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49章 第 49 章

俩人坐在沙发上开始闲聊，老友相见，总离不开过去那些事，Lin说到激动处，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相框，上面是沈谙把腿搭在把杆上的一张照片，背对着镜头，只有一个侧脸，黑色的羊毛卷刚好到下巴，鼻子高挺，眉心似皱着，嘴巴微嘟，很不开心。

沈谙看自己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很大声地笑了，说他当时真的很痛苦，整天压腿，都要崩溃了。

Lin说他是那批学员里，除了向希以外，唯一一个坚持到最后的人，沈谙说他当时真的很不乖，也犯了很多错。

“叛逆期被送过来特训，很少有听话的，你其实还好，就是性格皮了点儿，大事从来不含糊。当时有个模特突发阑尾炎走不了秀，品牌方给我电话，你说你去，也算临危受命，你那时才来一个多月，我是真怕你搞砸，结果你一点儿都不怯场，那时我便认定，你就是吃这碗饭的人，我也算没看走眼。”

Lin说话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逐渐加深，沈谙也跟着笑。

俩人从傍晚一直聊到天黑，那群孩子还没来，Lin说下次吧，别等了。

沈谙说再等等。

很快，训练室的门被推开，还是刚刚那群孩子，背着一书包的杂志跑到沈谙面前，沈谙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一本一本签完，目送小崽子们离开，拿起手边的相框，拍了张照发给莫云臻。

晚上跟Lin吃了饭，十点半的飞机，凌晨一点到北京，他没跟莫云臻说，自己回了家。

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手机给他推了一条消息，知名国际男模向希在自己的别墅割腕自杀身亡，年仅二十九。

昨天还听Lin说，他成立了个人工作室，养着十来个模特，上个月跟女友订婚，也是个模特，比他小两岁，颜值这块，属于强强联合，每次大秀，都会成为大家的焦点。

沈谙滑动页面，最下面有一条评论，点赞不是很高，被压了下去，向希喜欢男的，订婚是被逼的，当他再次点开，已被送上了热评。

底下一堆跟风说恶心，活该的。

沈谙跟向希只认识了半年，很少听见他说话，不训练的时候就一直戴着耳机，跟他说话也不怎么理，总是冷着一副脸。沈谙有次下腰，手抖没撑住差点儿摔了，向希经过，牢牢扶住他的腰，四目相对了几秒，沈谙立马仰起脑袋，踉跄着身子站起来道谢，向希没理他，戴着耳机走了。

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有次大家一起凑钱去KTV，向希死活不肯去，还是沈谙非拉着，向希才去，缩在沙发一角盯着屏幕看，沈谙让他点歌，他摇头晃脑，说自己五音不全，沈谙说自己也五音不全，就图一乐，怕他不信，就点了首情歌开始鬼哭狼嚎，小伙伴们捂着耳朵大喊要命，只有向希一个人笑得很开心，沈谙这才看到，向希有一颗很可爱的虎牙。

最后，耐不过沈谙的软磨硬泡，向希唱了首很老的歌，曲调激昂，撕心裂肺，很好听，沈谙忘了歌名，只记得一句歌词，你终将飞向一个，不属于你的世界。

沈谙回到北京，俩人就没再联系，几年前在一次晚宴上碰过面，向希主动跟他打招呼，还问他过得怎么样，他说还好。

自那以后，他再没见过向希。

Lin给他发消息，向希走了，是在浴室里发现的，浴缸里全是血，沈谙盯着全是血三个字，鼻子又酸又疼，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睡着了。

梦里回到了十三岁那年，向希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寒风把他的脸吹得通红，眼角带笑，血顺着掌心往下流，他喊他的名字，沈谙，然后一跃而下。

沈谙伸手去抓，脚底似灌了铅，迟迟挪不动脚，心被揪着，想喊他的名字，可喉咙被硬物堵住，干张嘴不出声，周围传来欢呼声，冷风从袖子里灌进来，直达心底。

这个梦很长很长，一觉醒来，沈谙的眼角挂着泪痕。

他又赖床了，太阳晒了屁股，手机接连震了好几下，第一条，真好看。第二条，什么时候回北京，我去接你。第三条，我想你了。

沈谙看着消息，嘴角不自觉上扬，看清了键盘，打了四个字过去，我也想你，这是第一条，接着告诉他已经到家了。

莫云臻半晌儿都没消息，沈谙揉揉眼睛，光着脚下床。

洗漱完毕，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盒速溶咖啡，刚撕开就有人敲门，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去开门，最先入眼的是一捧粉色玫瑰，花瓣上还挂着水滴，像刚剪下来的，而后就是一份沉甸甸的早餐。

外卖小哥送完了餐，没忍住多说了一句，你朋友对你真好，特地打电话让我去楼下给你买花。

沈谙一手举花，一手拿餐，笑着说谢谢。

关了门，他把花跟早餐都摆上了餐桌，拍了照发给莫云臻，那边秒回，早餐是外交部门口开了二十年的老店，想买束花给你，就没麻烦李婶他们送餐。

沈谙嘴角挂笑，给他回了个好。

包装上写着广式早茶，他听说过，没吃过，之前去香港拍广告，品牌方想请他们吃早茶，他听到茶这个字就犯怵，还没等人解释，他就摇头说算了。

沈谙打开一个盒子，四个白里透粉的圆状物，像包子又像饺子，可以看到里面的虾仁，看了眼外卖单，水晶虾饺。

外皮还是温的，入口弹牙软糯，虾仁脆嫩，一口气把四个全吃了，肚子竟然没感觉，饺子旁边是一盒红色柱状物，刀口很细，看起来还是完整的，外皮酥脆有韧性，馅料脆脆的，咸中带点儿微甜，确定了，还是虾仁，外卖单上写着红米肠。

他吃了两口，就继续探索其他好吃的，四个浑身长满刺的榴莲酥，这味道，不用看外卖单了。

最后是一碗皮蛋瘦肉粥，配了腌萝卜，喝了几口就放弃了，除了虾饺，其他东西都没吃完，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忍痛把它们塞进了冰箱。

吃饱喝足，他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去了楼下的健身房，真的不能再放肆下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他问莫云臻会不会用钢琴弹流行歌，莫云臻说只要有乐谱就没问题，问是不是要准备年会的节目，沈谙问他怎么知道，刚发过去就后悔了，洛洺那死崽子，搞得他在莫云臻面前没有秘密可言。

莫云臻发了个微笑的表情，问他都会唱什么歌，沈谙平时很少听新歌，歌单里都是一些老歌，倒是洛洺最近给他安利了一个叫寒亦的歌手，一首《蓝色》，整天在车里循环播放。

莫云臻发来一张乐谱，找个时间一起练歌。

沈谙说自己五音不全，唱歌要命，莫云臻说他命硬，不怕，沈谙就不知道该怎么回了，睡觉前循环播放《蓝色》，都睡着了，嘴里还念叨着歌词。

临近年关，街上挂满了彩灯，一到晚上，氛围十足，前两天又下了雪，所以最近北京冷的很，沈谙一早醒来给莫云臻打电话要不要去什刹海溜冰，莫云臻说开车来接他，沈谙说一起坐地铁，那里不好停车。

俩人到什刹海的时候，胡同口挤满了小年轻，手里攥着冰淇淋，哈着白气，沿街都是叫卖声，看着拥挤的人群，沈谙后悔了，前些年人还没这么多。

鼓楼前面最热闹，一群人对着一辆公交车高举手机，车外的人拍公交，车内的人拍车外，都是路过。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拍那辆公交车吗？”沈谙勾着莫云臻的脖子问。

“据说是因为一首歌，上初中那会儿，这里都是玩livehouse的，还有很多流浪歌手，这几年慢慢少了，大都是卖吃的，还有一些古着。”

莫云臻挽着沈谙的胳膊，靠边走，不跟其他人挤。

终于走到人比较稀疏的地方，迎面而来三个穿黑色羽绒服的高个男生，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中间那位浓眉大眼的帅哥认出了沈谙，都走过了又折了回来：“哇，沈谙，你也来逛鼓楼？”

沈谙对这个男生没印象，应该是粉丝，冲他笑了笑，礼貌询问，你是？

莫云臻眉心微蹙，扫了眼男生身上的羽绒服，还是大学生。

“我是温卓啊，央戏的学生，上次还去winner面试了呢，你说我太瘦了，没选上。”温卓委委屈屈，带些撒娇。

沈谙还是没认出来，整天面试的人太多，都往脑子里放，那硬盘早崩了，看男生还有话要说的样子，沈谙清了清嗓子：“如果你还想尝试模特，那就试着增增肥，你的脸型很好，模样也拔尖儿，多条路毕业以后也多个选择。”

沈谙知道莫云臻在，就没敢夸的太狠，这孩子长得真挺好看的，浓眉大眼不说，气质也很独特。戏剧院校的孩子在进校前就经过几番筛选，留下的基本上也都是拔尖的，更何况他们也有形体课，表演课，相对那些只有外在条件的人来说，他们当模特，会相对容易一些。

温卓被沈谙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微微躲避，带点儿娇羞，看了眼他的同学，对沈谙说：“我们班很多人都喜欢你，整天嚷嚷着要去winner做你的模特，辅导员还打算邀请你给我们上形体课呢。”

温卓越说越激动，步子便不自觉地往沈谙的方向挪动，俩人也就一拳的距离，沈谙意识到危险，身子急忙往后一撤，笑着说：“上形体课的事，需要跟我助理联系。”

“那行，我现在就回学校跟老师说，你要不要去我们学校转转？前面转个弯就到了。”

“这么近？”

“对啊，就在前面，跟我们老师打个招呼，登记一下信息就可以了。”

周围人来人往，这几个大高个杵在这，自然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沈谙扭头看了一眼莫云臻，眼神清澈透亮，看不出什么情绪，随即又扭了头：“今天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去。”

“那好吧，那我先回去跟老师说，沈谙再见。”

沈谙没说话，冲他们挥了挥手。

三人走后，莫云臻这才吭声：“我们去滑冰吧，这里太吵了。”

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沈谙“哦”了一声，转个弯，来到滑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