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癖 第3章 第 3 章

广播声消失。

沈珏率先有了动作，但他只是走到右侧墙壁前，伸出手，用指节敲了几下。墙壁似乎是实心的，敲击之下发出的声音有些闷，而且声音小得几乎连道轻微的脚步声都能将它盖住。

看来墙壁里也除了检测、扩音系统外，还安置了不少防御、进攻的设备，如果要从墙壁作为着手点开始筹划越狱，必须要研究的一定是该如何拆解、躲避进攻设备，否则，还没等逃出去，就先被轰炸成了焦尸。

沈珏倒也没觉得有多棘手，意料之中的事罢了。

时任影看他没了后续动作，便不甚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开口说：“走吧，去中央大厅。”

“你们知道怎么走？”沈珏抬头看向已经打开门的时任影。但回答他问题的却是言兆。

言兆嗤笑了声，说：“当然不知道，这破门之前都是锁着的，根本打不开，完全把我们当畜生来关，这广播还是头一次出现。”

时任影和言兆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景惟站在门口，安静地等待着沈珏跟上来。

沈珏的视线在周遭又扫了几圈，才抬步往门外走。当沈珏踏出房门那刻，“嘭”得一声，门自动关上，封锁了他们的回头路。

再抬眼，沈珏就看见了一条完全黑色的走廊，走廊两端是八扇一模一样的寝室门，已知08小组总共有32人，那眼前这八个寝室里的应当就是08小组的全体成员。

走廊上端的天花板上闪烁着几道距离相等的红色光线，每当有人从红色光线中穿过时，光线便会短暂地消失。

沈珏边走边四处观察，他所在的寝室在走廊最里端，如果寝室中的人员是按照后颈上的烙印来划分的，那么越处在走廊外侧的寝室，其内的人员编号也应该更靠后。

这编号是按照什么来分的？

沈珏沉默地思索着。

虽然他看不见自己后颈上的编号，但时任影说了他是01号。沈珏自大地想，不会是按照实力来划分的吧？

他最强，所以他就是01号，像成绩排名一样。

沈珏边走边点头，突然觉得这破监管局的老大还挺有眼光的。

景惟察觉到他的动作，转动眸子，飞快地看他一眼，低声问：“你怎么了？”

“这是来自强者的认可。”沈珏声音不高不低地说：“我认可这儿的头头了。”

他这话说的，好像超类监管局就是个在黑市里做追杀买卖的小帮派一样。

景惟觉得有些听不懂他说的话，但也没继续追问。毕竟他只是个发育不完全的第二人格，就算沈珏多加解释，他也未必能懂。

而且景惟不太爱讲话，习惯性地想继续保持沉默。

但沈珏的声音在原本寂静的走廊内显得无比特殊。

一时之间，不少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此刻，有几个人认出了这位榜上有名的“逃犯”，纷纷故意放慢脚步，想听他还能说些什么有用的话。

毕竟这人可是有越狱经验，俗话说偷米还得找有经验的油嘴鼠，要想从监管局逃出去，自然要多观察沈珏，跟紧这个著名逃犯的脚步。

但沈珏在他们靠近后便不再开口，只是抱着肩，慢悠悠地坠在人群最后端向前走。大致走了两三分钟，他们便抵达了广播所说的“中央大厅”。

但说是大厅，实际上就是个束缚椅稍多的监禁室，这里充斥着管控、压抑的味道，也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超类生物的排斥、不屑。

他们完全将超类生物当作了需要被时刻管控、稍有不如意便可以随意处置的存在。

“这帮人可真是…..”沈珏嗤笑了声，站在众多束缚椅的最后方，讽刺地说：“高高在上啊。”

超类生物长期处于被压制、排斥的环境里，往往比异能力者要更加敏感，更容易察觉到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尤其是被抓到监管局的这些超类生物，他们在外面都算得上是实力强者，靠着自己硬从对“劣性异类”的歧视中创出了一片天。

他们赌命拼来的尊严也不容许自己被这么直白地羞辱。因此，在场的三十二人，没有任何人选择坐到布满控制纽带的束缚椅上，而是不约而同地站在束缚椅后方。

沈珏这句话自然也被这些人收入耳中。

率先应声的是个身高只到众人膝盖的小男孩，凡是看向他的人，第一眼都会注意到他脖颈上戴着的绿色翡翠项链，其次，便是他身侧个子稍高些的另一个小女孩。

两人都有着一头极为漂亮的金发，女孩的头发被梳成个利落的马尾辫，发尾垂至脚踝，男孩的头发则是自然散着，长度齐肩。

男孩说：“姐姐，我也觉得他们真是太高傲了，简直和大伯是一类人，时刻都要维持虚假的高姿态，他们也和大伯一样是能力低等的残缺人吗？”

他表情天真地仰头看着女孩，说话时嘴角上扬着，使用的字眼却比任何话语都要锐利。

残缺人。

在B08星球，四肢不健全、无法使用异能都不会被称作残缺人，因为星球上拥有最先进的机械装备技术，能用机械铸造出更为灵便的四肢，也能用附加物件给普通人类提供异能保护。

在这种大环境下，残缺人通常被用来称呼极其弱小、大脑发育不完全，甚至连异能效果都看不见的人。

这男孩的嘴可比沈珏还要损。

但女孩似乎早已习惯，她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头顶，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说：“安静，帕卡。”

帕卡垂下眼，笑容也缓慢消失。

他讨厌安静。

帕徳丽却像毫无察觉般，微笑着低下头，亲吻了帕卡的金发。

沈珏也就此注意到他们。

这是一对姐弟，沈珏认识他们。

因为曾经沈珏偷盗基因时，曾与他们短暂地做过合作伙伴，这姐弟偏爱偷盗毫无用处却极为漂亮的珠宝翡翠。恰巧有位上将的女儿，她既完美继承了父母强大的异能基因，还极其奢靡地喜好购置珠宝。

于是，两伙大盗在她的卧室内，不谋而合。

沈珏对这姐弟俩的异能很感兴趣。

帕卡的异能为“走狗”，顾名思义，凡是聆听过他声音的生物，都会丧失理智，变成一只只会听从主人指令的走狗，当然这能力肯定是有限制的，不过限制究竟是什么，沈珏不知道，这等致命的弱点帕卡也不会轻易让旁人知道。而帕徳丽，她的异能就很厉害了。

她的异能为“复生”。

帕徳丽不仅能让自己无数次死而复生，还能让吞食过她血液的人复生，但当她的异能作用在别人身上时，却无法让那人在自己原本的身体内复生，而是复生在其至亲之人的身上。

如果你想通过她的能力复生，那便要准备好承受丧亲之痛。

帕徳丽显然还记得沈珏，注意到沈珏的视线时，她微笑着抬头，冲他点头示意，说：“好久不见。”

“就两年没见。”沈珏耸耸肩，混不吝地说：“没想到再次见面，大家都成为囚犯了，也算是有缘分。”

他的视线顺势向后一扫，发现有不少熟面孔，有些是在他这儿买过基因的顾客，有些是他到B08星球进行基因偷盗时，趁机向他抛出橄榄枝的人物，还有几位则是与沈珏一同挂在通缉榜上的。剩下一些生面孔，沈珏也没落下，挨个看了眼，记下这些人的特征。

帕徳丽明显要比沈珏更加出名，毕竟虽然同为大盗，但帕徳丽是直接在B08星球进行交易，因此也结识了不少无法走出B08星球的超类生物。

从B08星球前往周边的荒废星，如果乘坐合法飞船，需要经过重重身份认证，确保你不会滞留在荒废星，成为无法对B08星球做出贡献的“有利公民”。显然，像超类生物直接在第一道关卡便会被毫不留情地刷下去，他们是最有可能成为星球逃犯的人物，当然没有资格自由出入B08星球。

鲜少能拥有“人权”的超类生物，都是凭借自身能力获得了一定社会地位的人物。

“滴滴！”

冰冷且没有任何情绪的的广播声再次响起。

“经检测，32号缺席，监管者已前往其所在寝室进行抓捕，请其他学生引以为戒。”

“又叫咱们学生，真拿他们这儿当教育学院了。”有人嗤笑了声，毫不掩饰地嘲讽道。但出乎意料的是，系统似乎并没有准备对他的“出言不逊”进行惩罚，而是毫无停顿地继续说：“请各位坐到束缚椅上，限时一分钟，如有超时，将立即采取必要措施对超时者、违抗者进行惩罚。”

这句话落。

八位身穿相同黑衣的监管者也走进大厅内，在最前方站成一排。

总共有八位监管者，一个寝室一位？

沈珏挑了挑眉头，觉得这监管局还真是够看重他们的，要是在01号监狱，恐怕也只会每三个牢房才专门安排一位狱警。

广播话音刚落，却没有任何人动作。

倒数声已经开始。

“57。”

“56。”

“……”

“50——”

沈珏抬起眼，就看见周回站在监管者队列的最左侧，正紧紧盯着自己。

这是拿他当狗看着呢？

沈珏撇撇嘴，却是第一个抬步往束缚椅的位置走的，毕竟他领略过电击刑法的滋味，一电就是三天，拿他当屠宰场的猪电呢，沈珏还有越狱大业要进行，自然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耽误了进度，能忍则忍。

沈珏告诉自己——

这是卧薪尝胆，不丢人。

沈珏直接坐到距离周回最近的那个束缚椅上，但好在，他坐下后并没有任何束缚带弹出来困住他的四肢，还算自在。

沈珏全当它是稍丑、稍不智能、稍冰屁股、稍让人讨厌的按摩椅了。

见他坐下，其他超类生物也陆续有了动作，最后，只剩下零星几位还站在最后方，在倒计时结束后，随着“滴滴”的警报声响起，监管者也陆续有了动作。

只见，他们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原本还满脸不服气地站在原地的任当即便被电流贯穿全身，彻底瘫软在地面上，格外狼狈。

果然，又是电猪那一套。

沈珏顿觉索然无味，心底对监管局的评分再次降低了一等，他不甚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垂眼看着自己因遭受长时间电击而变得无比苍白、毫无血色的皮肤，只想回到荒废星的老窝里睡大觉。

倏地，一阵暴乱突起。

某位原本因电击而瘫软在地的人突然从地上爬起，他左手死死地抓着脖子上的束缚器，手背青筋暴起，面部表情因痛苦而显得狰狞。

他以万分迅疾的速度窜到监管者队列的前方，站在最中央那位监管者的面前，直接用手掌掏向监管者的身体。

他瞄准的方位很明确——监管服边缘处裸露在外的颈动脉。这位超类生物似乎是由某种□□强悍的异化生物进化而来，他的爪子格外锋利，哪怕已经提前被斩断了指尖，他仍靠着尚未恢复好伤口的骨肉连接处施加蛮力，硬掏进了监管者的皮肉之下。

“噗呲！”

鲜红的血液飞溅出来。

超类生物因浓烈血腥味而变得格外亢奋。

沈珏听见周围有人极其高调地吹了个口哨。

帕卡激动地说了声：“漂亮！”

帕徳丽用手拍了拍帕卡的手背，低声说道：“安静。”

时任影手臂上刺青的颜色明显变深，像是被血腥味刺激得活过来般，随时都可能脱离皮肉飞出。

景惟的头垂得更低了。

言兆就坐在沈珏后排，他的表现也是最格格不入的。沈珏听见他嗤笑了声，略显嫌弃道：“弄得真脏。”

而那位袭击监管者的人则瞪大双眼，兴奋地伸出舌头舔舐嘴唇上的血珠，抽出手掌，高高举起，准备再次降下一击。

但他的手掌刚落下毫厘，他脖颈上的束缚器便开始快速收紧。

“嘭”得一声。

他抓着束缚器的手指最先被勒断，紧接着，就是他的脖颈——

“啪。”

他的头颅随着束缚器一起掉落到了地上，很快便被束缚器细刺注入的液体腐蚀成一滩红黑色液体，腥臭异常。

数秒后。

那位被袭击的监管者也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全场寂静无声。

少许超类生物露出了忌惮的表情，但大部分人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跃跃欲试。

一命换一命，至少不那么窝囊，不至于被作为异能力者的监管者驱使、管控。

而且，在场稍微有脑子的人，都能注意到监管者手中所拿着的遥控器，按照方才后排站在原地的人被电击的情况来看，监管者就是用这个遥控器来控制他们脖颈上的束缚器释放电压的。

万一，他们在头颅落地前，便抢夺遥控器，成功摘除了束缚器呢？

这样的生命赌.博也挺有意思的，对吧？

长久的死寂后，率先打破僵局的是周回，作为前四号超类生物的监管者，他似乎也是这些监管者中的老大。

周回打了个响指，原本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便瞬间燃烧，化作大片灰烬后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周回用视线扫过在场全部超类生物的脸，而后平静地开口道：“缺席的32号已被抹除生命体征，再加上方才‘劣性基因’发作的31号，在场还剩三十人，相信大家也猜到了，能力越低等的超类生物，其颈后的编号便越靠后，而在超类生物中，能力低等也代表着自控能力极弱，更容易被‘劣性基因’操控，不过在监管局，我们会采用一周一次擂台赛进行再次排名，你们颈后的编码也会随着最新的能力排名而刷新。”

他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开始挑窜内斗。

至于这番挑窜的效果——

显然不尽人意。

大多数超类生物都是冷冷地盯着他，如果没了束缚椅的存在，在这番场景中，周回俨然就像是被猛兽群盯上的猎物。

出人意料的是，看着周回的视线最为和善的，反倒是特意坐在他面前的沈珏。

沈珏勾唇笑着问：“周监管，那按照你这意思，特意抓我们过来就是为了打擂台赛的？不是说要进行道德教育吗，道德在哪儿，没看到啊。”

他表情诚恳，仿佛真心发问。

周回扫了他一眼，才接着说：“每天大家都会一同进行五小时的道德教育，等达到一定成效后，我们会组织大家参加任务，为星球安危贡献力量。”

“原来还是苦工啊。”有人拉长语气说。

沈珏看那人一眼，结果就看到了一张格外熟悉的面孔。

彭苟，机械领域的翘楚，八年前，他背叛超类生物，研发出一款专门猎杀“劣性生物”的机械扫描枪，只要枪身上安装的检测设备识别到“劣性生物”的存在，便会自动射出子弹，将其猎杀。

但说是猎杀“劣性生物”，其实大家都默认，这就是用来猎杀超类生物的机械。

没想到，他居然也被抓到了超类监管局。

这算是走狗被抛弃了吗？

不过沈珏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

以彭苟的能耐，绝对知道在目前状况下破开束缚器的最简解。

彭苟漫不经心地转动眸子，猝然，和沈珏对上了视线。

沈珏盯他几秒，翕动嘴唇，无声地说：“要当合作伙伴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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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