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太要县矿区的治安状况非常恶劣。
金矿开采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吸引了周边省市地区各种人群的注意,鱼龙混杂之下,盗窃、敲诈、斗殴等犯罪事件时有发生。
其中最骇人听闻的是一伙持枪抢劫杀人团伙。这伙人专门拦截运矿车、绑架矿主和工人,甚至在矿区内进行武装抢劫,手段极其凶残。短短几个月间就制造了数起命案,可团伙成员却始终下落不明,警方多次围捕,屡屡无功而返。
刘志强当时刚刚参加工作,血气方刚但经验尚浅。面对这起让整个地区谈之色变的案件,他不仅毫不退缩,还主动请缨,申请加入核心专案组,负责案件侦查。
在矿区工作期间,刘志强意识到,仅靠警方的力量很难抓住狡猾的犯罪团伙。他灵机一动,决定充分借助矿区内部的资源,通过培养线人获取更多的情报。他积极发展下线,利用自己收获的情报,与专案组制定了一系列行动计划。
整整三年时间,他不分昼夜,几乎吃住都在矿区。
多次深夜跟踪,他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假扮运矿司机,深入团伙腹地,暗中搜集证据。
最危险的一次行动是团伙首领的交易日,那天,警方决定决定收网,冒险抓捕核心成员的时间。
刘志强亲自参与了抓捕行动。当团伙成员试图掏出武器时,他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与对方在地上激烈扭打,最终成功夺下对方的武器。
那场抓捕行动共缴获十数支非法武器,并且抓获了包括首领在内的五名重要成员。这次行动的成功,迅速瓦解了整个犯罪团伙,矿区终于恢复了久违的平静。
刘志强也因此荣立三等功,并被调任到更高层次的侦查岗位。
几年后,因为他在工作中的突出表现,从太要县分局调到了秦安市。此后的二十余年,他始终兢兢业业地坚守在刑警岗位上,无论是侦查一线,还是基层指导,都认真敬业。
***
武知源静静聆听着刘志强的故事,看得出来,楚阳在谈起自己师父的光辉往事时,眼中满是钦佩和敬意。
“他是怎么发现得了这个病的呢?”武知源十分疑惑,“以他的身体素质来说,得这个病,好像有些太年轻了。”
楚阳也说不清楚:“前两年体检的时候,被诊断出来的,当时的症状还很轻,但是出于安全考虑,师娘他们还是决定帮他办了病退。”
“他在哪里做的体检?永康医院?”
武知源试探地问。
楚阳摇摇头:“不是,是他们家附近的一家三甲医院。为什么这么问?”
不得不承认,楚阳作为刑警的敏锐洞察力,使得武知源每次在与他交谈时,时刻都要保持小心谨慎,唯恐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我看养老院好像和永康医院是深度合作关系,以为是他们提供的服务。”
武知源随口搪塞,同时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有一处破皮,正好以此转移话题:“你的手怎么了?”
楚阳自己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被她提醒后才发现:“可能是刚才攀岩的时候磨破的,没事儿。”
武知源不管他的反应,低头从随身的健身包里翻找出来一个旅行装的酒精棉签和创可贴,示意他伸出手。
楚阳嘴上推辞:“这点小伤,不用管它,过两天自己就长好了。”
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到她的面前。
武知源小心地用棉签帮他清理干净破皮处边缘残留的镁粉,不时询问他,自己有没有弄疼他。
“完全没感觉!”
楚阳忍着刺痛回答。
武知源憋着笑,没有拆穿他,只是动作上更加小心翼翼。
不一会儿,楚阳的目光停在了武知源身后,低声叫了声:“杜医生。”
“楚警官,武医生?”
武知源循声回头时,杜衡已经来到了他们的桌边,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士。
“这么巧啊?刚才怎么都没注意,原来你们也在啊!”
楚阳客套道。
杜衡指了指不远处:“我们就坐在格档另一边,一定是你们聊得太投入了,才没注意到。”
楚阳立刻察觉到对方意有所指,担心给武知源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刚想收回手,却被她紧紧攥住,还白了他一眼:“别乱动!”
她完全不受外界干扰,继续埋头帮他包扎好伤口,然后才抬头与杜衡打招呼:“杜医生,不帮我们介绍一下吗?”
“这位是我们医院药房的同事,梁玟。”杜衡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礼,赶忙介绍,“这位是东城区分局的民警,楚阳,楚队长,这位是……”
“我知道的!武医生嘛,我听过你在医院的心理学讲座,讲得又生动又实用!”
梁玟不等杜衡说完,便急切地打断,似乎对武知源的印象深刻:“之前在讲座的时候带着妆,还觉得单纯只是因为妆容问题才看起来那么精致,今天见到你素颜的样子,才明白大家常说的,清水出芙蓉。”
武知源被对方突然之间发表的整套有关自己的恭维,一时间难以回话。
楚阳只瞄了一眼,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就像那天在福嫂的火锅店里,赵康宜突然当着她的面对她表达由衷感谢时一样,他再次看到了一个炸了毛的“猫咪”。
“谢谢。”好一会儿,武知源才回应了她的善意,“你的妆也很精致。”
“是嘛?”梁玟腼腆地笑笑,转头想从杜衡那里得到类似的反馈,“我今天的妆好像有点浓了,你觉得呢?”
杜衡赶忙摇头:“浓吗?我看着挺好的!”
“我们化妆,自己喜欢才最要紧,没必要问男人的意见,他们才看不懂我们在妆容上花的小心思呢。”
武知源一边轻轻帮她擦去眼角轻微晕染的眼线,一边微笑着安慰对方。
梁玟被她的态度感染,附和着点点头。
“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杜衡看了眼时间,又瞟了眼楚阳手指上的创可贴。
四人两两道别。
楚阳回头,确认他们两人已经走远后,才满眼笑意地打量着面前的武知源。
“你看什么?”
武知源直接发问。
楚阳笑着回答:“我发现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儿。”
武知源当即意识到,那事儿一定和自己有关,不言语,只等他主动说出下文。
“我发现,你好像不知道如何处理,别人当面向你表达善意。”
武知源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微微皱起眉头反驳:“你在说什么?我是心理医生,我会不知道如何处理别人的善意?”
“确切地说,你是不习惯接受别人突然释放的善意,你会觉得无所适从。”
楚阳继续分析着自己对于武知源的看法。
武知源立刻双手撑开支在座椅扶手上,整个身体都舒展地靠在椅背上:“楚警官,我们认识很久了吗?说得你好像已经很了解我似的。”
楚阳又露出憋笑的表情:“不能说很了解,只能说,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了解得多了一些。”
“说说看!你了解我什么?”
武知源不服气地质问。
楚阳干咳了一声,笑着答道:“比如说,你现在这个姿势。”
“我这个姿势怎么了?这不是人在放松的时候,很正常的姿势吗?”
武知源继续反驳。
“没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样的。”楚阳点点头,话锋一转,“可是你不一样,这个姿势,是你产生心理防御时的表现。”
楚阳从武知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确认了自己的推测,继续向她分享着自己的看法:“第一次在你的咨询室,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还有前阵子在分局审讯室里,你都用了这个姿势,表现出松弛的样子。可是我觉得,那些时候,恰恰是你内心保持高度警觉和防范的时刻。”
武知源故作轻松地换了个姿势,将整个身子都倾斜向楚阳的方向:“看来,还是我太小瞧你啦?”
楚阳此时也不甘示弱,以同样的姿态面对着她:“那我说对了吗?”
然而,武知源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久久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
“你在想什么?”
楚阳试探着将话题继续。
武知源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在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
楚阳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武知源保持着平淡的语调:“为了我的人生安全和个人**。”
楚阳突然脑中一片空白,整颗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剧烈到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它在胸膛里猛烈撞击的声音。
反观武知源,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示意服务员买单。
她瞟了一眼对面的楚阳,发现他竟然还在愣神,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的玩笑话,惹得他这么大的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逗你呢,你怎么还当真了?”
只此一句,立刻将楚阳拉回了现实,直到看见武知源脸上的笑容,才确认她真的是在开玩笑,顿时松了口气,可是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好转。
他借口去了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人才勉强恢复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