鳏夫诡事录 第18章 借胆

见此，府山君却道，“自是想借你玄胆一用。”语气丝毫未有客气。

对方冷笑，目光轻蔑地扫向一侧的照夜，说道，“不过是那土著捏的一个泥偶，朝生暮死罢了。你竟想拿本王的命胆，怎么......是给他续命？简直荒谬至极！”

照夜心中顿感一片空茫，却听府山君答道，“你若不愿意，那我也就不用去海市蜃楼给你拼命了。”他言辞戏谑，神情却是认真。

“他怎会在海市蜃楼！”对方不经意拽紧了手中的铃铛。

这举止让照夜心中多有疑惑，面前两人所谈，远比自己重要，那铃铛倒底是谁的？

“你不如想想，他在那里，总比你我在此处要安全。”府山君作势一叹。

那男子沉思许久，斜睨了眼照夜后，才道，“我这东西太烈......”随及，又伸出手指在眉心一划，一道金丝便被扯了出来，“倒是便宜了你这泥胎。”

照夜被对方如此“轻看”，不得不向府山君靠了靠，以寻倚仗。

府山君接过这丝气息，眉眼温和地拍了下照夜肩，让他安心，又满意的将那缕氤氲流转的金丝收入袖袍内。

对方又道，“如此，便是我卖了你府山君一个人情，但你又拿什么同本王保证？”

“这个好说......”府山君笑道，“今后，但凡持此烛龙喑者，便是我蓬莱街市的主人了。权当是我府山君送他的......嫁妆。”

“哼！”

意味不明的一声轻哼后，彼此条件似是谈妥，那玉色铃铛重新回到了府山君手中。

只是那男子脸色愈加阴沉，不再多话，甩袖而去时又看了眼照夜。

终于，对方消失在月下云雾间，直是再次听得那些如闷雷滚滚的声音传来，才带着一句苍茫悠远的嘲讽，说道，“旁人都说你府山君狡猾奸诈，本王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只是这话让照夜听来，还带着些许疲惫与无奈，为什么？

府山君打断道，“老东西的话，听着倒像在骂我。咱别理他。”牵过照夜的手腕，往回走。

“方才你所见的，他叫夜王。这铃铛原本就是他送了人的东西。你可别信他说的那些胡言乱语。他能大方送出这丝气息，不过是有求于我。”话音未完，府山君将烛龙喑直接挂在了照夜胸前。

“我，不要。”照夜要将这铃铛取下。

“那你先替我戴着，如何？”府山君哄道。

“我，不要。”照夜后退一小步，表示抗拒。

“我又没说送你......”府山君望着照夜，暗道，这孩子怎不知，戴着它便多了层庇护，嘴上却说，“你暂时戴着，便没人能欺负。”又加了句威胁，“可见了阿轻是如何欺负雀老的？到时候欺负你岂不更简单？”

“我，不要。再说，他俩是闹着玩，我懂。”照夜仍是将这铃铛拿下，坚持要递还给对方。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感觉这东西是个硬疙瘩，压在身上令人“喘”不上气。

“你......”府山君看向照夜，月色下，他那眉眼里的坚持出奇的叫人愣神。

“不是自己的东西，我才不要。山，山君定然也是不要的。”照夜虽然不明白自己表达的意思对不对，但他就是不喜欢。

“你这性子，怎这么犟呢？”府山君叹气，心底竟生出些恍惚。

“那山，山君，你不也要给对方去拼命么？”照夜小声反驳，下巴却抬的比天高。

府山君心中一软，笑道，“我自然是不会去了。”只好将铃铛戴回了手腕处。

照夜这才呼出口气，轻松下来，“嗯。这样最好。那你也别给我用他那什么气息。我不要别人救。”他虽不懂这些，但心底里就是不要。想起方才那夜王的轻蔑，他这拒绝准没错。

府山君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对方，等着照夜接下来的解释。

“虽然我一时间还搞不太明白，但想必是山君在帮我，才会答应夜王的条件。我就是不太高兴，但也说不上原因。”照夜无法表述心中所想，只要一想起屋子里的那番变故，所有关系到自己的事，总透着股说不清的阴霾，他就觉得不舒服。

府山君无奈点了头，也不再同他争论。想他心智都未开全的泥人，眼下说再多，又能懂几分？

“山，山君......”照夜继续喊，他心中的问题还没问完。

“你也别叫我山君，喊我师父。”

“好。”照夜笑着仰视对方，终于他也能喊对方师父了，和之前那菜刀少年一样，心里竟是高兴。

“那师父给你取个名。如何？”府山君道。

照夜却显犹豫，小声恳请道，“师，师父。那我可不可以不要取像他们那种杀鸡、烧菜的这样的叫法，行不行？”

这一下，府山君终是没忍住，大笑了起来。感叹道，“女娲阿女娲，这难道就是你执着于此的意义？泥人所念，当真纯澈无邪。又叫人哭笑不得。”

“女娲是谁？”照夜皱眉。

府山君答，“你以后见了就知道。”

“那方才夜王说得土著呢？”

“就是女娲。”

“这两个名字有区别么？”

府山君想了下，道，“没有。不过是称呼不同罢了。”

照夜点头，继续问，“那蓬莱街市又是什么？”

“我今后带你去。”

“和这里一样美吗？”

“不一样。”

“那......去那个街市，是不是也要......拼命？”照夜好奇，想起的全是方才对话里那些自己听不懂的内容。

“！”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走在山间的夜风里。

此时，天际悬着的枚新月，将蓬莱映衬得愈发静谧空灵。正应了那句诗文，照夜月无声，空山万籁休。

府山君沉思道，“不如你便取照夜二字为名，怎样？”诗词说了他听不懂，但这“照夜”却很恰当。

“好。”只要不是杀鸡的，烧菜的，他什么都可以。

“嗯。”府山君点头，忽而站定，抬手指向了天心那轮明月，“照夜，你记好了，师父名唤望月。”

说罢，他衣袖带风，惊起山林簌簌的声响，那月光在府山君锋利的眉骨间流转，将他轮廓分明的面容镀上了层清冷银辉。令照夜的视线再也不想移开。

从那一刻起，照夜觉得自己就该是天上那月光，轻轻的落在他身上，照临无尽黑暗，方配得上对方这一眼望来的温暖。

至此，他照夜不仅有了名，他心中还烙下了这抹亘古。

......

之后的那些日子，蓬莱很热闹，照夜也逐渐熟悉了这里的种种。

阿轻与雀老每隔一段时日便要去屠葬鹿，那少年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只是他手里的菜刀总是传来一阵阵的腥味。

每次归来，少年阿轻总是迫不及待地就从百丈高空一跃而下，那身姿在照夜眼中变幻成说不出的玄妙。他也很想去瞧瞧，那葬鹿倒底是何物。

这日亦如往常，阿轻上身打着赤膊，浑身浴血而归。

他独自扛着只葬鹿从天上跃下后，熟练地在照夜面前剖出了葬鹿内胆。于以往不同的是，不由分说便将那新鲜内胆塞入了照夜口中，朗声笑道，“今日这颗鹿胆已孕出金色，师父叫我让你吞了。日后，咱便可一起去屠葬鹿。”

照夜被这忽如其来的血腥味儿呛得脸色发白，胃里一阵恶心，他正打算呕出来，却被身后的一只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那掌心温热，低沉的声音也从头顶传下，“不就一颗鹿胆，你怕什么。”

“师父。”阿轻见此，立即躬身行礼。

那只大公鸡也踱步走到照夜跟前，突然“咦”了声，对方瞧向了照夜的脖颈，那白玉似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块黑斑，尤是显得醒目。

这......

《中洲小志》

葬鹿，群居而栖。

所过之处，草木尽枯，生灵涂炭，视其为祸。

葬鹿有首，可驭同族。故此，杀一只无用，唯独斩其魁首，方算除之。

如今，葬鹿已尽数被困于西面葬地，方使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