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兰达塞给他的那个绣着多尔蒂家徽的精致小钱袋,此刻正安稳地挂在他斗篷里的腰带上。
瑟伦说他现在的身体虽然还是很差,但也没像以前一样常常待在床上,所以可以试着多出去走走,经历一下小孩子该有的童年。
而约兰达,她听完后,大概是觉得他到了学会花钱的年龄。
“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想从马车上跳下来玩,”约兰达半蹲下来,摸摸以利亚的脑袋,“在那个时候,我不希望你想买什么都要问我们。”
[好吧,我真的买了。]
以利亚看着手里那串烤得微焦的夜光菇。
摊主大叔信誓旦旦地说只撒了一点点盐,但咬下去,汁水在口腔里迸开,带着一股类似辣椒的刺激感,很是好吃。
[还不错。]
他在心里默默给了个好评,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是想吃些其他东西,还是想玩些东西?我们在周围逛一圈就回去训练吧。”克莱因等着他吃完,才开口询问。
“都可以,但我更想去你家看看。”以利亚倒是不客气。
他大概摸出来克莱因的性格,笃定对方不会因此生气。
“我家?”
克莱因愣了一下。
“不能去吗?”
以利亚有些疑惑。
“没有,可以。”克莱因想了想,法比安师傅今天轮休在家,应该也没什么不方便,“这边走吧,抄近路。”
克莱因带着以利亚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
两旁堆着些废弃的木箱和杂物,行人稀少,阳光只能斜斜地照进来一半。
“穿过这里就快到了,法比安师傅收留了我,所以我和他住在一个地方......”克莱因边走边介绍。
“哟!这不是我们第七队的‘天才’吗?”话音未落,一个充满讥诮的声音在巷口响起,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伯恩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三人一站,彻底封死了狭窄的巷子出口。
他们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眼神在克莱因和以利亚身上来回扫视。
“逃训?还带着个小少爷乱逛?”伯恩抱着手臂,下巴抬得老高,“克莱因,你这只野狗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法比安那老家伙就是这么管教你的?”
克莱因将以利亚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地盯着伯恩:“伯恩,我们只是路过,让开。”
“路过?”跟班一号嗤笑一声,“我看你是想巴结贵族小少爷,好给自己找个新靠山吧?啧啧,法比安那个平民队长是不是快养不起你了?”
“就是!”跟班二号帮腔道,“可惜啊,你可别被这穷小子骗了!他除了会点三脚猫的剑术,还有什么?”
克莱因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他强忍着没有立刻动手。
他知道,一旦他先动手,伯恩他们更有理由在法比安面前告状。
“闭嘴!”
以利亚打断了跟班们的聒噪。
他从克莱因身后走出一步,小小的身影在巷子的阴影里显得格外挺直。
“我说,”以利亚琥珀色的眼眸冷冷地扫过伯恩三人,“你们吵得像三只在门外嘎嘎乱叫的乌鸦,很烦。”
“你找死!”
伯恩被激怒了。
他一个眼神示意,跟班一号和二号收到信号直接扑了上来,目标直指看起来更好欺负的以利亚。
伯恩和小跟班这次可穿了轻甲,根本不怕那破木箭。
还有眼神超级可怕的女仆,这次也不在那个病秧子身边。
“以利亚!”
克莱因大惊,就要上前阻拦。
但以利亚的动作更快。
他小小的手迅速探入斗篷内侧的口袋,那里装着瑟伦硬塞给他防身的几个炼金魔法卷轴。
抽出、打开,卷轴瞬间被激发。
暗金色的符文瞬间亮起,一股能量精准地覆盖在冲在最前面的跟班一号和二号身上。
“呃啊?!”
“什么东西?!”
两人只觉得仿佛一头撞进了沼泽里,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
他们连抬腿都变得极其困难,最后“噗通”、“噗通”两声,直接摔趴在地,徒劳地挣扎着,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你作弊!”伯恩指着以利亚,气得声音都变了调,“用魔法道具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让克莱因这个野狗自己跟我们打啊!”
他不敢直接对以利亚动手了,只能把矛头转向克莱因,试图用激将法。
“就是!不公平!”趴在地上的跟班一号挣扎着抬起头附和,“有种让克莱因出来打!”
“哼!法比安那个下贱平民教出来的徒弟,果然也就只配躲在贵族少爷的屁股后面摇尾乞怜了!”跟班二号也憋红了脸喊道。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克莱因的怒火。
他可以忍受别人骂他野狗,但绝不能容忍他们侮辱收留他、教导他的师傅法比安。
然而,就在克莱因爆发的临界点,以利亚却忽然笑了。
“哦?不公平?”以利亚歪了歪头,看向气得跳脚的伯恩,慢悠悠地说,“你们三个打我们两个,还堵在巷子里,这就公平了?”
伯恩被噎得一滞。
“不过嘛......”
以利亚话锋一转,看向身边蓄势待发的克莱因,声音中带着煽动。
“既然你们这么想公平地较量一下,还这么关心法比安队长的教学成果,那就来比试一场吧。”
克莱因有错愕地望向以利亚,却是得到一个微笑。
“哼!区区一介平民,怎么可能有资格跟我比试?”伯恩不屑地甩头。
“那怎么办呢?明明是骑士团训练的时候,你却跑到街上来欺负一个比你小几岁的孩子......啊,我好像看见巡逻队路过了,不如让他们帮我来调查一下。”
以利亚将手放于眼睛前,向巷口外望去,好似真看到了什么人,就要喊过来。
“等等!你要是喊巡逻队!那小子不也......”
“克莱因不是预备骑士团中的一员,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以利亚有些怜悯地看了看伯恩的脑袋,难道真的会有人找麻烦都找不明白吗?
也许伯恩脑子里都是插队的方法,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克莱因已经入了骑士团。
“克莱因,你想打吗?”他不再跟伯恩浪费时间,“在这里,我可以作证是伯恩先向你挑衅,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以利亚在为克莱因作担保。
“好!”
既然如此,克莱因沉声应道,再无迟疑。
他早就憋着一股火气,一步踏出,木剑被他稳稳举起:“预备剑士克莱因,在此向你发起挑战!”
“打......打就打!怕你不成!”
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看克莱因成功拜师骑士团队长不爽,伯恩色厉内荏地吼道。
他猛地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
虽然只是把长度不足的训练剑,但精钢锻造的剑身肯定比克莱因的木剑不知坚硬多少倍。
这是他被以利亚威胁弄丢了木剑以后,让工匠重新锻造的。
“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
“开始!”
克莱因没有废话,沉声喝道。
话音未落,伯恩已按捺不住,抢先发动攻击。
他毫无章法地一个前冲,手中精钢剑带着破风声,刺向克莱因的胸膛。这一下又快又狠,真奔着要伤人来的。
克莱因瞳孔微缩。
伯恩的剑术在他眼中破绽百出,但那精钢剑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他不用木剑硬接,脚下步伐迅捷一变,身体向左侧滑开半步,险之又险地避开剑刃。
然而,伯恩这一刺虽然落空,却借着冲势手腕一翻,锋利的剑刃顺势改刺为削,横着扫向克莱因来不及完全收回的右臂。
“铮!!!”
一股锯木头的杂音响起。
克莱因的木剑仿佛黏在了钢剑上,手腕顺着对方削砍的力道猛地一抖、一引、一压。
那柄精钢训练剑划出一道弧线,“叮叮当当”地跳跃着,最终跌落在地。
赢了!
哪怕牺牲了一柄木剑,用了巧劲,但克莱因一个学剑没多久的人就是赢过了学剑两年的伯恩。
“以利亚,我......我赢了!”
克莱因猛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以利亚,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他终于亲手打败了这个一直欺压他、侮辱他师傅的恶毒贵族。
“对,你赢了。”
以利亚走上前,清晰地陈述着事实。
伯恩脸朝下扑在地面上,鼻尖充斥着浓重的霉味。
他余光瞥见自己那两个小弟瞪大的眼睛,巨大的羞辱感吞噬了他的理智。
“呃......可恶啊!!!竟敢......竟敢让我丢这么大的脸!去死吧!!!”
伯恩根本不去想后果,猛地抓起身旁地上那柄精钢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正与以利亚分享喜悦的克莱因,狠狠地掷了出去。
克莱因听到响动,迅速转头,瞳孔中倒映出那急速接近的剑刃。
而他的身后,就是以利亚。
[不能躲。]
克莱因脑中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将身体拦在前方。
精钢剑即将戳上克莱因的脖子。
伯恩相当解气地大笑起来。
下一刻,形式反转。
以利亚即将扔出魔法卷轴的手一顿,他望着眼前的场景,想到了在《渎火者》中,法比安对初见克莱因的描述。
【法比安率领骑士团第七队前进,他朝身后的几人摆摆手。
副官罗南领会他的意思,将大部队挥停,自己与另外五人一起与法比安刺探村庄情况。
......
地面被灼烧成焦黑色,被村民们努力搭建好的屋子,现在散落成一片废墟。
“罗南,你们看地上。”法比安顺着烧焦的地方画出弧线,“它是从中心扩散的,我们快到了。”
“队长,现在的情况太奇怪了,明明说是游尸入侵,但这里更像被施法者轰了一遍。”副官罗南表情严肃。
“我先看看情况。”法比安掏出望远镜,朝着不远处的天空望去。
然而,就在这一次,他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景象:只存在于传说中红龙自废墟中升起,它张开双翼,在天空中咆哮,连太阳都要在那洁白的火焰下退避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