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婉迫不及待的拿上医书回裴家,打算抓紧时间治裴含章的咳疾,擦身而过的时候却被他拉住手腕。
她不解地看向裴含章:“含章?”
“不着急回去。”裴含章从容地隔空指了指她的脸,“你脸上红印未褪散。”
“啊!噢噢,那我们片刻后再出门。”周明婉下意识抚过眉梢眼尾的殷红,皮薄肤白的肤质使哭泣带来的红印格外明显。
若是以这幅面容对外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新婚夫妻闹矛盾,妻子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裴含章单拎一条长椅擦净:“明婉姐,我们坐着等。”
“好。”周明婉无意成为别人家的饭后闲谈。
两人分坐长椅两端,周明婉兀自翻看医书,书页摩擦发出“沙沙”声响。裴含章余光不自觉瞥向她的手,纤细似水葱的指尖轻轻卷起纸张,仔细查找关系他病症的药方子,不敢有所疏漏。
庭院墙角的一棵桂花树开的灿烂,千层绿叶繁杂万点金,馥郁的浓香卷着清风扑鼻而来。
周明婉抬眸望着“簌簌”颤动的花树,回忆关于它的药用功效,化痰止咳,平喘,不失为一剂良药,或许能用来消解裴含章的咳疾。
“含章,我回屋找个空篮子装一些桂花回去。”周明婉即刻行动,“你等会帮我把桂花摇落。”
“行。”裴含章虽不解其意依旧听从她的安排。
周明婉将她穿过的旧衣扯成一片片布料沿桂花树底垫着,她挎着空篮后退两步:“含章,可以了。”
裴含章稍稍用力摇动树干,万点金花暴雨般坠落,刹那间碎金铺满一地。他无可避免沾染花香,乌发,肩头缀着几朵零落的桂花。
裴含章离开树底,站远几步三两下拍落身上的桂花,惟有头顶的花朵穿插乌发,不易发现。
“我来帮你。”周明婉见裴含章一个劲地拍发顶,桂花迟迟不掉落,慢慢的他神情焦急又无奈。
“劳烦明婉姐了。”裴含章倒没有推辞,毕竟头戴桂花走动人前还是比较引人注视,他不想平白无故招人笑话。
裴含章放低身姿让周明婉毫不费力地够到桂花粒,油光水亮的黑发映入她的眼帘,触手微凉顺滑。
“好了,摘干净了。”周明婉拈丢剩余的几颗桂花。
裴含章站直身,目光往远处飘忽,耳尖发红,方才他弯腰窥见她两侧的腰肢不堪一握,小腹弧度略鼓,衣摆的绣花纹样式简单秀雅。
他不自然地揉搓鼻尖,试图驱散来自她身上的盈盈暗香,类似皂角的香气又与之不同。
一旁的周明婉集中注意力收拾东西,一堆堆桂花被包裹着装进篮子,她为此心满意足:“我们回家吧。”
“明婉姐,我来拿。”裴含章直接提起篮子。
周明婉习惯他的举动,她把院门锁好两手空空的与他走在路上。
天高云淡,路旁的绿树成荫,三三两两的孩童结伴玩乐,将家人吆喝着回家吃饭的声音抛之脑后。
姚娘子提溜着小儿子回家恰巧与俩人碰面:“周娘子你和裴秀才一起回娘家?”
“嗯,姚娘子这是你儿子吗?”周明婉端详男孩眉眼与姚娘子有极其相似,他虎头虎脑喊疼。
“我小儿子,甚是顽皮,少看一眼就背地里闯祸捣蛋。”姚娘子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泥娃,“远哥儿,叫周婶子,裴叔。”
“娘,你捏疼我了!”远哥儿浑身上下沾满尘土,像泥地里滚过一圈似的,他龇牙咧嘴不忘问好,“周婶子好!裴叔好!”
周明婉招呼道:“远哥儿要不要去周婶子家玩。”
姚娘子婉拒:“不了,周娘子,我需赶紧带他归家洗干净衣裳的污泥。”
远哥儿摸了摸肚子嘟囔:“娘,我肚子饿了。”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看看你现在邋里邋遢的鬼样”姚娘子此刻头大的很,“周娘子,裴秀才,我们先行一步。”
碍于自己娘亲威胁式的撩眼看他,远哥儿跟着招手道别:“裴叔,周婶子再见!”
五六岁的远哥儿恰是疯玩的年纪,一路被母亲揪着耳朵教训,一双赤脚努力踮起脚尖企图脱离姚娘子的魔爪。
周明婉与裴含章相视皆忍俊不禁。
“想必含章幼时一如他这般可爱吧!?”周明婉联想到裴含章。
裴含章摇头:“那时候我日日奔赴夫子家求学,寒来暑往不敢有丝毫懈怠。”
“含章年幼之际便能确定自己以后的人生道路,非常人能及。”周明婉听出他话语里的黯然,“我困于体弱甚少外出玩耍。”
“咳..咳咳...得益于我母亲早早替我筹划,兼而悉心教诲我上进好学,父亲拼命挣钱养家,供我读书。”裴含章打心底感恩自己的父母,“奈何双亲病逝,我没能尽孝。”
“含章不必伤怀,你今后生活过的平安顺遂亦是对你爹娘最好的报答。”周明婉清洗采摘回来的桂花,同时温言细语的开解他。
木盆里的水波荡漾,层层叠叠的桂花掺杂七零八碎的树枝绿叶起伏摆动,周明婉细致清理,将干净的桂花平铺圆簸箕。
“医书有云,桂花佐以陈皮煮水可以化痰止咳。”周明婉用木勺搅拌碗中温热的桂花陈皮茶水,缓缓化开里头的蜂蜜。
蜂蜜也是从娘家拿来的,周郎中多年前偶然拾得掉落树下的蜂窝,足有四五斤重,他挤出蜂蜜密封存放,每当女儿喝药他取一点给她解苦。
裴含章一饮而尽,花香与陈皮的干涩缠绕唇齿间,淡淡的蜜甜冲散几分苦意,说不出的味道混合,莫名的好喝。
裴含章不吝赞赏:“味道不错。”
“那就好,每日早晚各饮一碗,你咳疾应该会缓解。”周明婉告诫,“几日后咳疾依旧没好转,务必告诉我,我陪你去县城找郎中看病,切不能拖延。”
“好,你放心。”裴含章见不得她忧心忡忡,郎中嘱咐过孕妇忌讳心事繁重。
“健康最是紧要,不能为了节省银钱讳疾忌医。”周明婉坐着木椅,双手不停的翻晒桂花,以免晒久了发黑,顺便细细找出枯萎的花粒。
字字句句的关心直钻耳畔,裴含章的笔尖悬于白纸上方,原本平静的心境泛起些许波澜。
是夜,桂花的甜香持久绵长,弥漫整座屋院,香风穿透没有闭合的窗缝入了主屋。
裴含章的梦境陡然伫立一大棵金黄的桂花树,一名女子悄然无声地站在一侧,身姿窈窕婀娜,相貌模糊,仅见她唇角挂笑。
*
“卢安那小子不会失约吧!”刘三狗无精打采的背靠树根,挥舞着手中的小木棍,偶尔撬动泥土。
“别动,溅到我衣裳了。”刘二狗不耐烦地踢飞木棍,“急什么,才半个时辰。”
刘三狗大汗涔涔,大颗大颗的汗珠相继沿额头滴落,他的耐心到了极限:“算了算了,不想等了,我要回家。”
“刘三狗,你别坏了大哥的事。”刘二狗厉呼他的大名,“仔细你的皮。”
刘三狗十分畏惧刘狗子,委委屈屈地抱膝蹲坐原地无聊的数蚂蚁。
过路的行人来来往往,无一不注视臭名远扬的两兄弟,嫌恶和不屑的目光使他俩恼羞成怒,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众人纷纷吓得一哆嗦,快步远离,生怕招惹麻烦。
卢安姗姗来迟:“二哥,三哥,对不住。我并非有意迟到。”
刘二狗拍拍他的肩膀,无所谓道:“没关系,你来了就行,我们两兄弟等着沾你的光吃大餐呢!”
“二哥说笑了。”卢安不好意思的搓手。
“走吧,大哥等急眼了要发火的。”刘二狗赶他俩上驴车。
刘三狗心急如焚,火燎屁股似的扯卢安手臂:“快走快走。”
“噢噢...”卢安手忙脚乱的爬上车,没坐稳驴车轱辘轱辘的前行,他险些摔下车。
卢安发问:“二哥,怎是你负责驾车,车夫呢?”
刘二狗嬉皮笑脸:“今日我暂借别家的车一用,为省租金多点菜,干脆自己驾车。”
卢安恭维:“二哥能干,哪像我整日游手好闲,身无分文。”
“小安不用贬低自己,你是没找对挣钱的方法。”刘二狗夸下海口,“吃饱饭,我们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保准你喜欢。”
卢安瞪大眼睛,没想到此次出门除了蹭顿好饭好菜还能有好玩的。
刘三狗被烈日晒得萎靡不振,直挺挺的瘫躺在板车,右手遮挡阳光,毫不在意衣衫沾灰。
反观卢安脸色黑红且满头大汗,掩盖不住他两眼发光充满期待。
一路上,卢安哼着乡野小曲儿,兴奋之际拉刘二狗唠嗑闲聊。大部分时间是他一个人说话,多为自己家的事情,例如妹妹经常犯错挨打的小事也被他拿出来说。
刘二狗听的耳朵都起茧子,被迫从中了解卢家人的脾性,他灵机一动,断断续续放话头引卢安大谈阔论,将家里头的琐事全嚷嚷出来。
崎岖不平的石子路抑制不住卢安的倾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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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文中治咳嗽的方子是搜索的,切勿实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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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