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利亚,你想去北境吗?”
以利亚被病痛磨了好几天,勉勉强强能起床的时候,约兰达突然这样问他。
“为什么突然要去北境?”
以利亚抬起眼,恍若不知。
“送一个人回去,我要作为护卫队跟随,瑟伦说有想收集的材料,也会一起去,”约兰达从不在以利亚面前隐瞒什么,除了他有可能治不好的事实,“只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不放心,但北境很冷,你和都菲一起留在这里也行。”
“不,我想去。”
以利亚快速应道。
“很冷。”
约兰达皱起眉。
“那就穿厚一点。”
“很远。”
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我们又不是走着去的。”
连续被反驳了三次,约兰达也瞧见以利亚的坚定,但这在她看来更像是小孩子闹脾气。
“好吧,那你不能在路上,突然离开马车,”见实在改不了他的主意,约兰达郑重地警告,“我们说什么就做什么。”
“好~”
以利亚拖长了声音。
既然是长途跋涉,那么配备的人手定是不少。
以利亚并不知道普通的远行是什么规格,但从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来看,他们要送的人肯定很重要。
“哇!哦!”
菲尼蹲在以利亚肩膀上,一卡一卡地惊叹出声。
圆润的小肥鸟才刚交了几个人类朋友,就要面对这么大的阵仗。对此,以利亚选择掏出托比准备的鱼干,塞到菲尼嘴里。
“菲尼好像变胖了。”
克莱因听着“嘎吱嘎吱”的进食声,端详着菲尼。
“你怎么也跟来了?法比安叔叔那里有事吗?”以利亚漫不经心地继续投喂着菲尼。
“师傅被斯宾塞家族的人缠上了,他们否认自己与兽人黑市有交易,并且想要我们把伯恩放出来,”克莱因不适地皱眉,“我被他们跟踪了,差点被抓起来威胁师傅。”
法比安住在下城区,那里确实没什么护卫。
“嗯,那确实是等事情结束了再回来比较好......我先过去了。”
菲尼吃完,以利亚拍拍肩膀上的碎屑,与克莱因分开。
克莱因是与骑士团的成员坐一起的,虽然他年龄还小,但法比安只是让约兰达稍稍照顾,更多的,就与其他骑士待遇一样。
“好,那我也回去了。”
克莱因对此求之不得,他更习惯与骑士们待在一起,而非独自在舒适的马车里坐立不安。
以利亚走到队伍偏中央的位置。
瑟伦跟他说,他们要坐同一辆马车。
在以利亚后头的另一辆马车处,有一位熟人。
那是前几日还尴尬着的兽人伊斯迈尔,现如今换上一身墨蓝色的高领天鹅绒外套,纽扣是打磨得锃亮的银质豹头,衣领一直扣到下巴,将头以下的皮肤全部遮挡。
他斜靠在马车车厢旁抱臂,眼皮耷拉着,盖住半边眼睛。
周围的护卫队来来往往,却没人敢于踏出第一步与他交流,无他,仅仅是因为伊斯迈尔看起来过于冰冷傲慢。
[即使把他扒光了扔到人群里,也没人觉得他会是兽人。]
或许是想到伊斯迈尔羞恼的场景,以利亚并不觉得他看起来有多可怕,反而是站定在自己要坐的马车旁,与他打了个招呼:“不进去吗?马上就要启程了。”
伊斯迈尔转头,他看见了以利亚:“看看你们准备得怎样而已。”
说完,他直接走进后一辆马车。
伊斯迈尔坐的马车装潢华贵,与瑟伦所坐的没什么差别。
以利亚微微挑眉,带着菲尼坐上瑟伦的马车。
“约兰达说,她要在外面领队,”刚一上车就听见抱怨,瑟伦像个被遗弃的大型犬,盯着马车车窗,嘴里咕嘟着抱怨,“这是她的职责,我知道。”
以利亚把菲尼放在垫子上。
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主人了,自然知道养宠物是需要承担责任的,至少吃、住、行这三方面要照顾一下这只小鸟。
“等休息的时候,母亲会来看我们的。”他努力尝试着安慰瑟伦,但毫无成效。
“她还有她的骑士下属,还要勘察环境,分给我们的时间少之又少,”瑟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晚上都要宿在营地里不回来了,以利亚,接下来几天就只有我们父子俩和这些不会说话的墙壁大眼瞪小眼了。”
马车缓缓启动,在王都伊加德平整的大道上行驶。
以利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不甚熟悉的的王都街道和两旁精致的商铺逐渐远去。
瑟伦抱怨了一会儿,见儿子只是点头应和,自觉无趣,便从座位底下抽出一只沉重的木箱。
“路上无事,正好来继续你的炼金术基础。”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一位严师,但眼底还残留着刚才的委屈。
以利亚觉得自己被迁怒了。
先前在侯爵府,瑟伦偶尔才会叫以利亚进书房,指着被翻开划出标记的书本让他背诵,这是增长知识的好机会,以利亚欣然接受。
但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被抓着上一天的课。
[天呐,我是回到了高中吗?]
以利亚捧着手里写满晦涩符号的书本,听着瑟伦从“炼金术的起源”讲到“大陆上的基础元素”再讲到“炼金术常用的几大符文”......是苍蝇吗?苍蝇从他的左耳朵钻进去,又从右耳朵出来了。
“以利亚,你在发什么呆?”
瑟伦见他走神,顿时有些无奈。
“父亲。”
以利亚突然开口。
“什么?”
瑟伦疑惑。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以利亚斟酌着开口,根据这些天的相处,他发现瑟伦是个很容易被亲人打击到画圈圈的家伙,于是话语间有些小心,“我还没能完全记住炼金符文?”
炼金符文。
在看不懂它的人眼里,这就是毕加索的艺术。
以利亚尝试把它类比为象形文字,心想半弯的月亮自然是“月亮”,中心带点的圆形无疑是“太阳”。
可瑟伦的答案却恰恰相反:“‘月亮’是‘银’,‘太阳’是‘金’。”
以利亚试图理解其中的逻辑,再解读其图案。
———完全失败。
[也许我一辈子都掌握不了这种东西。]以利亚对能够将炼金术使成花的瑟伦,抱以深深的敬畏。
“叩、叩。”
从马车的墙壁上传来两声敲击。
以利亚松了口气,将掩盖住的车窗打开,低下头,正对上克莱因仰起的脑袋。
“我想我们要休整一下了。”
克莱因言简意赅。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虽然时间被瑟伦的课程拖得漫长,但以利亚知道这从刚出去王都没过多久。
“嗯,我们遇到了战斗魔物。”
克莱因望向前方。
以利亚顺着他的方向探出头,比在马车中更强烈的吼叫与打斗声传来,隐隐约约还有重剑捶打的声音。
“有骑士团和护卫队在,很快会解决。”克莱因把他推回去,顺手把车窗扒下来。
瑟伦也听见了两人的话,将目光从手上的书本收回,看向面露好奇的以利亚。
“我从来没有见过袭击人类的魔物,”以利亚没觉得魔物和魔物之间有什么不同,“它们和我们的食物有什么不同吗?”
“没可食用魔物那么温顺,”既然以利亚问了,瑟伦就跟他分析,“这类魔物对元素力的控制力更强,它们的身上会出现比普通魔物更强的攻击器官。”
比如爪子、獠牙、尾针、犄角,在挥动的时候,它们会有意识地附着上元素,造成更强的破坏。
“我能去看吗?”
以利亚更加好奇了。
“当然,但是得等他们打完。”
一个小小的、无害的请求,瑟伦自然不会拒绝。
约兰达带领了骑士团第七队的十位骑士跟随,另附有几十位护卫队的战士,与他们战斗的魔物,则是一群可以掌控土元素的毒蜥。
它们不断昂头嘶鸣,甩动间便有道道土墙拔地而起,试图阻挡队伍前进。
约兰达一马当先,巨剑裹挟着骇人的风压,狠狠劈下。
土墙应声崩裂。
碎石飞溅中,一旁的战士们突进,刀光闪烁,迅速将失去庇护的毒蜥斩断。
战斗短时间内平息。
以利亚被瑟伦准许,从马车上跳下来,走了许久才到队伍的前段。
毒蜥身体中流出的血液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血块,散发着一股硫磺似的腥气。
以利亚抿唇,并未止步。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血污,更加凑近地去观察毒蜥狰狞的头颅和断裂的身体。
作为一名前社畜,以利亚只在游戏里见过这般景象,真实的冲击力让他胃部微微翻腾,但强烈的好奇心最终压过了不适。
在毒蜥的尸体堆前,还有一批人。
一个高挑的女孩正半蹲在一具最为庞大的毒蜥尸体旁,她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毫不介意地拨开碎肉,对身边的人指挥着要保留的部分———那是温德米尔商会的小姐,也是这个商队的领头人。
这样一个声势浩大的跨国队伍里,自然会有王都商会派遣的队伍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