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城 第20章 宗悬门

点着灯的房间里，大摇大摆的放满了黄金，灯光折射着，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照得人眼睛发晃。

堆满黄金的中间，坐着一个袒胸露乳的男人，男人戴着面具，头发散落一地，慵懒的坐在椅子上。

男人手上夹着一张纸，他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人，把手中的纸放到一旁的蜡烛上，瞬间纸张燃烧，手指一松，如同尘埃般飘散。

洛半城站在身后，望着男人的饕餮面具，没有来由的感到有些不安。

“坊主，”沈訾卿见面前的赌坊坊主依旧不说话，便自己先开了口:“请问何时可以拿到身份牌？”

毕竟时间紧，任务重。容不得耽搁一分！

但那人仍没有动作，捏着兰花指，拿起一旁的杯子，小口抿了起来，那嗦嗦喝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明显。

“等会儿……”坊主细细闻着那茶水，然后摆摆手对站在身旁的丫鬟道:“去，换一壶茶……”

丫鬟接过，道声是之后便出去了。

坊主这才对刚才领路的老人道:“身份牌。”

老人闻言立马转身往放在角落，镶满了金箔的柜子去。

或许是因为太过张扬，黄金钱财遍地房间，大家对于这个小柜子并不在意，甚至不起眼。

他拿出钥匙打开来，从里面摸索着掏出四个身份牌，合上。

“坊主！”老人即便方才还对他有怨言，但现在还是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

坊主拿过，伸手摊开四个身份牌，上面标着日期和次数，柔声道:“过来……”

沈訾卿立马上前，就想伸手过去拿，结果没想到坊主又瞬间收回，引得他一头雾水。

“坊主这是何意？”

面具后的脑袋一歪，目光绕过沈訾卿，向洛半城看去:“你过来……”

语气上挑，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愉悦。

洛半城有些微怔，盯着坊主，想透过坊主的眼睛看出他的意图，却只看到了他眼中冰冷的反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去了。

采子休意味深长的看向洛半城，然后在一旁碰了碰黎澜景，嘴角不住的上扬，黎澜景冷眼一瞪，他才收敛回去。

坊主双目放光，不知是不是洛半城的错觉，他竟然感觉坊主的双肩在微微颤抖。

“坊主！”他垂下目光，不再直视。

坊主未再多言，而是把手中的四个身份牌递到洛半城面前，洛半城接过，并没有任何的其他不必要的动作。

“多谢坊主！”

退了半步，洛半城才欠身道谢。

坊主这回摆摆手，然后起身去整理后面放满了金条的柜子，拿出手帕仔细的擦拭着。

“嗯？”采子休鼻翼微颤，嗅了一下，凑近黎澜景小声嘀咕:“天香绢。”

黎澜景顺着话望去，心中亦是一叹:“豪得目中无人。”

天香绢因独特的香味而得名，制作工艺极其复杂，且整个帝京能制的人不过五名，材质更是上等的丝锦，香味则是来自北流荒林深处的优熏香草研制，专供皇室使用，几人也不过是依仗父辈光荫，才得以见识。

而对于采子休这个鼻子来说，这种更是一闻难忘。

老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坊主微微颔首后他才出声领几人:“几位，我带你们出去。”

既然拿到身份牌，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便识趣跟着老伯离开了这“豪无人道”的房间。

“斯拉！”

在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角落的柜子被机关悄然挪开，柜子的后面，走出来两个穿个黑衣的人，看着身形像是女子。

“跟上他们。”坊主头也不回，声音低沉。

“是——”

“是——”

两人点头应下就朝敞开的窗户一跃而下！

老人带着几人走出房门后往一处侧梯而去，那里有人把守，见到老人后都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一路走得畅通无阻，但楼下一声声的兴奋，歇斯底里的叫声和筛子声，牌声混杂在一起穿透几人的耳膜。

从二楼下到大门不过百步，采子休却想拉着黎澜景往赌徒中跑去，被沈訾卿呵斥了几声才安分了些。

“你们要去作甚？”

送几人出门时，老人好奇的问。

“刚好还想问您来着，”沈訾卿道:“我们想去寻找一个人的下落，顺便去买点市面上找不到的奇珍异宝。敢问老伯可知晓在那可以办到这两件事。”

老人哦了一声，挑眉:“这找人和买物可不在同一个地方……”

两人讨论着，洛半城好奇的盯着身后拉着贪玩的采子休艰难向前的黎澜景。

“办完此事，你再下来便是了！”

可这赌坊哪里是帝京那赌坊能比的，不是规模，而是赌法和交易，皆是大胆新奇，不像帝京那里，框框架架太多，不能这么赌，也不得这么交易。

“这次出去了，还不知何时能再来一次！”采子休依依不舍的看着围成一团又一团的赌客，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的哀嚎声，加上动听缓慢的琴声，更加引得采子休不愿迈步。

老人看着笑笑，却没有出声，继续对沈訾卿说:“找人你们要去万盛堂，那里是专门暗网找人的，不过呢……如果失踪了几十年的，就不必去了，十有**已经不在世上，找到了，怕也是一具白骨，省得伤心，至于东西吗，得去北边的宗悬门才行，不过那里找东西，有点儿贵……”

说着老人打量了几人的穿着，“不过看你们应当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主，倒可以去，但是寻常东西就不必去了，不值得……”

“多谢老伯！”

时间紧迫，为了节约时间，四人分了两队分别去万盛堂和宗悬门。

挂着红灯笼的街道上行走着穿着各异，身份有别的人，像是商行家的，官场家的，江湖侠客的，都进出于不同的店铺。

洛半城跟在采子休的身后，往老人所说的宗悬门走去，一路上采子休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洛半城偶尔应了几句。

“你为什么不写信给你师父？”采子休好奇。

洛半城思考了一会儿，解释:“因为不清楚师父的住址，他以往出门都会走很久，也不说去哪里，也不会给我写信，只有离开前留下一封信，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交集，虽说是师徒，但我并不了解他的习性，只知道他酷爱养蛊，我留在祈摩镇也是为他照顾那些蛊……”

采子休听说过巫蛊术极其神秘，而且非常难学，儿时他的父亲的同僚给过他一只金蝉，据说是宫中的巫蛊大师所养的，只是后来没多久它就死了，父亲怕浪费，便用来制成的金疮药。

“你们养蛊的，是不是都很厉害？”

洛半城想要点头，但转念一想，又摇头了:“不算，我见过的蛊毒不算多，只有师父口头教给我，但师父见多识广，常年游历世间，或许他称得上是厉害的巫蛊大师吧……”

采子休却觉得光凭别人的话就能照着成功解蛊，也不愧为一种天赋。

“你也很厉害，”采子休拍拍洛半城的肩，力度有些过大，害得他险些出去几步，“我相信你肯定也可以跟你师父一样！”

语气中充满了赞许和信任。

洛半城呵呵一笑，没有接话，只是揉了揉自己发痛的肩膀。

两人一路问路走了半柱香才到了宗悬门。

宗悬门四周荒凉无人，整栋规模是赌坊的二分之一，建筑样式与赌坊大差不差，独自坐落在一片不大的空地上，就如同鬼市的禁地一般，前面放着荆棘栅栏，后边是迷雾缭绕的河面，视线太暗，看不清尽头，像是一条通往远处的河流。

“这里真的是宗悬门？”采子休看到此景有些怀疑。

两个人没准，犹豫着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便见宗悬门的大门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绫罗绸缎，乳白色的曲裾深长裙拖地，肩头上的衣裳垂落下来，长发飘飘，头戴珠光，化着现下最流行的青楼妆，看上去风情万种。

她朝着两人的方向挥了挥手，柔柔软软的亲昵道:“二位客人，怎的就停在了远处呢？不过来瞧瞧？”

两人对视一眼，没动。

“敢问此处便是宗悬门？”

女人笑笑，也没有走过去，而是倚靠在门边，静静的盯着两人,过了半刻才点了点头，“当然。”

女人笑得神秘，回答完后却转身进去，留下两人思考。

见状两人没再犹豫，推开荆棘栅栏，走了进去。

知道二人会进来，女人并没有关门，朝一旁的掌柜摆摆手贴耳低语吩咐:“好生招待二位，别把上头那客人的货露出来给人看到，否则要你脑袋！”

掌柜识趣应了一声。

女人说着就迈步上了楼，忍不住又叮嘱一句“我去招待其他人，记住，务必看好！”

“咚咚咚！”

女人刚上楼，洛半城二人就站在了门口。

探去里面除了两三个在干活的店掌柜外别与其他人，就连刚才风韵犹存的女人也不见，看上去生意有些惨淡。

站在柜台前的掌柜见了忙放下手中的算盘过去相迎。

他打量着两人:“二位客人，有何贵干？”

说着使眼色给一旁的丫鬟:“去拿壶茶来！”

采子休斜眼看着有点小势力的掌柜，一甩衣袖语气轻浮:“来你这宗悬门除了买东西还能干嘛？嫖嘛！你们这也不卖女人啊……”

洛半城听得闭上眼，无奈叹气，看来采子休是要把自己的浪荡形象给宣传出去啊。

掌柜以为两人不过普通江湖侠客，一听双眼忽而放光神秘一笑，这些人他见得多了，表面看上去是正直无私，替天行道的有义侠客，其实背地里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虚伪至极，“人……”

采子休和洛半城一看，眼神瞬间闪过一丝错愕。采子休故意咳嗽两声，一副不信的模样低声好笑:“哈哈，不是吧，难不成你们这里这种东西都卖？”

既然来了这里，就肯定不是问问这么简单，掌柜走到楼梯旁的小房门前，推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二位进里面来详谈。”

没想到不过几句便套出些线索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二人没有迟疑，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看上去是专门给来的客人谈生意的，一张桌子，一个屏风隔断，桌子上放着新上的糕点。

“二位，是想在我们宗悬门买什么？”

“你们这里，有什么？”

“只要二位想要什么，我们便有什么。”

“人？尸体？器官？女人？药材？奇珍异宝？”

掌柜听着脸色不变，仍旧脸上挂笑:“只要客人想要，我们……便有……”

采子休闻言咬着牙，笃定确是有人体买卖的，放在背后的手握成拳头，不敢相信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去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洛半城站在一旁，“彼岸花和天山雪莲可有？”

掌柜一听，有些犯难了:“有是有，不过都被人给买下了，目前在我们这，不供给其他人！”

洛半城笑笑:“柜台有一朵彼岸花呢。”

“那朵邪乎，有人一碰就中毒，就给单独放着了。”掌柜指着门外摆摆手:“那罩子罩着，我们给它浇……水，也得拿着个手套浇，碰不得！”

洛半城了然的点点头，没再说话。

“彼岸花与天山雪莲药性虽相克，但若加些水晶兰，便可让濒死之人延续性命，可这三种药十分少见，价格更是昂贵，谁有那么大的本事一次性买那么多？”他凑近采子休耳旁道。

“你又知是用来救人的？”采子休不信。

“这两种一起买的，除了救人，别无用处，你说作为药材那基本不可能，因为彼岸花需要以人的心头血寄养，而天山雪莲处在冰冷阴湿地带，带回来就算冰封不过两日便会枯萎，寻常人家药铺都不会购入，因为不保值，而至于达官贵人，整个潭州，或许需要用到的……也就只有曹知府！”

洛半城一解释，采子休立马想起黎澜景在曹府所听到的对话。

那位病危的大夫人……黎澜景带回来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