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南越湾做晚饭的炊烟冉冉升起。裴寂和安思渝决定去海鲜市场买些海鲜,再拿去饭店加工。
一走进海鲜市场,映入眼帘的方方格格的玻璃槽中装满各式各样的海鲜,花甲、海胆、皮皮虾、蛏子、鲍鱼……
安思渝双眼发亮,看着数不清种类的鲜虾,望着足有自己手掌几倍大的螃蟹,打量着许许多多未曾见过不曾知晓的海鲜。就像犀牛走进草原,就像水鸟飞进湖泊,她只觉得她掉进了美食的天堂,眼花嘴馋得不知作何取舍。
在一番艰难的抉择下,她好不容易才和裴寂挑选出几样海鲜送去附近的饭店加工。
吃完饭,安思渝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和裴寂一起沿着海边散步。
“砰砰砰——”巨大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
安思渝抬起头来望向夜空,只见金黄色的烟火如瀑布般在暮色中倾泻。
烟火底下是一对情侣在求婚,拿着音箱,播放着一曲求婚的歌曲——
“Oh my love咱们结婚吧,好想和你拥有一个家~”
鲜花,海风,烟火,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人群涌动中,安思渝望见男人单膝跪了下来,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钻戒为女人戴上。
如满天星般璀璨的蓝紫色烟火,彻彻底底地照亮了安思渝对这种美好的渴望。
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为别人的幸福驻足。
裴寂扭过头看着望得出神的安思渝,忍不住调侃道:“怎么?你也想要?”
废话。
安思渝没有开口回答,算是默认。
“等我一下。”
安思渝转过头去,望着他。
“我去把戒指偷过来。”裴寂淡淡地说。
“有病——”安思渝瞪着他骂道。
“那你闭上眼睛。”
“干嘛?”她没好气地问道。
“你闭上眼睛。”裴寂没有解释,只是一味地重复着。
拗不过他,两秒过后,安思渝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手被人拉起。
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戒指滑入了无名指中。
安思渝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上的钻戒。钻戒在昏黄的路灯下熠熠发光。
“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裴寂眯着眼,笑道。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那说明我不是泛泛而谈的男人,”裴寂骄傲道,“是先做后说的行动派。”
“呵呵。”安思渝干笑着。
“那你怎么知道我手指大小的?”她愣愣地发问。
“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就偷偷量好了。”裴寂不禁得意起来,“这样有一天给你惊喜的话,你就会觉得我很牛。”
“幼稚——”安思渝望着他,撇了撇嘴说道。
“这叫少年感。”他眉眼含笑,眼中闪着熠熠光辉。
—
夜,黑得纯粹。
月团团,像白月盘;星点点,像晶莹珍珠。这满天的星斗,仿佛都在庆祝着这一夜。
走回酒店的路上,裴寂望着晴朗的星空,不禁喃喃道:“今晚的夜空真漂亮。”
安思渝抬起头望了一眼,肯定着:“的确漂亮。”
晚风吹过,扬起裴寂昂扬黑发的一角。
安思渝突然偏过头去,望向路灯下的他:“裴寂,你觉得地理带给了你什么?”
“宇宙越浩瀚,个人就越渺小。”他依旧望着辽阔的夜空,眯了眯眼淡淡道。他的声音很轻,以至于轻而易举就消散在薄凉的晚风中。
“那么悲观?”她望着他,有些意外。原以为依照他那自傲的性格,凭借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会把他自己夸得天花乱坠,或者会说一通高深莫测的理论的。可事实上,自己并不了解他。
沉默半晌,裴寂不答反问道:“那你呢?你觉得能掌握命运了吗?”
安思渝一愣,如实回答道:“在现实中,个人不过浮萍,在命运的漩涡当中沉浮。”
裴寂望着她,学着她刚才的口吻:“那么悲观?”
安思渝对上他深沉的眼眸,深吸一口气,发问道:“裴寂,那你觉得文学的摇篮是什么?”
“现实生活?”
“我觉得是苦难……”她敛下眸子,踩着路灯下阴暗的影子,佯装轻松地轻飘飘说出。
裴寂怔在原地,他知道她如今说的不仅是她小说的创作,更是她坚强外表下那份不为人知的脆弱。时至今日,他终于透过那层毛玻璃,去理清了她身上的脉络,读懂了她眼下为何总是时常浮着一抹郁色。
“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他的心漏了一拍,摸上她的脸心疼道,“不过也没事,以后我帮你扛。天塌下来有我帮你顶着。”
语气诚恳,像是誓言。
“可我害怕,然后逃跑呢?”安思渝深知自己是个胆小鬼,不会解决问题,只习惯选择逃避。
裴寂笑了出来,用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子:“跑?那我去哪里找你?”
安思渝垂着眼,没有回答。
“思渝,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夫妻同心……”
“其利断金。”安思渝抬起眼,下意识应道。
“行了,说多等一下某人又要哭鼻子了。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裴寂摸着她的头,柔声道。
“好。”安思渝闷闷地应了声,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
第二天,安思渝和裴寂早早便醒了过来。
洗漱完下了楼,便找了之前那家饭店点了两碗海鲜粥当早餐吃。
上一次,是安思渝一个人吃。而这一次,她身边多了个当初遗憾着不辞而别的裴寂。
早晨的阳光照在蓝青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宛如一地碎砖。微风轻拂,绿叶飞舞,让人情不自禁将眉目舒展开来,心情舒畅,卸下平日里的一身疲惫。
大自然的治愈力,莫过于此。
安思渝挑了饭店外沙地上的位置坐了下来,能面朝着粼粼大海,吹拂着缕缕清风,呼吸到新鲜空气。
两人落座没多久,很快地,老板便将煮好的海鲜粥端了上来。
许是海鲜粥太香,两人刚吃没几口,便吸引了好几只公鸡过来。
安思渝大发慈悲地将一勺粥倒到地上,引起公鸡的疯狂哄抢。
原以为那三只公鸡会见好就收,没承想,它们吃了之后反倒对桌子上的海鲜粥虎视眈眈起来。
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安思渝将碗往里面推了推,护起了食。
她呵斥了公鸡一声,没用;她起身赶了公鸡一下,徒劳。
纠缠良久,她便放弃了。除了将虾壳扔地上外,再无其他动作。
吃着吃着,安思渝戴着的蓝牙耳机突然间就掉到了地上。
公鸡哄抢惯了,一有东西掉地上就开始盲目地争抢啄走。
安思渝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地叫喊着驱赶道:“这是我耳机!”
裴寂望着将耳机抢了回来的安思渝,不禁笑道:“你觉不觉得鸡是一种很人机的动物?”
“嗯?怎么说法?”安思渝不解。
“你不觉得它是一帧一帧的吗?”
“确实。”她望了一眼那三只公鸡,点头赞同道,“还人机到连我蓝牙耳机都抢。”
“我小时候在奶奶家,家里的母鸡生了几个小鸡。我很想摸小鸡,但我一靠近,母鸡就会勃然大怒追着我跑。”安思渝回想起往事,不禁愤愤道。
“可它自己带小鸡,却越带越少。”安思渝眉头紧锁,抛出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会越来越少吗?”
“被猫捉,或者溺水?”
“不是。”安思渝摇摇头,供出母鸡的罪行,“那天我看到那母鸡转个身,结果把小鸡给踩死了。”
“那就很严重了,你不告它?”裴寂玩笑道。
“要是有动物法庭,我肯定告它。”安思渝愤愤不平。
吃完早餐,时间还早,安思渝便和裴寂手牵手散着步。
沿途买了个虾饼和只椰子后,两人便走到小树林下边的吊床上躺了下来。
安思渝懒洋洋地躺在吊床上,望着蔚蓝的天空,不禁感叹道:“生活在这里的话,可真好。”
“那等我退休,我们来这里定居?”裴寂笑着说。
“好。”
轻轻的海风吹拂脸上,安思渝舒服地眯着眼,望见蓝天上飞翔的海鸥,突然间就想起了小时候的很多事情。
“裴寂,我小时候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裴寂起了兴致,好奇地问道。
“我小时候不知道动物有雌雄之分。然后小溪涨水,到了蜻蜓□□期嘛,它们就在蜻蜓点水在小溪边产卵。可是我不知道啊,所以我就会随机抓两只蜻蜓,让它们亲亲,让它们抱抱。”
裴寂愕然,愣了一会后才反应过来,评价道:“那你真是好心办坏事。”
“我不知道啊,当时那么小。”安思渝撇了撇嘴巴继续道,“然后后面我又看了动画片,我知道了动物是有雌雄之分的了。后面有一天,我奶奶家的厨房进了一只青蛙,我莫名其妙就认为它是公的青蛙。于是我用纸画了一只母青蛙,学青蛙呱呱叫想勾引它出来。最终不出意料的,它没出来。”
裴寂乐了:“这下虚实不分啦?生物人才殿堂失去了你,犹如鱼儿失去了翅膀。”
“害,年少无知啊,年少无知。”安思渝长叹一口气。
“诶,等一下我们去领猫,安大作家觉得叫什么名字好?”裴寂话锋一转,问道。
安思渝困难选择症,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于是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可供选择吗?”
“蛐蛐,啾啾,咪咪?”裴寂脱口而出一堆奇怪的叠词。
安思渝语噎。
想了一下,安思渝灵光一闪:“叫星星?”
“哪个星?”
“星座的星,”安思渝嘿嘿一笑,继续道,“纪念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才女就是才女。”裴寂十分满意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