鳏夫诡事录 第17章 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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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府山君便带照夜行至一处山涧瀑布前。瀑布自崖上飞泻而下，巨大的轰鸣声，顷刻将照夜的思绪拽回眼前。

那水流在石隙崖缝间奔涌腾跃，如一挂白色绸缎随风激荡。水汽随着山风层层扑面而来，只觉沾衣欲湿，小雨成雾。

瀑布之下，是一汪浅潭。水清无鱼，蜿蜒数里后，才消隐在远处的薄雾中。

此时，彼此就立在水潭旁的青石上。

府山君示意照夜踏入浅潭去，可不知为何，对方怎么也不肯往前再挪一步。

“你这又是何故？”府山君问。

照夜踌躇半晌，道，“山，山君。”他按着之前听来的称呼叫了对方后，才说道，“方才，我只是指尖碰了下那雾里的东西，它们就变成一滩黑水。那我现在整个人去到这么干净的地方，会不会......会不会就全变黑了？我......”

照夜很清楚方才在屋子里的变故，绝对不会像对方所说的那般轻巧。眼下，这么干净的水潭，自然就不敢碰了。

悄悄地，他还抽回被府山君握住的手，不忘偷眼瞧向对方的掌心，别是他那修长的手指也一同染黑了才好。

“嗯，心思倒是细腻。不过么......”那话音未落，照夜却忽觉腰间一痛，待是反应过来，竟是被一脚踢了下去。

“噗通”声响，水花四溅。

而后是一阵笑声传来，那立在青石上的人影道，“本君今日就教你个道理。凡事多想没用，不如亲自试上一试，你看如何？”

音随话意，照夜只觉冰凉的潭水瞬间漫过全身，正要挣扎起身，忽觉异样。他双手撑在池底的颜色，竟已褪去黑色，反复冲刷下，露出了原本的玉白。

这！

照夜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方才还是黑漆漆的，现在已被潭水洗涤干净，露出如玉的肌肤。

于是，再不顾其他，整个人没入了水中。墨发如瀑散开，衣饰似云雾飘去了远处，潭水将他身上的凡泥一洗而空。

再度浮出水面时，照夜看向水中的倒影，那是张陌生的脸，却也让他怔住。手掌不自觉的摸向脸廓，这，这就是自己吗？

水面微微荡漾，倒影中的眉眼越发让人看得清晰。照夜对着潭面细细观察，眉眼间居然还带有几分对方的模样，让人无比激动，仿佛这具皮囊忽而有了存在的意义。

照夜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给自己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上不再带有一点黑泥后，才踏出浅潭，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崖边，那道身影背对着周围，兀自静坐在崖边，看起来很疏离。

此时，府山君手中正握着一根长长的青竹竿，竹竿的顶端已隐没在云雾中。衣袂翻飞间，那云雾漫上他衣袍，仿佛要将整个人都裹进去，与苍茫悠远的天地融为一体。

照夜望着这奇异的景象，心中疑惑更甚。想了下，还是轻轻走了上去，无声地站定在府山君身旁。他好奇这长长的竹竿有什么用，也好奇那云雾里倒底又有什么。

府山君微微侧首，看了眼□□的照夜，唇角勾起抹弧度，“你这样子......竟成了个野莽匹夫。”

“那，那团缠在我身上的东西，它飘走了，我没找到。”照夜老实回答，为此他还寻了许久。

“那不是东西，那叫衣裳。喏，穿好它。”对方袖袍一展，素白长衫瞬间罩在了照夜身上。“今后你就穿这颜色，还挺配。”

照夜摸着身上的布料，笨拙地又理了理衣襟，眼中竟是珍爱的神色，方想开口问对方在做什么，府山君却竖起食指抵在了他唇上，那动作优雅而神秘，虽不懂其中意思，可他心头豁然开朗，这是让自己不要说话。

就这样，一坐一站的两人，四周一片宁静。唯有远处隐隐的瀑布水流声破空传来，却又融在了周围，根本不觉喧闹，只有无尽的静谧，让人安心的静谧。

照夜看着那云雾，白茫茫间似乎什么都没有，不知不觉天色也暗下，明月悬空而起时，那云雾却起了变化，如波涛之浪，排山倒海袭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俩卷走。

见此，照夜本能的往府山君身后退了一大步，却听对方问道，“你，饿不饿？”那声音徐徐传来，随之，对方那张脸上也蒙上层层的银光，变得温柔，令人失神。

正在照夜不知如何作答，忽然，整个云雾剧烈地回荡开，隐隐还有低沉的咆哮从远处轰轰传出，如闷雷暗滚，又如疾风骤雨冲刷过来。

府山君双目一凝，右手执竿挑起，那竹竿顶端终于露出端倪，长长的银丝下挂着枚玉色铃铛。

正待照夜凝神细看时，一只巨大的鳞爪猛地探出，瞬间便拽牢了那铃铛。巨爪之下，玉色铃铛就如一颗尘埃，来回间，看得照夜心脏怦怦直跳。

紧接着，竹竿受巨爪的力量驱使，银丝崩直，整根竹竿随之也弯成了一道长弧。双方好似借竹竿正在角力，紧张的连周围的雾气都凝出了冰晶。

云雾中的咆哮骤然剧烈响起，府山君仍往上提竿，这会儿，照夜已瞧出个大概，那云雾里，是个黑漆漆的庞然巨物啊！

“哦？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府山君对着那云雾笑道，整根竹竿几乎已垂直在眼前。这才真正“钓”出了云雾里的东西。

照夜不觉瞪大了眼，直愣愣的看向那庞然大物。

果然，对方通体纯黑，又隐隐透出金色，像花纹遍布全身。整个形状如一道横跨万里隆起的山脊。蜿蜒盘旋时，伸展出的四足之一，正紧紧钳住竹竿末端的铃铛，它目如赤火，一瞬不瞬地锁住了府山君。

照夜只觉呼吸一滞，在那威压下，怕是一个吐息便能将自己碾成灰飞。

“别怕，老东西就是火气大了点。”府山君对照夜说时，一松手，他那竹竿便朝着对方飞去，方才还是柔韧性极佳的竹竿就此化为齑粉，徒留那枚铃铛平稳的躺在对方的巨爪上。

“他人呢？”对方气息喷吐而出，声音震的人眼前出现了重影，整个山间的雾气好似也被吹散一空。

“你去不了，而我么......”府山君闲闲地站起身，“不想去。”

“条件。”一把好听的嗓音带着凌厉的气势落下，对方抬脚已换了身形，稳稳地站在崖边。

那人眉间染有金色印记，衣衫舞动，长发无风而卷，目光射向府山君时，充满了戒备与强自压下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