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初露,林子还沉浸在梦乡之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低语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就听见侍女慌慌张张地在门外说:“朱乃夫人病倒了!”
林子顿时清醒过来,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昨日朱乃夫人那热情洋溢的模样。
昨日的欢迎宴会上,朱乃夫人笑容满面,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言语间满是关切与疼爱。
晚宴上,朱乃夫人更是情绪高涨,谁能想到,仅仅一夜之间,竟会传来这样的噩耗。
林子匆匆洗漱完毕,心中满是担忧,决定去探望朱乃夫人。
路过庭院时,她意外地看到了继国岩胜和他的父亲正在对练。
两人身姿矫健,刀剑相交,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每一招每一式都尽显精湛的武艺。
林子驻足片刻,静静地观看着。
继国岩胜虽年纪尚小,但在剑术上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和沉稳。
他的动作利落,眼神坚定,与父亲过招时丝毫不落下风。
这时,继国岩胜的父亲率先注意到了林子。
他微微收势,示意儿子停下,然后笑着朝林子招手:“林子,过来。”
林子走上前去,微微行礼。
继国岩胜的父亲慈爱地看着她,又看向继国岩胜,语重心长地说:“岩胜,这是林子,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林子,快喊他哥哥,岩胜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林子抬眼看向继国岩胜,六岁的少年身姿挺拔,眼神坚定,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成熟。
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乖巧地喊道:“哥哥。”
然而,在心里,她却忍不住暗自吐槽:他的岁数还没我的年龄的零头大,有点莫名的羞耻呀。
继国岩胜微微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礼貌地回应道:“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
林子点点头,随即想起朱乃夫人的病情,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急切地问道:“不知母亲大人的病情如何?”
继国岩胜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是昨日的兴奋情绪攻心了。其实,母亲的身体早就不好了,只是昨日见到你,太过高兴,一时情绪激动,才会突然病倒。”
林子心中一紧,愧疚感油然而生。
她自责地想,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朱乃夫人或许就不会如此劳累,病情也不会加重。
她急切地说:“那可有大夫诊治?情况严重吗?”
继国岩胜摇摇头,眼神中满是担忧:“已经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可母亲的病拖得太久,药石难医。大夫说,只能尽量维持。”
林子听后,心里难受极了。
她回想起昨日与朱乃夫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夫人的和蔼可亲、热情关怀都让她倍感温暖。如今夫人卧病在床,她心急如焚。
“我想去探望夫人,不知可否?”林子恳切地问道。
继国岩胜思索片刻,点头应允:“也好,母亲心里一直记挂着你,见到你或许能有些精神。只是,母亲现在十分虚弱,你说话切莫刺激到她。”
林子郑重地点点头,跟随继国岩胜来到朱乃夫人的寝殿。
一踏入房间,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只见朱乃夫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也失去了血色,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林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握住朱乃夫人的手。
那只手冰冷而无力,让林子心疼不已。
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轻声说道:“夫人,我是林子,来看您了。”
朱乃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林子,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想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力不从心。
她微弱地说道:“林子……孩子……你来了……”
林子连忙凑近,温柔地说:“夫人,您别说话,好好休息。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朱乃夫人轻轻摇头,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傻孩子……我这身体……自己清楚……以后……你要好好的……岩胜他……会照顾你……”
林子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握住朱乃夫人的手,哽咽着说:“夫人,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说,好多事要一起做呢。”
朱乃夫人欣慰地看着林子,眼神中满是不舍与眷恋。
她轻轻拍了拍林子的手,便又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林子就这样静静地守在床边,看着朱乃夫人虚弱的模样。
继国岩胜立在廊下,目光在庭院枯竹间游移,心绪如翻涌的暗流。
正烦心时,仆人气喘跑过来,告知父亲急召,他收了神色疾步而去。
林子守在朱乃夫人床边,握着那双枯瘦冰冷的手,正轻声说着安慰的话语。
突然,原本虚弱阖目的夫人手指微微颤动,浑浊的瞳孔里泛起一丝光亮,她费力地偏头望向寝殿角落的屏风。
"缘一,别躲了..."朱乃夫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久病之人特有的沙哑,"快过来见见妹妹。"
林子顺着夫人的目光望去,只见素白的屏风后探出半张稚嫩的脸。
那是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红色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发梢却沾着几片草叶,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好奇,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
当与林子的目光相撞时,男孩迅速缩回身子,屏风后的衣摆却还在微微晃动。
"这孩子,总是这么害羞。"
朱乃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挂着温柔的笑意,她招手示意林子靠近,压低声音道,"自从他父亲带岩胜修习剑术,兄弟俩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缘一性子孤僻,总爱往山林里跑,岩胜又太过严肃..."
话音未落,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林子悄悄转头,看见缘一探出半截身子,正踮着脚伸长脖子朝这边张望。
他穿着件红色粗布短打,袖口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刚从外面玩耍回来。
"缘一,过来。"朱乃夫人再次唤道。
这次男孩磨磨蹭蹭地挪了出来,低着头绞着衣角,却在林子面前突然停住。
他仰起小脸,湿漉漉的眼睛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目光扫过她腕间系着的红绳,又盯着她发间的银簪看了许久。
"这是林子,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了。"
夫人拉过林子的手,又握住缘一冰凉的指尖,"你们看,是不是和母亲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林子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缘一平齐,笑着轻声问道:"缘一喜欢去哪里玩呀?我也想..."
话未说完,男孩却像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转身跑得飞快,木屐踏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转眼便消失在回廊转角。
朱乃夫人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她缓缓松开林子的手,指尖无力地垂落在锦被上:"岩胜从小被寄予厚望,父亲日日督促他练剑,说他将来要继承家族...……
可是,缘一将来要被送去寺庙成为僧侣..……."
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林子连忙扶她半坐起身,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夫人别说话了,先喝口水。"
林子将温茶递到夫人唇边,却见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好孩子,答应我..."朱乃夫人喘息着,眼中闪烁着恳求的光芒,"岩胜总是把自己绷得太紧,缘一又不肯与人亲近...你能不能...多陪陪他们?"
夫人的指甲几乎掐进林子的皮肤,"我这病...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只盼着在走之前,能看到兄弟俩..."
林子她用力点头,:"我答应您!我一定让岩胜哥哥放松些,也会带缘一去好玩的地方,让他们好好相处!"
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林子转头望去,只见缘一躲在廊下的柱子后,耳朵却竖得老高,显然在偷听她们说话。
察觉到林子的目光,男孩"嗖"地一下又躲了回去,只留下几片被碰落的紫藤花瓣,悠悠飘落在青石板上。
朱乃夫人望着那抹消失的身影,疲惫地靠回枕头,嘴角却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好,好...有你在,母亲就放心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皮缓缓合上睡着了,呼吸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