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永恒的魔法是否违背规则 第55章 故事的魔王（8）

[人生就是一段不断书写的故事，有悲痛的段落，自然也会有幸福的一角。地下暗河汇聚了千千万万的支流，它们就像你的全部，怀揣着无穷的勇气向大海而去。]

[……]

[我的意思是，故事令人悲伤，但印照在你双眸里的世界，如此美好。]

头顶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千丝万缕地落入这狭小阴暗的山腹，黑色的蝴蝶穿行其中，宛如黑暗■■童话的复刻，美得诡谲。

娜罗觉得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到处都是鲜血浸染的样子，她看不清模糊的世界，却能听见那源源不断的心声。

声音的主人对她而言太过脆弱，只需要简单的挥一刀，就能一次杀光这些人。

而这些死掉的家伙，也会给这片森林带来一点作用。恶臭不堪的灵魂中，腐烂腥臭的肉糜里、将长出最致命的毒蘑菇。

黑刀[冈格尼尔]沉淀着以太魔气，它似乎被娜罗身上的寒气所影响，漆黑刀身上终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在故事的结尾重逢吧。]

娜罗阖了阖眼，复而又茫然。直到她耳边响起声音，她循声转头，在角落处看见了一个被关在铁笼里身形扭曲得如同怪物般的老人。

她灵魂深处的痛苦与绝望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娜罗，可娜罗无法共情他人的情绪。她对这一切只有陌生，冰冷的黑色湖泊始终泛不起涟漪。

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的斩断了铁笼，带起的刀气刮断了后面的几颗大树。娜罗低头看着那可以说是用滚的方式掉出来的老人，凉薄阴郁的红眸里没有对人间惨剧的怜悯。

形如枯槁的五指在那一瞬抓住了娜罗白色斗篷的衣角，血污在那片白色间晕开。老人颤抖的声音破败，无法组成半个字，这一瞬间，唯有灵魂的哭声令人动容。

[冈格尼尔]的刀尖一转，锋锐的尖端直指老人瘦骨嶙峋的后背，只需要娜罗一个最简单的动作，她就能贯穿对方的心脏。

幽暗，寂静，荒芜。在这一刻孤独感前所未有，似乎这个世界唯有绝望永恒，每个灵魂都在无助的哭泣。

清醒的时候，那无边无际的荒芜是如此的真切，唯有短暂的睡眠才能让灵魂的喧嚣就此沉寂。

老人的脊椎以一个近乎九十度的角度折断，她整个人都被打了个对折，但那并不是酷刑所致。娜罗记得自己曾经在孤儿院里见过类似的老人，他们都是很辛苦的农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常年在田地里弯着腰，老的时候很容易就折腾出恶疾。

他们没有很多的金币，农作所得的一两个银币无法支付那高额的药费。

可奇怪的是，眼前的老人并不只是简单的脊柱弯折，她的四肢也被向着反方向折断。

在不利落的地方绑上几块合适的木板辅助，她像一颗会自己滚动的肉球，在猛兽场里被当成奖励野兽的零食，被贵族们从高处踹进兽场。

被那些大牲畜们撕咬，在极端的痛苦中死去。

灵魂的哀哭，诉说着一生的坎坷，绝望滚滚如山如海，上帝的罪孽同样深而重！

娜罗收起了黑刀，她俯身下跪，双手放在老人的脊背上。

言简意赅：“死掉的家伙又要怎么重逢。”

以太魔气在这一刻爆发，庞大的力量灌入老人枯槁般的身体，属于她的故事被不断擦除、不断报错。与之相对的，那垂垂老矣的身体在不断恢复活力，折断的四肢在一阵骨骼错位的声响中生生拼回原位。

秃掉的头发也在快速生长，从白发变成黑发，从老人，变回年轻。

“啊啊……啊啊啊！！”

要如何才能让灵魂不再哭泣？

“我的意思是，故事令人悲伤，但印照在你双眸里的世界，如此美好。”

娜罗像在逐句逐字的理解那个人的话，她毫无感情的念读，就像一个死板的书呆子，只知字意却不明深意。

要如何让腐朽的灵魂开出花，改写既定的命运，需要做什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可尸体只会长出有毒的蘑菇。

地狱深处的罂粟只会在鲜血的灌溉下摇曳着盛开。

当少女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找不见那个黑色的女人了。她颤抖着抬起双手，白嫩纤细的十指上没有一点伤疤，不着寸缕的躯体上没有了那丑恶狰狞的折叠痕迹。

她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变回了十几岁的孩子。如果这不是神迹的话，还有什么可以解释？

如果不是眼前那些奴隶主的尸体还倒在那里，她一定会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死亡后的世界，不然怎么解释这梦幻般的景象。

——

那两个人的灵魂消失了。曾经一直折磨她的子爵夫妇，好像真的在那个奇怪的地方里烧成灰烬了。

娜罗这一路走走停停，不免的想起那个蓝头发的圣女，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

她回忆那些片段，拼凑那个名字：“……塞壬？”

谁知道天上不合时宜地掉下来一个庞然大物，不偏不倚的砸在离娜罗并不远的小土坡上，溅得四周尘土飞扬。

黑色巨龙哎哟哎哟的叫唤着痛，从她的后背上，冒出来一个蓝色的人影，那头蓝色的长卷发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是碧波的海洋。

而她的身边还跟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不过娜罗并没有在意那团明显气息与众不同的狐狸，她的视线是一直落在塞壬身上。

“我■！你那个魔毯怎么说漏气就漏气啊，我根本来不及张开翅膀就砸下来了！”

莫芙挣扎了几下，从龙形退回人形，在那个大坑里手脚并用的爬上来。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塞壬，而是在经过这片上空的时候，厄里斯突然咬穿了魔毯把里面的魔法石叼了出来。

而此刻那只犯了错的狐狸正畏畏缩缩的躲在塞壬怀里，颤抖的脊背透露出祂刚才也是被突然的坠落吓狠了。如果不是莫芙变成龙形，给她们提供了个肉垫子，几百米的高度很难说不会摔出个好歹。

“哎哟，疼死我了，我的翅膀才刚好没多久啊。你这个……狐狸崽子！”

莫芙龇牙咧嘴的，眼睛里的怒气怎么都压不住。当即就抓出躲起来的厄里斯，劈头盖脸就训起祂的话。

白团子被揪住后脖颈时四只小爪子都在奋力挣扎，可惜以祂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够起到作用。塞壬想解救一下厄里斯，起身时余光就注意到不远处处在树底下站着的人。

她的气息与周遭完美的融合到了一处，让人无法觉察到她的存在，如果不是眼睛先瞥见了，还不知道要蒙在鼓里多久。

“娜罗小姐？”

塞壬不敢相信居然这么快就找到娜罗，她心里微沉，不过也很快就调节过来。就像她最初预料到那般，娜罗的反应总是很平淡，哪怕这么大头龙砸下来她都没有一点很明显的反应。

“娜罗！我终于找到你了，就猜到你肯定在这边，我没有认错你的魔力！”

莫芙听见塞壬的话后这才发现她已经找到了对方，当即高兴得冲过去。

和她的高涨的情绪相比，娜罗一直没有说话，她斜着看过来的眼神里也没有称得上是友好的态度。

莫芙兴许是因为跟塞壬待了几天，被影响到了性格，才会忘了自己的朋友娜罗是个怎样的人。她的脚步放慢，最后变成用走的，回到娜罗跟前。

抬头看了几眼，确认娜罗现在是个睡醒的状态，不会跟之前一样突然梦游了就攻击自己。

然而娜罗的视线很快就移开了，她沉眸凝视着走来的蓝发女人，脑海里不断闪过许多的记忆碎片。

回忆被对方打断，“娜罗小姐，我想再跟你继续谈一谈之前没有聊完的话。”

这里是北边的大森林岛，距离雪国仅隔着一个海峡的距离。岛屿上绿植丰富，还有着好几座活火山，生活着许多濒临灭绝的动物。岛上至少还有三分之二的地方，是没有经过人类探索的区域，海岛的土地广袤到十二个海港城加起来都大。

而且大森林岛，在很久以前是属于精灵族的土地。

“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娜罗的声线非常清冷，她的语气里只有陈述，没有情绪波动。兴许她还记得自己之前险些杀掉莫芙的事情，也只有这样，娜罗才会改变最开始冷漠的想法。

“那种程度的现实，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是你能承受的。”

“只要是代价那就还可以想办法去承受，如果娜罗小姐愿意帮忙的话，我将感激不尽。”

闻言娜罗很是露骨的打量塞壬，目光定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上，她摇了摇头，意思非常明显。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喂人类，我就说你现在太弱了吧。”莫芙在旁边适时的发出嘲笑声，她骄傲的双手抱胸，“求我啊，我可以给你一片我的龙鳞。”

旁边的娜罗倒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龙王的鳞片才有用，在此之前，你的龙鳞并没有绝对防御。”

明明娜罗只是简单说了句，但塞壬和莫芙厄里斯就一起想起了刚才龙砸在地上的时候，莫芙哭天抢地的叫痛。就那个样子，看起来她的鳞片也不怎么结实。

莫芙噎住了，她马上去看塞壬的反应，确定对方没有露出看笑话的表情。她扬了扬手里的厄里斯，“……这个狗说要去上厕所，我带祂走开一下。”

魔神之力毕竟不是属于这个位面的力量，如果大范围的使用很难推测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海港城和那十几万居民消失了接近两个月的时间，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深坑，这种事情所造成的轰动肯定是非同小可。

结果你跟他们说消失那么久的海港城，睡了一觉的功夫又恢复如初了，里面的居民甚至不知道自己死过一次又会发生什么呢。

这时候的塞壬莫名想到了和菲尼克斯的对话，啊没错，那些人会认为这是神谕。

不过塞壬也知道娜罗说的后果肯定不是这种事，那个人看起来也不会在乎这些事情，她说的只可能是更为真实且残酷的东西。

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的塞壬不想就这么错过，她想问清楚娜罗说的事情，可接下来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说尽软话，娜罗都一副不开口的样。

她只能更直接些：“只有娜罗小姐的力量才能坐到这种事，如果需要我为此付出点什么，我也不会吝啬的。”

“逆转时间的魔法超出这个世界能承受的极限，不过你以为导致灾难的是龙之息吗？。”

娜罗话语轻描淡写，“那座城市在我来之前，本身就已经没有意义上的活人了。”

那对夫妻每一次转生都会变得更强，更强，直到他们的獠牙能咬穿娜罗的脖颈。塞壬见过吸血鬼城堡里血流成河，而当时的海港城远比吸血鬼城堡的情况更惨烈上数十倍不止。

那是不折不扣的人间炼狱。十数万的异化魔种在城镇里相互撕咬，啃食对方的血肉，但它们又都听从子爵夫妻的指令，如同一支不知疲倦不止疼痛的死人军团。

“是一年的海港城吧。”

娜罗纠正了塞壬的认知，“你救了莫芙，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代价……到那个时候你可以用自己的双眼来确认值不值得。”

回到灾厄降临前的一年，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挽救海港城。不过这样也就说明，那对子爵夫妻留下的诅咒很可能早就已经扩散到了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在潜伏周期里就已经埋下了无数的隐患。

“对不起娜罗小姐，我不喜欢听哑谜，现在就告诉我吧，代价。”

娜罗越是这样，塞壬内心的不安就愈发强烈，她的目光里带着极为倔强的恳求。

可事实上并不是娜罗想打哑谜，而是她自己也不是非常清楚到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她知道会引发非常恐怖的连锁反应。

娜罗看着塞壬认真的表情，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里看见的一只小白猫，那只猫的眼睛好像也是蓝色的吧。

僵持了好一阵子。

娜罗眼神轻怔，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遥远地望着那片蓝天。

“可能，会裂开一个大口子吧。”

她的语气实在太寡淡了，冷淡到似乎只是在说“你看，天气真好”。塞壬的脸色霎时苍白下去，她很明白那道口子意味着什么，她太清楚那是什么。

西摩尔的国家就是被那无穷无尽的恶魔们蚕食，她的国家就如同地图上被勺子生生挖出来了一大块一样。

“……”娜罗见塞壬突然低沉着不说话了，她就没有接着说下去。塞壬的表情明显是不想看见那种结果的，她曾经能破坏蓝岛镇里的蓝洞，是因为那条通道并不大，而且光就这个毁灭的性质上也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我有一个办法。”

莫芙她们在从森林里回来，娜罗就索性走上前，头轻轻低下，就在塞壬的耳旁耳语了几句。

那突然靠近的身体，让塞壬下意识地后退。隔着半米的距离自己也感受到了娜罗身上异常的寒冷，她不经怀疑对方难道是冰块做成的人吗？

听了娜罗的话后，塞壬感到一种诡谲莫名的恐惧。她迎上娜罗的目光，尽管自己知道娜罗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的人，她也希望能从那双冷漠的红眸里看见一丝玩笑的意味。

“你们还没有聊完啊？”

莫芙的声音大咧咧的插了进来，她不会知道自己刚才为塞壬带去了多大的温暖。

“呃……”

塞壬低了低头，她的手心里沁了汗，那种冷嗖嗖的体感从她面前撤了去。

“僕僕僕！”

得到解脱的厄里斯猛猛扎进塞壬怀里，十分委屈的拱着塞壬，而祂身上的白毛有许多处甚至是打结了，看起来刚才没少被莫芙一顿折腾。

和娜罗莫芙她们的体面相比，塞壬苍白的脸跟厄里斯打结的杂毛，显得无比失颜。

“娜罗小姐……我，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