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失守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周一的班会课上。

周书瑶宣布了接下来的运动会和期中考试安排：“明后两天开运动会，结束后周四周五直接期中考试”

消息一经公布，台下怨声载道。

“怎么不早点公布啊，现在怎么来得及准备啊！”

“运动会和期中考试连在一起，学校领导怎么想的啊？是想掏空我们吗？”

“那我不参加了，都没时间复习了......”

周书瑶见台下乱成一锅粥，用力拍了拍讲台：“安静！要讨论下课再讨论。”

教室瞬间恢复平静。

周书瑶继续安排：“想参加运动会的同学，今天晚自习下课前去体委那里报名。马上就高三了，学校建议优先保证学习，不想参加的同学可以在教室自习。”

教室里传来几声无力的哀叹。

黎城一中近几年领导班子经过一次大换血，除了任教多年的老校长，核心骨干全被换成了新面孔。新的领导班子教学风格激进，将黎城一中原本相对宽松的机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如今推行的“高度参照衡水模式”，正是他们的决策。

苏棠对此早已了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她微微侧身，向身旁的顾野低声说道：“我报名1500。”

顾野在课桌下回了一个“OK”的手势。

下课后，如顾野之前对苏棠一群人预测一般，运动会的报名无人问津。

顾野走到讲台上向大家呼吁：“同学们，想要参加运动会的同学请尽快到我这里报名......据我所知，从下学期开始，高三就不能参加运动会了。也就是说，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运动会，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响应的人寥寥无几，除了被硬拉来的几个顾野的小弟外，报名的只有苏棠和周既明。

顾野作为体委，见无人报名的项目实在太多，自己报了200米短跑、跳高和男子接力三项。但尴尬的是，接力赛目前只有他、张元明和另一个室友，还差一人。

“既明，你想参加男子接力吗？”顾野伸手拍了拍前排周既明的肩膀。

周既明转过头来，视线无法避免地掠过苏棠——

苏棠见状瞬间别过脸去。

他心头猛地一坠，目光连忙定在顾野脸上，“我就不参加了，接力赛没有奖金吧？”

对于运动会，周既明的关注点全在奖金上面。他今早特意测试了一下，七圈操场2800米跑了十分20秒，应该还是有机会拿奖的。

而且这次公布的时间那么晚，留给参赛人员练习的时间等同于没有，这种冷门项目搞不好其他班都没人报名，他的胜算其实很大。接力赛就不一样了，作为团体项目，向来比个人项目关注度更高、竞争更激烈。而且接力赛貌似没有奖金，即便有也得团体平分，实在不划算。

顾野没想到周既明的关注点在这，连忙去翻找抽屉里运动会的通知说明，仔细查看一番后对周既明说：“团体项目确实没有，你是为了奖金报名的？”

周既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随后转回身去。

他向来对金钱的**毫不掩饰。暴露自己对金钱的渴望不仅不会伤自尊，反而还能捞到额外的赚钱机会，顺便还可以避开不少无意义的麻烦。他一直践行这这套外人看来冷漠却高效的处事法则，从不为任何人破例。

顾野被周既明的决绝震得愣在原地，他原以为对方至少会推诿几句，没想到竟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连理由都承认得坦坦荡荡。

苏棠背对着他们，将字字句句连同点头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趴着嗤笑了一声。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还以为周既明是为了“追随”她才会跟着一起报长跑，敢情人家是冲着奖金去的。看来，她得重新掂量自己在周既明心里的分量。

苏棠此刻正在和他冷战。

昨天她没等周既明，独自一人坐公交车去学校。路上周既明不停打电话来，她全挂了。后来他又发道歉短信，她也一条没回。

今早升旗仪式，除了班级清点时不得不和他一起点名以外，她尽可能地回避他。她也没太搞懂自己的状态，除了担心周既明会被社会上一些不好的人缠上外，她更多的是气愤，气愤他好像没把她放心上，气愤他轻飘飘地违背两人做好的约定。

她转过身来，特意提高声音对顾野说：“男生接力还差一个？放学我帮你动员，肯定能找到人。女生接力有人报吗？没有就算我一个人，人数不够我待会儿一起找......别泄气，有我在呢。”

最后一句话，特意拉长了尾音。

周既明手中的笔骤然停止了转动。

顾野连忙向苏棠道谢：“好啊好啊，苏棠，你真好。”

*

第二天，运动会在一场形式大于实质的开幕式中，正式拉开帷幕。

顾野作为体委，担任高二五班的领队。他举着牌子精神抖擞地领着队伍往阅兵台前走去，

路过之处无不传来夹杂着口哨的呼喊声。可领队再出风头，也架不住队伍人心涣散。他们班人都等着开幕式完赶紧回教室复习，队伍走得稀稀拉拉，半点精气神都提不起来。

甚至他们班连人都没到齐。比如身为副班长的周既明，此刻就完全找不到踪影。

苏棠在刚刚清点人数时就发现周既明不在，周书瑶问到她还替他掩护，说他去上厕所了。幸好周书瑶临时被叫去修改后天的数学考题，不然现在就得发现周既明偷溜不见了。

开幕式结束后，苏棠偷偷问了顾野周既明的去向，却意外得知周既明昨晚就不在宿舍了。

“这种情况很常见，我们都会替他打掩护，放心吧。”顾野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他说他十点前会赶回来，十点半有他的项目。”

看来又溜去网吧当代练了，是完全不把他们的约定放在心上啊。

苏棠的心情瞬间暗淡了下来。

她原本还挺高兴的，对即将到来的1500米女子长跑很是憧憬，想着能在这场赛事里面为自己班级争得一些荣誉，弥补之前错过的热血青春。

运动会开幕式后，最先进行的是团体赛。

苏棠最后还是没凑齐女子接力的人手，只成功说服劳动委员张强补上了男子接力的缺。

虽然胜算不大，她还是拉着程望舒去给他们加油打气。

“五班加油，五班加油。”

“顾野加油，顾野加油。”

苏棠和程望舒挤到赛道一旁，刚喊了两句“五班加油”，声音就被身后顾野粉丝团声势浩大的呐喊声淹没。她们回头一看，全是高一的学妹。他们班也是沾了顾野的光，人都回教室复习了还有这么一大批后援团替他们班呐喊助威。

顾野跑最后一棒，第一棒是张元明。

枪声刚落，张元明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瞬间抢占了先机。

平日吊儿郎当的他，此刻眼神里满是对班级荣誉的渴望，尽管因为用尽全力而显得有些面目狰狞，但苏棠却觉得此刻的张元明比平时任何时候更有魅力。

她拉着程望舒为张元明加油打气：“元明元明你最棒，元明元明跑第一。”

听到有女生为自己加油，张元明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后半程加速冲刺，将接力棒稳稳交到第二棒的张强手中。

第一棒交接后，他们班甩开其他班大概十米的距离。

见晋级有望，苏棠和程望舒激动地为张强呐喊着“张强加油，张强加油。”

张强是从县城考上来的学生，农村干惯体力活的底子让他的身体素质远超班上的其他同学。他接棒后跑得比张元明还快，瞬间把对手甩开更远的距离，稳稳地把棒交给了下一位。

下一位同学也没有拉跨，把之前拉开的距离保持了下去，把棒交给了最后的顾野。

苏棠拉着程望舒满操场飞奔，好似她们也在进行着场内的接力赛。两人从没这么激动过，以前从没认真看过班级比赛，这会竟然体会出点集体荣誉的滋味来。

顾野接过接力棒，勾嘴笑了一下，眼神那种势在必得的锋芒几乎要割破空气——他毫无悬念地领先跑完了最后一棒。

“十一点决赛，来看吗？”

男子接力小组晋级后，顾野特意来问苏棠和程望舒。

“当然。”苏棠爽快地答道，一旁的程望舒也点头应和。

“那待会见，我们先去休息一下。”说完，顾野一群人往小卖部走去。

刚过上午十点，太阳正是毒辣。苏棠和程望舒刚刚绕着操场跑了一圈，现在浑身是汗。

“苏棠，要不先回宿舍换件衣服，待会再过来看决赛？”程望舒向苏棠提议。

苏棠摇头说有事。程望舒立刻意会，她是想看周既明的长跑，便独自回了宿舍。

程望舒离开后，苏棠开始满操场找人。终于在男子3000米开赛前十分钟，在检录处发现了周既明的身影。

她混在人群中从远处看他，觉得他神情有些憔悴，脸色比平日更苍白一点。

该不会熬夜打游戏了吧？

苏棠不禁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一声清脆的枪响后，起跑线后的众人冲了出去。

因为长跑项目报名人数过少的缘故，这场赛事只有一场，初赛即是决赛。

周既明一开始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苏棠在外围一直跟着他跑。刚开始，她还尽可能避开周既明的视线，但在第二圈时她发现周既明的状态不对——嘴唇发白，额头冒汗，动作越发的吃力。

她奋力挤到跑道最外侧，朝周既明喊道：“跑不动就下来！别硬撑。你要的奖金我下午给你！”

女子1500米赛事被安排在下午，她刚刚和顾野打听了一下，报名的人数不多，她非常有信心。

周既明笑着朝她挥挥手，好像再说“不用”。紧接着，他开始加速向前。

从五圈开始，周既明丢了领先的位置，掉到了队伍的中间。他呼吸越来越重，一手撑着腰，步子明显慢了下来。

终于，在第六圈的时候，他因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但只是非常短暂的晕厥，一阵两眼一黑后，眼前很快恢复了光亮，他被两人抬着走出了跑道。

是苏棠和负责赛事的老师。

被抬着走了几步以后，他把被架在老师肩上的手抽了回来，虚弱地说了声：“我没事。”然后半边身重重地靠在了苏棠身上。

苏棠见状连忙和一旁的老师说：“老师，我送他去医务室就好了，您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