板栗椰椰风味派，桌子不大，被食物挤得满满当当，沈谙看他们狼吞虎咽，让慢点儿吃。

院里的食物，都是廖姨精心给孩子们搭配好的营养餐，只是食物这种东西，过分追求营养的同时，难免少了点儿美味。

孩子们也都正是贪吃的时候，在廖姨面前乖乖把饭吃完，等沈谙来院里，他们才能开荤，小奕人小鬼大，经常坐公交去沈谙那蹭吃蹭喝，每次都满载而归。

小崽子们吃饭神速，十来分钟，东西就被扫荡完毕，一个个嘴角挂着食物残渣，手跟前儿倒是干干净净。

沈谙抽了纸巾，一个一个擦嘴，吃饱喝足，回院。

吃了晚饭，沈谙拿了小奕的作文本随便翻着，万年不变的老题目，我的父母。

小奕的题目是我的“爸爸”，开篇就是对沈谙一顿彩虹屁，从头夸到脚，最简单最质朴的语言，温柔，善良，帅气，有钱，中间还提到了那次运动会，说感谢他跟莫云臻帮他完成了心愿，信的结尾又说，我的“爸爸”，不是我的爸爸。

老师在后面批了个优字，沈谙鼻酸眼涨，小奕估计长大以后能当个作家，夸张这个修辞用得很好，还温柔，善良，小不点儿孩子，花样真不少。

合上本子，廖姨洗了个苹果丢给他，拉了椅子坐下。

“明儿就大年三十了，莫老师不一起来吃团圆饭？”廖姨苹果咬得咔嚓脆，眼睛直溜溜盯着沈谙。

沈谙也咬了一口苹果：“他有家。”

这话听着真刺耳，廖姨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说话。

沈谙耸了耸肩，真就好好说了。

“他跟父亲因为我俩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但说到底是亲父子，况且他还有弟弟妹妹，后妈，一大家子人等着他去过年，让人家来咱这儿陪一群孤儿吃饭，不可能。”

沈谙说着眼眶就红了，平时都无所谓，忙起来什么也不顾，什么清明端午中秋，对他来讲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更不会特地去想谁，只有春节，他才真切感受什么是孤儿，那种无所依靠的感觉，真他妈难受。

“你明早把沈婆接来，一起吃团圆饭。”

“她如果不来呢？”今年是方伟的头一年，她估计还是不想离开家。

廖姨“唉”了一声，说不来就算了，带点儿年货过去，该冷藏的冷藏，该冷冻的冷冻，沈谙单手撑着脑袋，说好。

沈谙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胡同接沈婆，不管他怎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沈婆都不跟他走，还好来之前打了预防针，把带来的年货装好就走了。

回到院里，小奕他们几个正趴在教堂门口贴对联，他小时候想贴，杨院长不让，说什么中国的传统节日贴在教堂门口，影响不好。

当时小拗不过，后来有次去巴黎走秀，刚好碰上农历春节，一大堆穿着唐装的巴黎人围着一个教堂载歌载舞，门口便红纸金字贴着中文春联。

他回来跟杨院长说以后过年也要贴，杨院长估计老了，懒得跟他争论，就同意了。

小奕个头最高，站在椅子上，其他两个小女孩扶着，小奕踮起脚尖，通红的小手还在努力往上够，沈谙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地上，顺脚把椅子踢到一边，拿过他手里的对联还有胶带。

“我来贴，你们看有没有歪。”

小奕还沉寂在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抱抱里，低头愣在原地没反应。

沈谙看他没动静，就吼了一声。

小奕“哎”了一嗓子，眼神还是懵懵的，沈谙竟然抱他了，之前一直要抱抱，他都不给，每次都搞得既委屈又尴尬。

“愣着干嘛？站远些，看有没有歪？”又是一声吼，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温柔。

小奕身子往后退，站远了些。

“往左边一点儿，再往右边一点儿。”小奕。

“到底往哪边？！”沈谙就动了两下，立马就不耐烦了。

“往中间一点点。”一个奶糊糊的女声。

沈谙“哦”了一声，拿着对联乖乖往中间挪。

贴好了对联，沈谙被小崽子们拉着给教堂的各个窗户贴福字，窗花，搞完了还要打扫卫生，一直忙到了下午。

廖姨在厨房张罗着年夜饭，几个小女孩进去帮忙，被赶了出来。

晚上八点，电视里准时响起熟悉的声音，孩子们才不管他们说了什么，盯着满满一桌子的菜狂言口水。

杨院长举起装满橙汁的酒杯，讲完了祝福的话，说开饭。

孩子们闻声而动，拿起筷子吃着盘子里的美食，沈谙吃了几口虾，两筷子的鱼，七八个饺子就起了身，廖姨问他干嘛去，他说取东西。

很快，他就抱着一堆红包进来，小崽子们的相对薄一些，估计也就一两百，廖姨跟杨院长的明显厚很多，廖姨都没打开红包，就冲沈谙说太多了。

“廖姨辛苦了一年，应该的。”沈谙双手撑着脑袋，笑的格外甜。

“给我发红包几个意思？！”杨褶瞥了一眼那塞了不少东西的红包。

沈谙还是同款笑脸：“院长也辛苦了。”

“哪有晚辈给长辈发压岁钱的？！”杨褶放下筷子，看着沈谙说。

沈谙看他的犟劲又上来了，急忙解释：“晚辈才更应该孝敬长辈啊，收着吧，大过年的，图个喜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褶再不收，很快就看到沈谙那张臭脸了。

吃完了饭，孩子们去草坪上放那种小型的烟花，仙女棒之类的，沈谙紧紧盯着，绝对不让他们碰打火机，仙女棒也是点好了才给他们。

烟花在空中绽放了十来秒便烟消云散，手里的仙女棒吱吱啦啦响着，孩子们的脸上有暖暖的光。

突然，小奕从门口的方向跑来，说莫老师来了，沈谙心里一紧，以为是幻听，直到那个黑色的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那个人捏了捏自己的脸。

“你来干嘛？”

这实在不是个很好的开场白，沈谙直接从脑子里蹦了出来，莫云臻摸了摸他的头说，想你了。

“你回家了吗？”

莫云臻点头，今天一大早就被家里那两崽子死缠烂打弄回了家，莫庭筠还是冷着脸，一整天都没吭声，外婆什么也不知道，摸着他的头说晚上给他包个大红包。莫云汐激动得像个疯子，满嘴的，当偶像成了我哥的男朋友，说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追星人。

沈谙一时哽咽，不知道说什么，莫云臻风尘仆仆赶过来陪他过年，让他有了家人的感觉，心里暖烘烘的，嘴巴却没什么词可说。

莫云臻看他眼眶红红的，问他怎么了，刚刚哭过。

沈谙揉了揉眼睛，说没有，刚刚放烟花，熏的。

莫云臻笑了，俯身吻住他的眼角，把他抱进怀里，身体相处的那一刻，沈谙哭了，很小声地抽泣，莫云臻听这哭声，心里揪作一团。

手掌在他后脑勺轻轻拍着，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不断输送热气：“不哭了。”

沈谙经不起安慰，也不管会不会被小奕他们看到，由刚刚的抽泣变为大哭，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大。

莫云臻不敢说话了，还是轻轻拍他的后脑勺，过了一会儿，沈谙估计是哭够了，慢慢没了声音。

莫云臻没继续抱他，把他的脑袋扶正，俯身吻他哭红的双眼，沈谙闭着眼，享受这温柔地安抚。

“我晚点儿出发去印尼。”

沈谙“啊”了一声，谁大年三十出国：“去印尼干嘛？”

“印尼西海岸发生7.2级地震，引起了海啸，导致在那边旅游的中国游客还有当地华人被困，现已接到很多死亡通知，需要我们过去安抚伤员，带他们回国。”莫云臻尽量压低语气，不想把气氛搞得太紧张，王司让大家尽快回部里，他还是想在走之前，看一眼他的小崽子。

沈谙瞪大眼睛喊了一嗓子，地震啊？

莫云臻急忙捂住他的嘴，孩子们沉浸在放烟花的喜悦中，听到地震估计会吓到。

“可以不去吗？”沈谙那股幼稚劲又上来了。

莫云臻心脏一热，抬手扶去沈谙眼角的泪：“这是我的工作，必须要去，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沈谙拉着脸，说他才不担心，赶紧走，别在他眼前晃悠。

莫云臻笑了，把沈谙抱进怀里，在他后脑勺抓了抓，那我走了，宝宝，新年快乐。

沈谙依旧丧着脸，不回他，莫云臻知道他还是想不通，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就转身走了。

沈谙立在原地发呆，“咚，咚，咚”教堂的钟声响起，孩子们蜂拥而来，仰着红扑扑的小脸，争着抢着要第一个跟他说新年快乐。

鼻子又是一酸，冷风从袖口钻了进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廖姨站在门口大喊该睡觉啦。

有个小女孩说还想玩仙女棒，沈谙弯腰将她抱起，说明天再玩。

其他孩子也吵着要抱抱，沈谙无奈摇头，一个个抱起来转圈圈，孩子们乐的咯咯笑，又疯了半个小时，最后被廖姨赶了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