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萧从之和莫焕没有再回悦来客栈,而是直接去了武林盟。
莫焕送回许舒颜时,担心了一夜的许谈在许舒颜的任性坚持下,同意了莫焕住进武林盟。
“你可小心别让许谈认真,可不好脱身。”萧从之瞅瞅武林盟给莫焕安排的住处,淡淡嘲讽。
莫焕则是欠欠地问:“从之,可是吃味了?”
“……”
“别这么叫我!还有,你就不礼尚往来一下?”要知道一路上,因**熏心暴露表字而懊悔不已的萧从之一直在问莫焕的真实名姓。
可莫焕就是不说!
“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别急于一时啊。”
“……”萧从之落了下风,语气不佳,“你眼下是要去前厅?”
“嗯,少林、武当和雪山派的掌门到了,今晚许谈在前厅设宴。”
“许谈为何会召九大门派掌门前来?”这是这几日萧从之未想通的,便想听听莫焕的想法。
谁知莫焕表情略有些古怪,吞吞吐吐地说:“这我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
“咳咳……”
“我忽感自己有些吃味,为防止你在前厅和貌美红颜眉来眼去,我打算和你一起去。”
“……”
走去前厅的路上,莫焕还是没忍住,拆穿到:“许舒颜压根就不会去前厅。”
“这可很难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
萧从之和莫焕到前厅的时候,晚宴还未开始,宾客却都到得差不多了,一个个脸上均挂着笑,正在拉话寒暄。
莫焕整了整衣摆,潇洒从容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许谈跟前。
“许盟主,晚辈有些事耽搁了,还好没误了。”
许谈本是在和人攀谈,见莫焕前来,露出个笑脸,朗声道:“不晚,来得正好。这是雪山派掌门纪不予。”
“晚辈见过。”
不失礼数,许谈有些满意,遂朝着纪不予介绍莫焕:“这是昨夜救了小女的江湖侠士。”
纪不予其实和莫焕差不多年纪,却一头白发,看着仙风道骨,倒也是个从善如流之辈,闻言便夸到:“年轻有为,气宇不凡,后生可畏啊。”
萧从之跟在莫焕身后,默默观察着许谈,这人虽已中年,习武之人却显年轻,身姿挺拔,谈笑间眉眼透着身居高位的威严。萧从之不知道许谈瞒下失踪案的本因,眼下仍是十分怀疑许谈。
“这位是?”许谈到底算武林高手,对看向他的眼神较为敏感,不难注意到萧从之。
“这是晚辈的朋友。”莫焕借机开始引荐,“萧从之,昨夜也曾出手和那歹人对上过几招。”
萧从之上前一步,敛去眼底的怀疑试探,换上谦逊可亲的笑容,行了个晚辈礼:“见过许盟主。”
这副翩翩君子,礼数周全又不卑不亢的样子,许谈立刻消了七分戒备,笑着应了这礼,并招待萧从之一道入席。
月色朦胧,华灯初上,丝竹管弦乐之间,美酒歌舞齐欢,许盟主这意义未明的宴席正式开始了。
萧从之和莫焕既是晚辈又无门无派,此刻被安排坐在了外侧角落。
萧从之端着酒杯,倒也不喝,有意无意间打量坐于上首的一干江湖人士。
“这青城派掌门和许谈关系很好。”
莫焕也瞅过去一眼,应和:“许谈有意将独女许给青城派掌门之子蒋旭,两家当是关系不错。”
萧从之点了点莫焕的酒杯,揶揄到:“你连许了亲的人都撩?”
莫焕一看萧从之满脸“看错你了”的表情,大喊冤枉:“许舒颜并未同意,这才昨夜出府,只是许谈似乎一意孤行,硬要许舒颜在及笄之时定好亲事。他也是为此托知府瞒下了失踪案。”
萧从之早猜到莫焕在武林盟里有安插人手,一听倒是明白了许谈按下失踪案的原委,只是依旧不理解,问:“许舒颜容貌秀丽,当得上倾国倾城,许谈急什么?”
“嗯……”莫焕犹豫了下,又觉得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回到:“听说是诅咒。”
“诅咒?”
“我知道得并不清楚,听说当年许夫人孕期,被人下了诅咒无法顺利诞下孩子,许谈和许夫人废了大功夫请了个道士解咒,但那道士只能解一半,以许夫人之命,换孩子十五年光阴,这之后则需要许配他人,冠了别家的姓,才算是彻底逃脱被诅咒的命运。”
“如此荒诞之事?”
“因为后来许夫人确实难产而亡,许谈便不得不深信此事,一直在为许舒颜找合适的亲事。”顿了顿,莫焕续到,“坦白说,得知麒麟血的存在后,这些事倒也不算多荒诞了。”
这话倒勾起了萧从之在意的点,说起这麒麟血,有一个问题他一直忘了问:“你如何会用麒麟血的?”
“莫少侠!你怎么坐在此处?”
莫焕还未来得及回答,女子清脆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这人当然是许舒颜。
知道前厅在办宴席,且莫焕在受邀之列,春心萌动的许舒颜自然不可能忍得住不出来,精心打扮了一番又挑了件新裁的衣裳,迫不及待跑来了前厅。
真是没令许舒颜失望,虽是坐在角落,但是莫焕的光芒完全无法忽视,墨蓝色绣金边长袍,繁复的暗纹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如瀑的长发落了满肩,只随意用发带扎起了一半。
许舒颜红着脸走近,看到莫焕那骨节分明的手,正捻着白玉做的酒盏,往嘴边送,莫焕的唇峰很明显也很漂亮,被酒浸润时,格外令人心动。
听到动静,莫焕只好偏过头,带些惊讶,客气地问:“许姑娘怎会在此?”
“我…”
“舒颜!你怎么会过来,成何体统!”坐在主位的许谈自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女儿,当下沉了脸,很是不快,不等许舒颜解释,许谈紧接着说,“过来这里,不要到处乱跑!”
许舒颜看自家爹爹表情严肃,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武林盟主的面子,向莫焕道了抱歉,便走到许谈身侧站定。
萧从之看看许舒颜脸上羞涩的表情,又看看端坐一旁的莫焕,暗骂这人太能惹事。
“嗯?不是说许舒颜不会过来。”
莫焕眨了眨眼,仍旧淡定:“你根本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谁说的?我怎么会不在意心仪之人有红颜知己。”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放到明面上,莫焕难免意动,耳朵尖偷偷红了,难得坦诚:“且不说她不是红颜知己,我也不会辜负心仪之人。”说着莫焕悄悄伸手搭上了萧从之垂在身旁的手。
萧从之只觉脸热,却还能勉强应付,边将手抽回,边阴阳道:“话是说得好听,连个名姓都不透露,谁知真假,这心里恐怕还想着坐享齐人之福。”
莫焕狠狠握住企图逃窜的手,低呵道:“萧从之,你!”
萧从之淡然地说:“从之是我的字,但不巧我并不姓萧,你这个全名叫得可没有威慑力。”
“……” 莫焕当然不可能上当被激,说出自己的名姓,只紧紧拉住萧从之的手,不再说话了。
“不知莫少侠意下如何?”
“???”莫焕刚刚的心思全扑在萧从之身上,完全没留意许谈那里发生了什么,不解这话题怎么就到了自己身上?
萧从之倒是一直留了心眼在许谈处,见莫焕懵懵的表情,好心地凑过去,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答疑解惑:“许谈问你愿不愿意和点苍派大弟子华南州过过招。”
“???”
萧从之弯着眉眼笑意盈盈地看着莫焕。
“莫少侠该不是怕了吧?”坐在不远处的华南州耐不住性子,语气不佳地催促起来。
莫焕飞速转动脑子,凭借他对这些人关系的情报,大概能拼凑出一个可能性。
许舒颜既然到了许谈身侧,许谈必然会借着青城派掌门在,提两句成亲的事。按照许舒颜的性子恐怕会当场直言不愿意,顺势说了心有所属,如此,一直在朝许舒颜献殷勤的华南州便开口说要过上两招。
事实上,莫焕推测得大差不差,许舒颜倒没有明说心有所属,但她方才直奔莫焕而去的行为,已能说明不少事。青城派掌门是个随性的人,儿子蒋旭又是武痴,本也对这门婚事可有可无,闻言就顺水推舟。
但华南州则不太乐意,若是蒋旭退出,那就该轮到他,遂主动提出要和莫焕过上两招。在华南州看来,他作为江湖九大门派点苍派的嫡传大弟子,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在江湖上完全没有名气的年轻人。他不仅要打败莫焕,还要让莫焕在许舒颜面前丑态百出。
“自然不会。”莫焕应,“只是今日我并未带趁手的武器,你我是赤手空拳比划吗?”
点苍派擅剑法,若是赤手空拳则是限制了华南州,莫焕这话一出,便是怯了,还未比,已经输了半成。
华南州爽朗一笑,将佩剑往矮桌上一放,站起身来,道:“自然可以!”
华南州身量极高,目测比莫焕高一个头,往两米上窜了。萧从之随意打量了一眼,也知为何许舒颜看不上此人,华南州身材健硕,面目黝黑,五官也并不精致好看。
莫焕心里烦躁,他不愿在此处出手,更别提萧从之还在一旁轻声调侃:“这就是桃花债嚒?”
莫焕瞥开脑袋,看向华南州,“也好,那就讨教了。”
说完,莫焕站起来,往台中央走。
华南州和莫焕相对而立时,更显出两人身量身形上的差异,一阵对视后,华南州先出一掌,莫焕侧身避过。
紧接着,华南州又上一侧踢,直攻莫焕膝侧,莫焕游走两步,再次避开。
就这样,莫焕以守为主,甚少出招,华南州则攻势猛烈,动作极快又重。
“这莫焕主要是在躲啊。”
“他刚刚攻上去那两下,不仅被华少侠化解,还被反推回来,受了伤,估计也是不敢再攻。”
“点苍派内功心法并不出彩,这许千金看上的,不怎么样啊。”
随着场上莫焕和华南州的过招,场下诸人也是议论纷纷,虽说在场无人觉得师出无名的莫焕能胜过华南州,但被如此压制着打,也是不曾料到的。
这些话传到许舒颜耳里,也让人不太愉悦,细想前一晚,动手的其实是莫焕身边那个朋友,而非莫焕本人…
华南州见目的达到,心下大快,运转内劲,集于手心,打算一掌结束这没什么乐趣的比武。
莫焕看到了然于心,也调转内力,护住心房,打算将此处送到华南州掌下,也好借此断了许舒颜的心思,省的萧从之总是有话说。
“啪!”
一掌击出,莫焕直接飞了出去,华南州看着自己手掌有些怔愣,他本没打算攻击心房,他这一掌太重,万一失了分寸……
“华南州,你太过分了!”许舒颜看到莫焕飞出去,也顾不上别的,当下就骂了句华南州,接着就要往莫焕处跑。
莫焕被击飞后,倒是没狼狈地倒在地上,正巧被一个匆匆跑来的男子接住了。
本是赶过来赴宴,却顺手接住斜里飞来的莫焕的云少澄也是懵了。
莫焕“哇”得吐出一口血,装昏迷前,还撑着力气对接住自己的人说:“多谢。”
云少澄犹在状况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莫焕就被第一时间赶到的萧从之抱了过去。
萧从之视线冷冷地扫过全场,继而对端坐主位的许谈说:“许盟主,我们以为这是点到为止的切磋。”
许谈也有些抱歉,但莫焕被华南州击败,是他乐见其成的,如今只是客气地说:“比武总有意外,我这就请人医治莫少侠,放心,武林盟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话说到这里,莫焕又吐了口血出来,半睁着眼,很是虚弱的样子。
“那就请盟主快些请郎中来吧。”说完萧从之抱着莫焕转身就走,全然不给慢他一步的许舒颜任何说话的机会。
萧从之和莫焕离开后,有人指责了几句萧从之言语间的失礼,但很快这个话题就过去了。江湖无名小辈罢了,甚至不会有人为此提一句华南州失分寸。
“可以睁眼了吧?”
莫焕闭着眼窝在萧从之怀里,说:“万一这里有许谈眼线…”
凭他们两人的内功,不可能察觉不出这附近根本没人,再说许谈为何要莫名其妙安排眼线看顾两个江湖浪客?
萧从之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好另起一个话题:“你那功夫就那么见不得人?”
“你不是都猜得七七八八了吗?”莫焕顿了会儿又说,“不日九大门派的掌门都会在硖城,我不想冒险。”
“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装装重伤,别让许谈把我们赶出去了。”
“………”
“十日后,就是许舒颜的及笄礼,我猜那之后,许谈就会有动作。”
萧从之暗自想,是那之后你要有动作吧,嘴上却说:“那行,这几日我再查查失踪案。”
他们两人来硖城几日,查到的是郭少宇案的真相,对失踪案却是毫无进展。
“你难道不该留下来照顾我?”
“……”半响,萧从之憋出一句,“若你是用内劲逼血,我倒是能理解你受内伤。可你是咬破了舌头吐的血!”
“……”莫焕默默收紧了抱着萧从之腰的手臂。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