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凑近时秦双双只闻到浓浓的酒气,可朱允炆走过来,酒香中更多了一丝木香,这个味道很熟悉,叫她想起赏月那夜,梦里神仙哥身上也是这种酒香夹杂着木香味。
莫不成那夜她抱着的神仙哥竟是朱允炆。
“大哥有心,你就收下吧,别辜负了大哥的一番心意。”就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朱允炆已替她做了决定,将镯子放回她手里。
这下好了,也由不得她拒绝了。
朱高炽非要把这个有特殊意义的镯子送给秦双双,除了不舍,也是想叫朱允炆知晓,若有一日他负了双双姑娘,会有一个视她如宝的人把她抢走,好好呵护。
大哥也喜欢秦双双,恰恰说明他眼光高,看上的女子不一般。
朱允炆才没那么小气,为一副镯子生气。
朱高炽浑厚带着酒醉的声音,一双大手举着小小的酒杯,语气满是宠溺,“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我亲妹子了。”
王忠知道秦双双不能喝酒,用最小的酒酌给她斟了一杯。
将镯子轻放在桌子上,捧起酒杯,秦双双柔声喊了声,“兄长。”
酒尽,算是礼成。
朱高炽捏着空杯,指着桌上那对镯子,“带上,给哥看看。”
秦双双不想带,又怕他真喝多了,说出什么醉话来,只能照办,用帕子覆在手上,两支镯子滑落到手腕,发一出一声轻如滴水的脆响。
白皙如玉藕的纤细手腕上坠着两支碧玉翡翠镯,如翠叶衬牡丹,愈发显得皮肤更白,镯子更水绿。
好首饰也要美人配。
“好看,我妹子长得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有了大哥这层身份,朱高炽借着酒劲赞美的话脱口而出。
这些肉麻话换了以前,哪怕与秦双双单独相处,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如今,他什么都不怕了,也不想再顾及什么身份了。
对自家妹妹,当哥的想夸就夸,谁也管不着。
朱高炽心满意足的坐回座位,秦双双揣着一颗乱跳的心也提裙坐下,余光瞥见朱允炆抬头灌了自己一杯闷酒。
又是三两杯下肚,朱高炽彻底垂头趴在桌上,终是醉了。
王忠将酒醉的世子爷扶去了后殿空屋休息。
这顿饭算是吃完了,秦双双心里乱糟糟的,不想跟朱允炆单独相处,也不想留在这伺候朱允炆茶水,起身告退,“皇上,奴婢想先回屋歇会。”
非但不允,朱允炆还命令她倒酒。
被朱高炽刺了几句,朱允炆心情烦躁,秦双双惯会看脸色,哪里还敢说旁的,只能照办,拿起酒壶给他斟了满满了一杯。
席间二个人只顾喝酒,饭菜没吃几口,倒完酒,她又夹了些菜放到朱允炆面前的空碗里,镯子随着手腕抬起动碰撞出玉脆声。
秦双双把两支镯子戴在一只手腕不过是为了方便,却不知每一次响动都如同在碳火堆里加柴。
朱允炆扶着酒杯,眼神落在眼前半藏在手腕间那抹翠绿,终是忍不住了,“平日就不要带了,免得招惹闲话是非。”
秦双双嘟嘴,“我本来也没想带,世子爷开口,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驳他的面子吧。”
这话听着舒服,朱允炆喝了口酒,提醒她,“从今日起,该改口叫大哥了。”
叫朱高炽大哥,那朱允炆作为弟弟,岂不是顺利成了她二哥,秦双双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也不想要那么多便宜哥哥。
放下酒壶,抗议道,“我爱叫什么叫什么,这是私事,皇上管不着。”
朱允炆看着眼前横在碗里的那一整根的大鸭腿,笑而不语。
回到屋内,秦双双取下那对镯子,重新放回匣子里。
朱高炽明日一早就走,王忠准备礼品,不知道会不会打点一些路上用到的琐碎用品,若没有她准备的正好拿过去。
出门去后院时发现对门寝殿一直关着的门开了,一个小太监从里面出来,提着一个木桶往后院去。
知道朱高炽在里面歇息醒酒,莫非吐了?
此时另有一名小太监端着铜盆从屋里出来,见她向这边走来,便没急着走,等她走进不等问主动回禀道,“双双姑娘,世子爷喝多了,吐了一地,奴才们刚清洗完。”
还真叫她猜对了,“解酒药喂了吗?”
“没有。”小太监为难到,“世子爷醉的不省人事,一口也灌不进去。”
“下去吧。”秦双双推门进屋,留了半扇门未关。
义兄妹,到底不是有血缘的亲兄妹,且二人之前又有牵扯,还是要避嫌才好。
朱高炽躺在床上,连鞋子都没脱,一只腿垂在床边,地上擦洗过的水痕还未干,屋内充斥着浓烈的酒味,床边小桌上放着一碗未动的解酒汤。
秦双双有过醉酒经验,呕吐有助于缓解不适,跟解酒汤药不能比,喂不进去,醒来该难受了。
她试着叫了叫人,朱高炽紧闭双眼,翻了个身露出了对被吵扰的不耐烦。
对声音有反应就好,秦双双靠近床头,加大音量喊了句,“世子爷,醒一醒。”
床上那人如从梦中惊醒,转身来瞧,映入眼低的却是那日思夜盼的身影,朱高炽心头一热,眼中泛光,“你来啦。”
“把解酒汤了喝了再睡吧。”秦双双端起碗,隔着碗摸了摸,还算温热着。
朱高炽撑起身子,双腿垂在地上,努力适应头晕带来的不适感后,伸手接过汤碗,一口气喝了干净。
明早还要赶路,头晕脑胀总是误事,“给你添麻烦了。”
“要跟我这么见外吗,”秦双双接过碗放回桌上,明白朱高炽席间根本就是装醉,他的酒量远高于朱允炆。
他们一起长大,玩在一起,朱允炆肯定也知道。
秦双双,“你先睡会吧,我去看看你明日要带的东西齐全了没。”
朱高炽坐在炕边,对着走向门口的身影,“你可以恨我,终是我负了你。”
“我不怪你,你也有你的难处。”这不是安慰话,秦双双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若是朱高炽一口答应做驸马,她才会真看不起他,替世子妃悲哀。
“朱允炆逼死了十二叔,把所有的藩王都圈禁起来,父亲吐血晕厥,母亲病倒,燕王府早已人心惶惶。”
秦双双回头,对上了朱高炽猩红的双眼,“皇上对你情意不同,否则也不会煞费苦心安排,护你们周全。”
朱高炽站起身,慢慢走向窗边,“父亲手握重兵,在军中颇有威望,几个嫂嫂娘家也是朝中老臣,是十几位藩王里势力最强的,他怎么会放过我们。眼下他不是不想杀我们,是不敢杀。当驸马,不过是缓兵之计,多几天太平日子而已。”
秦双双沉默不语。
朱高炽见她手腕空空,已摘下那对镯子,一霎那的消沉过后,提醒道,“不说这些了,皇上喜欢你,必不会亏待你,你留在宫里是对的,皇后贤惠大度,你只对她恭敬,断不会为难你,到是那个淑妃黄云燕,你要小心应付,那个黄夫人可不是什么善人。”
秦双双点头。
这话没得叫她心更烦了,黄云燕跟她姐妹相称,想处融洽是因为知道她跟世子爷有情,与她没有利害关系。
明日朱高炽独自走了,依着黄云燕那泼辣性子,还不知如何恼她。
此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不出所料,王忠准备的都是些珠宝玉器,绢丝锦绣,日常用品还真没几样,秦双双带着小宫女装了一包袱换洗的衣衫鞋袜,和一些日用必需品放在箱子上头,方便朱高炽路上拿取。
忙完这些,朱允炆午睡醒了,赶去前朝处理了几件要紧的政务。
平时无事可做,秦双双爱在院子树下纳凉,眼下朱高炽就住在对门,院里看的一清二楚,秦双双也不好意思出去,干脆歇在屋子里做些琐事。
她不会绣花,也看不进去书,处处干净如新也不需要打扫,干脆依靠在床边木栏上发呆。
朱高炽站在窗前盯着对面门窗紧闭的屋子,他很想再去告别几句,思量再三,还是忍住了。
晚膳朱允炆邀请朱高炽在喝一场,朱高炽客气到,“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喝多了恐耽误行程。”
“大哥说的有理。”朱允炆不再勉强。
秦双双借口不舒服,不光没来吃饭,连伺候茶水都是小宫女代劳。
没了喝酒聊天,朱允炆跟朱高炽专心干饭,不过两刻钟,朱高炽就放下碗筷,回屋休息了。
朱允炆也没多客气,自顾吃好了就去忙政务。
知道秦双双没吃晚饭,小宫女忙完前殿的事,去后厨端了饭菜准备送去秦双双屋里,在门口遇上了朱高炽,小宫女福身道,“世子爷安。”
“给我吧。”
小宫女愣了愣,没说什么,将餐盘递了过去。
支退了小宫女,朱高炽一只手稳稳托住餐盘,叩响了秦双双房门,“是我。”
坐累了秦双双就干脆躺着,猛的听见门外传来是朱高炽的声音,急忙穿了鞋下床,对着镜子稍稍理了理衣衫和碎发才去开门。
见他手里端的饭菜,有些难为情,“我饿了,自己会去吃,何必麻烦你送来。”
秦双双侧身让出路来,朱高炽大步跨进屋子里,女孩子的屋子总是香香的,干净又清爽。
一个大男人本不该对着女子的闺房细看,可朱高炽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她生活里的一点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