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须镇十字路口 第16章 15 周成真篇C

15 周成真篇C

“抬头望望天~月亮在笑~低头看看地~浪花在跳~这个世界~我们多么渺小~只要努力~就会心比天高~”

面包车行驶在广古路上，到卖炮的帐篷前需要一点时间，小孩们一刻也坐不住。黄优悠提议大家一起唱歌。

小孩子，当然最喜欢动画片的歌曲。

但是好多动画片的歌曲是霓虹语，他们记不住歌词，有的只会一句“此卡摸贼！Dragon ball”，有的一句也不会。

陈旭想唱《足球小将》的片头曲，也只能会一句，“达修！达修！达修！”

“唱《恭喜发财》呗！肯定会。”毛弘建议，“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每天都在街上听，都听吐了。”陈旭不乐意。

“我想唱《四驱兄弟》。”黄优悠提议，这个歌词简单，而且跟车有关，他们现在正在坐车。

于是黄优悠起头，大家唱了起来。

“快！快！快！冲！冲！冲！四驱战士在行动~驾着勇敢的赛车~追寻冠军的征程~快！快！快！冲！冲！冲！四驱战士在行动~沿着轨道的飞驰~是奥迪智慧的启迪……”

“不是奥迪是奥妙！”陈旭想纠正，但是毛弘和黄优悠正在兴头上，不在乎唱错。

黄优悠激动地唱“我们多渺小”，完全没技巧，全是感情。

唱完最后一句“yeah”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毛弘多唱了一遍“yeah”，故意逗其他几人笑。

除了林月，没怎么看过《四驱兄弟》，只是跟着打拍子，周成真则是完全没融入的意思。

都多大了还喜欢看动画片？周成真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

唱完了《四驱兄弟》，陈旭起头唱《哆啦A梦》。

“每天过的都一样！偶尔会突发奇想！只要有了哆啦A梦幻想就能无限延长~”

这首林月在表哥家听过，男主角是个穿黄衬衫的小孩，他有一只蓝色的机器猫，口袋里有很多不可思议的道具，很有意思。

对五人而言，《哆啦A梦》确实有点幼稚了，但无奈歌曲好听，大家会唱就行。

“找传说的宝藏~冒险到远方~看我的！任意门！！”几个人都在等这句，边笑边接着唱，“昂！昂！昂！哆啦A梦和我一起~让梦想发胖~”

唱完后，林月有些好奇，“为什么是让梦想发胖？”

黄优悠猜测，“是不是让梦想变很大的意思？”

“不是啦！”毛弘解释，“是发光！有次我看字幕写的是‘发光’。”

接着，该毛弘起头，他非想挑战一把，唱一唱霓虹语的歌曲。

“够基开拿秋你那呆~基拉没哭卡贼你挪爹~”

开头还好，但之后就乱唱一气，没一个真正知道该怎么唱的，但都熟悉那个旋律。

只有“wow~wow~wow~”和“无限大”的时候最整齐，最后“oh~my~love~”一起结束。

这部动画片林月也看过，和优悠一起看过，她有碟子。这首歌很好听，让人变得有精神。动画里的角色都戴着手套，同时穿着短袖，这让她觉得很奇怪。

“哈哈哈！”黄优悠笑起来，“没一个人记词！”

“因为是日语啊。”周成真突然一声，让其他四个才想起来还有他在。

四人知道周成真不愿意与他们在一起，觉得他们太幼稚，可是太过了，就会让人讨厌。

毛弘和林月对此不在乎，反正只要不惹他，一起就一起呗。陈旭觉得不想来就别来，来了就别甩脸子，不要总显得自己最特殊。黄优悠则哄着周成真的那个，她不希望看到大家排挤任何一个人。

陈旭摆着脸问周成真，“你怎么知道？”

“这谁不知道？我还学了一点点。”

“你学这干什么？”毛弘觉得不舒服。

“你们不知道鲁迅曾经去霓虹学医吗？外国的医疗设备更好，医学更发达，我要想成为医生，就必须像他一样出国。”

周成真的腔调让小伙伴不舒服，显得他很特别，比其他人强，让人不舒服。

“你有钱出国吗？”陈旭气愤地问。

“有□□资助出国学习的，你不知道吗？”

“对啊，我们啥都不知道，就你知道的多。”

陈旭扭头看车窗外不想理他，她从没奢想过出国，周成真却说的好像他一定会去。

“将来你想找我看病，都找不到了。”

“嘁。”

周成真的话让车内安静了下来。

毛弘也扭头看车窗外的风景。林月本来也不爱说话，大家不说，她也不说了。黄优悠觉得这个气氛，没办法继续唱歌了，就等谁愿意来打破沉默。

路边是一片又一片的田地，看多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偶尔有一辆三轮、汽车驶过，也就这些了。

五个人里，最急着长大的，大概就是周成真了。

周成真比较瘦小，戴着一副眼镜。在全民近视时代还未开始前，他的眼镜经常被同学拿来开玩笑。

但好在周成真学习，优秀的作业和期末成绩，以及老师对他的喜爱，让他有了抵御恶意的盔甲。

其他孩子满脑子玩游戏、看动画、买零食的时候，他早早就确定了梦想，未来的方向——医生，而且必须是全世界最好的。

这让周成真觉得自己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比起那些只顾着和爸爸妈妈哭着要东西、动不动就和老师同学吵架的小孩子，自己更成熟。

周成真愿意跟黄优悠一起玩的原因，也不复杂。黄优悠平时生活在正州，是城里人，眼界比乡下人要开阔，而且家里有钱，将来可能有需要她帮助的时候。

小镇上的人，眼里永远只有那几个人、那些事情，脑袋里装不下更多东西。

周成真的内心想要的更多，目光比他们延伸的更远。

他想把手伸地更远，永远跑在前面，其他人只能望着他的背影。

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到，他的信心来自他对自己的认可。

而这个小镇，不止小孩，大人也不理解他的野心，理解他抽象的理想。

有时候，周成真也不知道该怎么总结自己的梦想，但知道哪些不是他想要的。

或许，问题非常简单，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应对现实。

.

十几分钟的沉默，在“广武地界”的标牌过去后不久，车窗外逐渐出现了人烟，能看到从对面过来的自行车的后车座上装着一排烟花棒。

“砰！”

“啪啦啪啦！”

“咚！！”

听到放炮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个孩子坐不住了。

黄优悠坐在前面，最先看到路边卖炮的帐篷，“到了！到了！”

毛弘起身钻到前排两个座位中间的空隙，“哪儿啊？”

“那边！”

砂石路前方八百米左右，车子的数量激增，道路堵得无法通行，但仍然能看到两列绿色的帐篷在路边，有十家以上，足够了。

“就停在这儿吧。”优悠爸爸开着车右拐到荒地上。

但即使离绿色帐篷三百米远，附近已经有不少车停在这里了。

车停下后，几个孩子先下车，优悠爸爸熄火拉手刹。

毛弘下车第一个冲出去，优悠爸爸赶忙叫住他，“等下！一块走！别一个人跑。”跑丢了怎么跟他们爸妈交代？

最后一个下车的是林月，随手把车门拉上。

优悠爸爸先点了一下人数，“一二三四五，别乱跑，等我把车锁了。”

毛弘和黄优悠都跃跃欲试地看着绿色帐篷。

有个大叔已经买好了，领着儿子一起回来。有四个年轻人笑呵呵地在附近地里放天地两响，先是在地上炸了一次后，把附近所有电动车吓到报警，又飞到空中，再炸一次，听到巨响后，傻不拉几地对其他几个笑。

周成真觉得他可能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对烟花没兴趣的人了。

优悠爸爸挨个测试车门能否打开，前排的两个车门关紧了，门提栓也按下去了，但后面的一扇门没关好，还能打开，是刚才林月随手关的那扇。

优悠爸爸把门拉开，按下门提栓，然后再使劲拉上，这次拉不开了，回头对迫不及待的孩子说，“行了，走吧。”

毛弘和黄优幼先冲出去，优悠爸爸走在后面，随时注意着人数，“等等，一块走，走丢了怎么办？”

陈旭后跟过去，留下林月和周成真跟优悠爸爸一起。

黄优悠问陈旭，“你准备买什么炮？”

“肯定要买仙女棒，我要买那种长的，能烧更久。”陈旭举起她斜挎着的棉绒小包，“我妈给了我钱，能买很多。她说如果不够，先借你爸的，等回去她再还。”

“我想找摔炮，去年我见药房的小孩在玩的那种，就是一张纸，包着几颗小石子，不知道有没有。”

毛弘皱眉，“我知道那个，那是个给幼儿园小孩玩的。”

“我觉得有意思嘛！”黄优悠回应地理直气壮，“你打算买什么？”

“我想买三响的擦炮，比蜘蛛王大这么多呢，而且更响。”毛弘比了个长度，噘小嘴。

陈旭问，“你们不买呲花的吗？晚上呲花的好看。”

“呲花是女孩子玩的，男生当然要玩擦炮啊。”毛弘回答。

“我想买电光棒，但那个好难点啊。”黄优悠叹气道，“香点不着，打火机点我害怕，所以用炉子里点燃，跑到外面时没了。”

陈旭点头，“我也是！我也不敢点电光棒，都是我爸给我点的。有个诀窍是，第一根快烧完的时候，放上第二根，就不用打火机了。有次我和我妈点着了中间的地方，有两个火花！特别好看。”

周成真在后面面无表情地听着前面三人的激烈讨论，有时候，他还真羡慕这群伙伴，脑子里空空的。

周成真看了眼跟自己一起的林月。他也知道林月不像自己，是因为讨厌放炮才不参加讨论的，而是她家没钱买炮，摔炮、擦炮、仙女棒都和她没什么大关系。不打算买炮还跟来，大概是黄优悠请她过来的，反正面包车还有座位。

周成真不怎么喜欢黄优悠和陈旭老爱拉着林月一起玩，很多事林月都无法参与，只会让她觉得这是隐形的排挤。

这也是周成真不喜欢优悠的一个地方，自我中心。黄优悠虽然没有恶意，但从没站在林月的角度思考问题。

穿过由汽车组成的迷宫，六人终于来到了第一个卖炮的帐篷。

这些帐篷排成两列在道路的两侧，大部分都挂着红色条幅，“欢度新春”什么的，光“浏阳河直销点”都有四五家。

个头比较小的炮放在放在铺着红色桌布的折叠桌上，小挂鞭、擦炮、小烟花、窜天猴……主要是卖给小孩的。个头大的烟花和鞭炮收在架子上，大挂鞭、礼花，主要是卖给大人的，很多都有纸箱装着，这些大家伙卖地不如小东西快，但从不缺买家。

广武镇上有许多卖炮的商家，过年期间，一些想赚钱的也会自己批发烟花来这里卖。

具体原因不清楚，但这里是附近最有名的卖炮的地方，不止古须镇的人，正州市区的人也会来这里买炮。

优悠之前，有个阿姨在给自己女儿买仙女棒，从兜里掏出一摞钱，手指头舔了下舌头，数了几张十块纸钞。卖炮老板将她要的炮装进一个黑色塑料袋里，等她给自己钱。

等母子俩离开后，黄优悠、陈旭和毛弘才走到桌子前，开始挑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