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 第21章 深渊觉醒

海面如同沸腾的熔炉，巨大的漩涡中心，尸骸组成的巨人缓缓升起。那些扭曲的肢体仍在蠕动，仿佛每一具尸体都保留着生前的痛苦记忆。羅驍的面容镶嵌在巨人胸口，原本空洞的右眼眶里此刻爬满了碧绿色的经络，像蛛网般向全身蔓延。

伏劫的右臂突然剧烈痉挛，晶体皮肤下的金纹如同活蛇般游走。他单膝跪地，额头抵在潮湿的礁石上，冷汗混着海水从下颌滴落。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尖锐的疼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剑刃在血管里游走。

"坚持住！"温滸飞快地取出七根金针，却在触及伏劫右臂的瞬间被弹开。针尖弯曲变形，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

夜语气的情况同样不妙。他胸前的伤口不断渗出淡金色血液，那些液体没有滴落，反而如同有生命般在皮肤表面蜿蜒，渐渐形成与苏家金纹相似的图案。最诡异的是，他的影子——此刻正以违背常理的角度站立着，手中握着一把与银剑完全相同的阴影之剑。

"看祭坛！"巴掌突然大喊。

悬浮在漩涡上方的青铜祭坛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七根石柱上的碧玉碎片全部浮起，在空中组成一个残缺的星图。苏灏舟被铁链吊在半空，但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少年意气的眼睛——此刻完全变成了纯粹的金色，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就像是两轮微缩的太阳。

"三百年的轮回，该结束了。"苏灏舟开口，声音却是一个苍老的女声。这个声音让伏劫浑身一颤——他记得，在剑魄幻境中，初代令主记忆里的那个婴儿，被刺穿心脏时发出的哭声，就是这个音色。

尸骸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羅驍的面容在胸口扭曲变形："苏霓！你这个叛徒！"这是伏劫第一次听到羅驍用如此惊恐的语气说话，"你以为借用后裔的身体就能——"

一道银光突然划破天际。

夜雨晴的残魂从夜语气伤口中浮现，她手中握着的不是剑，而是一把钥匙——与初代令主记忆中完全相同的碧玉钥匙。残魂飘向祭坛的轨迹上，海水自动分开，露出底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无数具穿着锈剑门服饰的尸骨跪坐在海底，双手捧着自己的心脏，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陌上悲世的机械左臂突然脱离身体，齿轮高速旋转着飞向夜语气。在接触到那些淡金色血液的瞬间，机械结构解体重组，化作一副闪着血纹钢光泽的臂甲，自动包裹住夜语气的右臂。

"悲世你......"夜语气转头，却看见陌上悲世残缺的脸上露出解脱般的微笑。他的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声音发出。但夜语气看懂了那个口型：

"替我活下去。"

海底突然亮起七道血光，与空中残缺的星图遥相呼应。苏灏舟——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那个存在——双手结出一个古老的手印。金血从他手腕的伤口涌出，却没有下落，而是在空中凝聚成一把弓的形状。

"伏劫！"那个苍老的女声喝道，"就是现在！"

伏劫感到右臂的疼痛达到了顶点。晶体皮肤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由纯粹金光构成的骨骼。他跃向空中，无锋剑与骨剑交叉，两道剑光并非斩向巨人，而是——

斩向了自己的影子。

"咔嚓"一声，如同镜面破碎。

整个世界静止了一瞬。

当时间重新流动时，悬浮的剑匣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缓缓伸出，指尖轻轻点在了伏劫眉心。

"你做得很好，我的孩子。"

这个声音直接在伏劫脑海中响起。他瞪大眼睛，看着剑匣中爬出的身影——那是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只是眼睛是纯粹的金色，右臂是完整的血肉之躯。

"你是......"

"我是你本该成为的样子。"那人微笑，"三百年前，苏霓将我们分开时，我就一直在等你。"

海底传来巨大的碎裂声。尸骸巨人开始崩溃，羅驍的面容在惨叫中融化。夜语气跪倒在礁石上，臂甲与银剑同时发出共鸣。苏灏舟的身体从空中坠落，眼中的金光正在消退。

而那只从剑匣伸出的手，已经握住了伏劫的右腕。

"来吧，让我们完成最后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