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心周乱 第1章 引子

女人的侧影浸在暧昧的光线里，一抹不易察觉的银光从指间滑入杯中，无声地沉入杯底迅速消融在翻腾的气泡中。

喧闹迷离的包间里，琥珀色的威士忌在昏暗的射灯下漾着诱人的光泽。

官昕端起酒杯，浅碰了一下杯口，转而将杯子递到男人唇边，手指了指自己肚子。

“今天有点不舒服，你帮我喝了吧。”

男人没有直接接过杯子，目光落在杯沿——手指精准的转到另一侧，挑眉看了一眼官昕才就着那一抹红印，一饮而尽。混合着异物的威士忌醇厚却辛辣，除此之外似乎还萦绕着一丝丝的香甜，是她的味道。

昏暗流光映照下，官昕看着男人滚动的喉结直到杯底只剩微不可见的沉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如释重负的小小缓了一口气。

“叮。”

卡座暗处，一双静默的眼睛，透过摇曳的光影，清晰地捕捉到一切。无声无息，唯独温热的掌心融化了酒杯中的冰块，清脆地划过杯壁。

目光最终停留在杯口那一抹红痕，斑驳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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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壶红糖姜枣茶。”肖瑜放下刚刚喝完的空酒杯，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肖二什么时候这么疼人了啊，弟妹好福气呀。”

“这可不行，我们还没敬弟妹一杯呢。”

坐在旁边的狐朋狗友一窝蜂地瞎起哄。

肖瑜抬手挡住了递到面前的酒，对着使坏的猢狲们说：“我喝，她的我喝。”

“黑骑士可是要多罚三杯的噢。”有人不嫌乱地添油加醋道。

“不然我们回去吧。”官昕拍了拍肖瑜的肩膀。

今晚的官昕让肖瑜有不一样的感觉，一如既往的疏离中带着几分。。。怜爱？有种自己侄子看巴克的感觉，不过也未做多想，反正自己喜欢，温香软玉享受就完了。

十点半，官昕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一把推倒靠在沙发上的肖瑜，失重的脑袋垂直地砸在垫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肖瑜，肖瑜。”官昕俯身查看，手却毫不客气地往巴掌上呼。

“他喝多了我先带他回家了。”

“这才十点多，不应该啊，肖二，弟妹在怀你故意装醉想早点回家一夜**是吧。”一帮人心领神会地坏笑起来。

玩笑归玩笑，大家还是招呼人七手八脚地扶起肖瑜。

“我也回去了。”

阴影下的人站了起来，不大的声音马上淹没在嘈杂的环境中。

眼尖的人发现周渌安拿着外套也准备离开，忙起身往回拦，“哎～渌安哥，您走了我们弟几个多没意思。”

周渌安看了眼茶几上的瓶瓶罐罐，沙发上的浓妆艳抹，怎么看自己在才扰了他们的兴致。直接推开胳膊上的手，冷声道：“你们玩，账记我的。”

来人看周渌安去意已决，又为人大方，狗腿子地奉承了两句就迫不及待地埋入他的波涛汹涌中去了。

泊车小哥早早地把车停在门口，酒保们架着肖瑜放倒在后排，官昕接过钥匙，正低头摆弄着驾驶室的操纵杆。

副驾驶车门被拉开，“送我一程。”

官昕一愣，直勾勾地看向来人，欲开口盘算着让他离开。

周渌安看穿似的，随之倾身靠近，以一种无可避免的姿态堪堪擦过她的胸前，张力拉满的背脊撑得衬衫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官昕下意识往后一靠，呼吸些许停滞。

伸手扳回大灯，坦然自若地回到自己位置上，还不忘指一指安全带。周身都染上了周渌安的气息，官昕懊恼地转过去想直接让他下车。

话还没说出口对方两眼一闭，直接假寐，给官昕整得一脸懵，敢情都把自己当司机了是吧。

“导航！”官昕甩下两个字，挂档打方向踩油门一气呵成，车嗖地就穿了出去。

“你开错方向了。”周渌安闷闷地说，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想来官昕是真的被气到了，绝对方向感都失了调。

一个大转弯掉头，马表转速蹭蹭地往上飙，顺溜了几个绿灯、险险闯过黄灯、哐当刹在了红灯前，又零帧起手强烈的推背感迎面而来。

周渌安不用看也知道官昕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开法她自己也不好受，又怕说多了惹她不高兴，转头看了看半边手脚已经落在地上的肖瑜。

斟酌片刻，“你轻点，万一把他弄醒了，不就前go。n。g。。。”

官昕开着车没注意，但觉得周渌安犹犹豫豫的话里有话。看看肖瑜，看看周渌安，想想肖瑜的确有几分姿色，难道？

确曾听说，当年和自己在一起前，校园里就有传闻周渌安不近女色，整天和室友玩一起，难道当年自己只是挡箭牌？可想想当年他和自己在一起的呃。。。样子，也不像啊。

又偷偷看了旁边一眼，难道近几年？感叹娱乐圈真是大染缸啊。。。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

周渌安突然感受到官昕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变了，难道她刚刚听到了，看着也不像，虽不明白，但也没多想。

后半程跟着导航倒也是稳稳地停在肖家门口。

车还没熄火，官昕就迅速跳下车，钻进后排在肖瑜身上、口袋到处摸了摸，周渌安稍有不悦地皱了皱眉。

一门心思找钥匙的官昕丝毫没有察觉男人的不悦，空闲之余还指挥周渌安一起找，摸了一遍没发现钥匙的踪影，又跑到前座。

周渌安顺手打开中央扶手箱，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正经东西，黑着脸拎出整个托层，盒底的东西让他瞳孔一缩，这个熟悉的棉花玩偶，怎么会在肖瑜车里。。。周渌安瞟了眼官昕，啪！的又合上了。

官昕以为找到了连忙凑过头去，只见神色可疑的周渌安手紧紧地按住箱子，好奇心促使官昕怎么也要探一探，周渌安不忍用力败下阵来。

“嘭。”箱子弹开，一个正正方方的红色小盒子上标着大大的0.01。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好奇。

官昕啧了一声，打破尴尬，跳下车跑去后备箱。

谁会把钥匙放在后备箱啊，周渌安对着后视镜宠溺的一笑，只见小姑娘一手叉腰一手往脸上扇扇扇的。

若有所思地盯着扶手箱，回头看向后排烂醉如泥的男人，想想还是先找钥匙。

巴克嗅了嗅来人，是熟悉的味道，摇着尾巴回自己的窝里去了。

总算把人弄上了床，官昕看着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尾的周渌安，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三人play吗？还是担心自己对肖瑜图谋不轨。

不管怎么样，周渌安在这里自己也没法办事啊，好不容易放倒了肖瑜，怎么又杀出来了一个周咬金。当时就应该把他扔下车。

“你不走吗。”

“啊。。。走啊。”

周渌安双手插着口袋站在门口等官昕穿鞋。

“嘭！”

门又开一个口子，缝里只露出一个眼睛。

“你自己回去吧。”

留下一句话就哐地关上了。

“呵。” 周渌安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强制送走周渌安，偌大的客厅只剩官昕一个人，昏暗的落地灯把影子拉得虚长，裸足微微发汗，黏腻地踩在大理石面上，每一步细微的摩擦声如同擂鼓。

绵长的呼吸声足以证明巴克睡得很沉，可每每一动，蜷在鼻尖的尾巴都会极其轻微地颤一下。官昕始终觉得有两道无形的视线落在自己背后，可转身依旧只见巴克阖住的双眼，窥不见珠。

厚重的雪尼尔窗帘从天花板垂落，整个卧室包裹得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茧，没有一丝光线能挣脱进来。官昕站在窗前，指尖触到粗糙的暗纹提花，微微用力——拉开了一道窄缝。

清冷的月光像一柄利刃劈开浓稠的黑暗，狭窄的光束精准地落在卧室角落的书桌抽屉上，揭开了原本完美隐藏在暗中的轮廓。

官昕用指尖抵住抽屉边缘缓缓拉开，不让滑轨发出一丝声响，好友的旧物让人红了眼眶。

接上电源，手轻轻地拂上两人曾一起贴在电脑外壳上那些专属女生之间的小玩意儿。贴纸的边缘微微翘起，官昕抚平褶皱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硬是屏住了眼中的湿润。

B612，长吁一口气，还好密码没改。

“霜霜，对不起，没经你同意。。。” 官昕盯着屏幕前的荧光低不可闻道。

拿出准备好的u盘，将电脑里的剧本、小说，照片一一拖入，小企鹅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7年前，来不及细看，打包往u盘里塞。内容有点多，紧迫的时间在老旧的电脑前显得格外的冗长。

等待之余，鼠标落在了一张合照上，男女虽然隔着一定距离，但肢体语言不会骗人。两人的脑袋不自觉的朝向对方，脚尖也是默契地构成了一个微小的夹角。

直觉告诉官昕照片上的男人就是私自拿走这台电脑的人，但现在除了明确知道电脑是出现在了肖家，其他一概不知，官昕也不敢冒然去下定义，更怕打草惊蛇。

曾经——敌在暗，我在明；现在——敌在明，我在暗。

时隔七年，老天爷把这个线索送到自己面前，官昕决定不再做鸵鸟。可是，要怎么做呢，肖瑜肯定不能问，还有谁呢？

照片里的男人，房间的主人，不知道也不可以。照片，聊天记录，剧本。。。剧本！

周渌安！他是接触到霜霜剧本的当事人，也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入手真相的最好人选。

整理好物件，拍下照片，拉上窗帘，整个房间又恢复如初。

黑色外套下的官昕如鬼魅般离开房间，仿佛一切不曾发生，隔壁房间鼾声依旧平稳。

月光时明时暗，官昕按记忆中的路寻了过去。

身后的车没有开灯没有打扰保持着一定距离，车稳稳的停在了在自家门口，找的真准。周渌安满心满眼想着不愧是当年实践课地图学上第一个走出考试范围的人。当年那个自信飒爽的女生自己怎么就把她弄丢了呢。

曼哈顿灰的轿车笼罩在夜色中，官昕转过身，敲了敲车窗。

“一起走一走吧，也见了不少次了，还没好好说过话呢。”

重逢到现在官昕对自己避之而不及，现在主动找来定事出有因。其实她和肖瑜微妙的关系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因为每逢遇到她就会乱了自己的判断。

回忆今天包间里发生的一切让周渌安更确定官昕必是要从肖瑜那里得到什么。她总是那么目的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当年也是，现在还是。

“上车，太晚了我送你回去。”车锁一松。

离开肖家的瞬间，官昕冲动只想直接去周渌安家里看看当年的剧本，可真见到周渌安又开不了口了，只好顺势先上了车。

“当年。。。” 官昕斟酌着该如何不让周渌安觉得刻意，“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有你朋友的剧本是吧。”这是当年两人的疙瘩，当然她的心思总是那么好猜。

没有太多的意外，官昕一直知道周渌安是聪明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成为演艺圈为数不多的双金奖得主。只是没想到曾经善于藏拙的他，现在如此一针见血。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来我们剧组做环境顾问。”

“啊？”这是什么毫无关系的答案，“环境顾问？”

“之前有剧组录制节目，破坏了环境造成不少负面的舆论影响。”周渌安举起食指向上指了指，“现在大环境要往绿色方向走，这次拍摄地点又是在生态敏感区，我们要找个专业的人去规避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是专业的人。”官昕一口回绝。

“我马上就要进组了，没有很多时间。”周渌安又下一记猛料，“你想知道的东西行业内几乎都绝口不提了，你找不到比我知道更多的人了。”

想了想加了句，“肖瑜也不行。”

官昕被堵无话可说。小人！假正经！当年给自己看剧本时候哪有这么多条条框框。现在整这么一出。

“停车，我不回家。”

“？”

“不回家？你回哪儿，你还准备回去找肖瑜！”

“对，他喝这么多我担心他，我要照顾他。”官昕看着周渌安就来气，就算真如他说的肖瑜不知道，但还是有很多事要在肖家完成，现在还不能和肖瑜断了。

“你倒是挺关心他，还演出真感情来了。”

官昕真的是要疯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但也不服气只能死鸭子嘴硬道，“什么演不演得，他是我男朋友我当然关心。”

“呵。”

“肖瑜的确没在演，他眼珠子都快掉你身上了。”

“不过你的演技嘛。。。”她还是一如既往，对不喜欢的人避而远之。每次肖瑜靠近一点她就退开，难得今天她装得亲亲热热的倒是三分入戏，庆幸自己算半个专业人士看得出她肢体的僵硬感，不然旁人还真被她唬住几分。

周渌安按下双跳，车玻璃上映出她模糊的背影。不禁想到刚入行的时候，每当信念感不足以使他融入角色时，不得不透过对手想象她那虚幻的轮廓，回忆着她曾赋予自己那些七情六欲才能够去演绎出角色的情感。

目光从车窗落回面前的女人，眼底是来不及收回的柔情和眷恋。官昕接不住这样的眼神，打开车门准备逃离。

车锁一落，周渌安浅浅叹了一口气，无奈之下还是把车稳稳的停在肖家门口。

离开前，对官昕说：“考虑下我的建议，聘书会发到你们系那边。”

阖上大门，回过身来，巴克松散耷拉的眼皮不知何时睁了开来。口袋里金属质感的u盘捂得火热，官昕站地笔直，目光凛冽，俯视地看了回去。

不过几秒，

巴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叹息的唔咽，随后缓缓地，再次将下巴搁回前爪上，闭上了眼。

刺眼的阳光，浑浊的意识，宿醉的钝痛，以及。。。长长的头发？女人？！

肖瑜虽有一双桃花眼勾得花名远扬，实则受父母影响在对待男女之事上还是相当洁身自好的。

动作扰到了倚在床边的梦中人，顺着床沿软软地滑了下去，胳膊湾做枕长发铺散了一地遮住了半边面容。

肖瑜卧在床边静静看着地上的人儿，一整片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官昕身上，细微的尘埃在发丝周围轻盈飞舞。

熟睡的女人毫无防备，呼吸依旧均匀绵长。肖瑜弯腰抱起官昕，稳稳地放到床上，确定没有醒转的迹象，带着满身黏腻轻手轻脚地退向浴室。

官昕想了一晚上耐不住困意，微光乍露才昏昏入睡。床上的酸臭味着实令人无法忽视，可阳光把房间烘得暖洋洋官昕实在不想醒来。忍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挪回了地板上。

肖瑜洗完澡发现床上哪还有什么人，只有一只巨大无比的懒猫裹着自己的大衣窝在阳光下。

滚下来的吗？半蹲再次准备抱起地上的人。

“臭。”官昕直接打掉穿过自己颈下的手，肖瑜尴尬地蹲在旁边悻悻地收回双手。

三下五除二地撤掉了床单被套，下楼撞见正在吃饭的肖母。

肖母一脸暧昧地看着自己儿子手上的脏东西，早上起来就看见门口多了一双女士鞋，这小子以往哪一次不是彻夜不归，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余光早就看到自己母亲那八卦的眼神，但又不好解释什么只怕越抹越黑。径直的走去洗衣房，丢下满是酒味的床上用品。

肖女士看着耳尖都烧红的幺儿留下一句，“我和你爸晚上才回来，你注意安全。”

肖瑜听完觉得背后如豺狼虎豹追赶似的，赶忙抱着干净的床单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跑去。

“官昕第一次来家里我就觉得她是个好姑娘，是我们瑜儿的良配。”肖母一脸欣喜地对肖父说道，恨不得明天就给对小情侣张罗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