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鑫见楚阳和武知源一同出现,刚想开口调侃,周围的学生却叫嚷起来,纷纷喊着肚子饿,要谢鑫下厨。
“祖宗们,你们就放过谢老师吧!”武知源主动打断了学生们的“吟唱”,“这几天带你们写生已经够辛苦了。这样吧,今晚我请客,咱们去吃辅唐宴!”
一听到有免费大餐,大家立刻欢呼雀跃。
一行人刚要动身,武知源却转过身,不无遗憾地对谢鑫和楚阳说:“不过呢,恕我财力有限,今晚只请儿童,还请你们两位大人自便。”
这话立刻引起大家的质疑,张有涵更是忍不住当面嘀咕:“你也太小气了!”
武知源不等她说完,一把搂住她,小声道:“拜托,有点儿眼色,好吗?”
说完便张罗着学生们朝餐馆的方向走去,临走前不忘冲谢鑫眨了眨眼睛。
一连几天的集体行动,两人总算有了独处的机会。
谢鑫领着楚阳去了自己最喜欢的小吃店,那里也是本镇居民常去的小食堂。
两人坐在临窗的位置,不远处还有一对中年夫妻正在吃烤鱼,丈夫体贴地帮妻子挑着鱼刺。
然而,他开口说话的一瞬,楚阳马上下意识回头望去——那个声音,正是“鬼屋”里的那个男人,只是此时,身边的女人却明显换了一人。
楚阳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再联想起荒屋内的场景,心中不禁一阵唏嘘。
谢鑫察觉到他心不在焉,主动询问:“想什么呢?”
“你和这里的人都挺熟的吧?”
楚阳回过神,好奇地问。
“也谈不上熟。镇子上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小学毕业后就搬走了,也只是和住得近的几家人来往得多一些,很多人早就认不出来了。”
楚阳沉思片刻,试探地问:“你能找到当年办理你阿姨案子的民警或者资料吗?”
谢鑫一愣,追问:“你问这个干嘛?”
“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
谢鑫想了想,说得有些犹豫:“时间太久了,我也不确定,但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话音刚落,门口走进一对老年夫妇。
谢鑫只看了一眼,就放下筷子,悄声对楚阳说:“你运气不错!”
说罢起身迎了上去,与来人打招呼。
原来那大腹便便的老人正是古镇派出所的副所长,当年也参与了谢鑫阿姨的“意外身亡”案件的调查工作,与谢家的长辈交情匪浅。
简单寒暄后,谢鑫说明来意,对方爽快答应:“没问题。明天让他直接去派出所,我找人把资料找出来。”
第二天一早,楚阳如约来到镇派出所。副所长刚刚泡了壶“大红袍”,桌上摊着当年的出警记录和案件卷宗。
“那时候条件有限。”副所长端着茶杯,一边回忆一边说,“现场没发现什么异常,家属就赶着办了葬礼,让死者入土为安。你才来几天,怎么对这案子这么上心?”
楚阳没有隐瞒,向对方坦白了自己的疑虑:“我之前去过现场,怎么看都觉得那场意外发生得有点……草率。而且,那条路根本不是她回家的路,大晚上她去那儿干什么呢?这些反常凑在一起,总觉得不太对劲。”
副所长理解他的意思,却也不好轻易推翻前辈们的判断,忙反问:“那要是重新调查,你有几成把握翻案?”
“这个我也不确定。”楚阳谨慎地说,“现在的鉴定技术比十几年前进步了很多,用X光和CT扫描,就可以三维重建死者的尸骨模型,说不定能发现新线索。”
谁知对方一听说需要开棺验尸,原本还保持的中立姿态瞬间颠覆,连连摇头,语气坚决地否定:“那不可能!咱这地方,讲究的就是入土为安,动棺掘墓,那是大忌!再说了,人家家属也不能同意!”
楚阳不死心地坚持:“说不定家属也想知道当年的意外真相呢!至少先问问他们的意思,万一同意了呢?”
两人争执的声音很快引来了其他好事之人的围观。果然,楚阳要开棺验尸的提议立刻遭到镇上人的强烈反对。镇民们倒不是怕对死者不敬,而是担心坏了气运和风水,连累到自家,纷纷口诛笔伐,叫嚣着“别让外人添了晦气”、“小心惹祸上身”。
无奈之下,还是谢鑫出面,和副所长商议,先听听看死者家属的意思,再做打算。
即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是,当副所长在电话中说明缘由后,死者家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楚阳提出的“开棺验尸”的建议。
双方当即约定好,等镇子重新通车后就立刻赶回来。另一边,楚阳也联系好了法医中心的同事,让他们随时待命。
很快,警方要“重启旧案、开棺验尸”的消息在古镇上传开。一时间,质疑和谩骂甚嚣尘上,居民们的态度随即从最初的热情好客转为冷漠甚至敌意。
楚阳从头至尾只心系旧案重查,其他人的看法和眼光,他从不在意。
这天傍晚,他趁着空闲,再次去了死者生前的旧宅。刚进院门,他就察觉到背后有动静——不远处有人正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
他轻笑一声,小声嘀咕:“还想故技重施?”
随即快步进了屋,打算反将一军,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算是报了之前的“电击之仇”。
然而,意外几乎在同时发生了。
楚阳刚走进屋内,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后突然窜出一道黑影,随着一阵棍棒破风的声音袭来,他只觉得后颈一震,眼前一黑。
谢鑫一行人结束了一天的行程,背着画具走在回老屋的路上。难得遇上一整个晴天,今天的写生活动格外顺利,每个人的心情都和天气一样,风和日丽。
学生们热情洋溢地计划着,要在晚饭后来一场手机游戏的巅峰对局——连续停电三天的小镇,终于在今早恢复了供电。之前大家靠着几个充电宝给手机“吊命”,今天总算能肆无忌惮地挥霍电量了。
“什么味儿?”
武知源突然停下脚步,吸了吸鼻子。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使劲儿嗅了嗅周围的空气。
“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着了?”
那股气味复杂刺鼻,像是各种混合材料燃烧后的焦糊味。几人抬头四下张望,发现鬼屋方向的上空正冒着冲天的浓烟。
“糟了!”
谢鑫心中一惊,带头狂奔而去。
“楚阳说下午要去阿姨家看看,不会是他出事了吧?”
一行人顿时感到不妙,跟着向黑烟的方向跑去。
等赶到现场时,火势已经蔓延至整间鬼屋,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吞噬了整片区域。
谢鑫急得立刻分派学生们去周围求援,自己和武知源则顶着高温的炙烤,小心翼翼地贴近窗户,搜寻着楚阳的踪影。火光中,正看见在房门不远处,楚阳半跪在地上,正艰难地挣扎着起身。
不久,住在附近的居民了陆续赶来,纷纷提着瓶瓶罐罐开始灭火。
然而,与凶猛的火势相比,这些救援不过是杯水车薪。烈焰越烧越旺,眼看着就要连同屋顶一起掀翻。
谢鑫焦急万分,立刻就想从正门的位置冲进去救人,却被身旁的居民一把拽住。
“火这么大,你不要命啦!”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闪身冲进火海。
武知源披着打湿的外衣和一块破布,浓烟熏得她眼泪直流,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凭着之前窗外的观察,摸索着向屋内前进。好在楚阳的位置离大门不远,她很快找到了他。
楚阳刚从昏迷中醒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挣扎两下后,又四肢无力地跌坐回地上。
武知源迅速用湿布盖住他的口鼻,替两人披上外衣,然后用尽全力搀扶他起身,两人一同冲出了火焰的包围圈。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屋顶在高温的炙烤下,轰然坍塌,火光冲天,升腾起滚滚浓烟和废墟残渣。
屋外的人眼见着两人成功脱险,纷纷上前帮忙,忙手忙脚乱地送楚阳去了镇卫生所。
鬼屋的火势虽然凶猛,但由于地势偏僻,火情并没有波及其他民宅。随着屋内最后一点易燃材料被烧尽,大火终于熄灭。
事后,经过派出所和消防人员的调查,判定是鬼屋年久失修,电路老化,被老鼠一类的啮齿科动物咬断电线导致短路,意外引发火灾。
医生帮楚阳简单处理了皮外伤,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年轻力壮,没啥大事儿。就是吸了点烟,挂瓶水就行了。”
说完,又转头安慰一旁心急如焚的谢鑫:“放心吧,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护士打上点滴后,病房里只剩谢鑫一人守在楚阳身边。
谢鑫一脸自责:“都怪我,要不是我提起阿姨的案子,你也不会跑到山上去,还想着要帮她重查旧案。你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都是我不好。”
楚阳不知如何安慰,只不停对她说着“没关系”一类无用的话。
谢鑫依然心有余悸:“我们是不是真的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说实话,自从决定要帮阿姨翻案,我总觉得不踏实。还好你没事,不然……”
谢鑫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心中的不安,看得出来,对于楚阳今晚的遭遇,她充满了自责和愧疚。而与她的躁动不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楚阳此刻无比平静——经此一事,他反而更加坚定了一定要继续调查下去的决心。
所谓的“怪力乱神”,在他看来,不过是有心之人为了扰乱视线放出的障眼法。尤其是在如此敏感的时期——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偏偏在他要重查旧案时,偏偏在他被人打晕后,竟然“意外”失火了?
点滴挂完时,已过午夜。这一晚的折腾让两人都疲惫不堪。楚阳只是身体上有些不适,而谢鑫却因惊吓与自责,身心俱疲。
两人在楼下互道晚安后,谢鑫就拖着沉重的脚步,心绪不宁地走向二楼卧室。途径卫生间时,她忽然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咯吱咯吱”的金属摩擦声。又见房门虚掩,她便好奇地推开门——
只这一眼,几乎吓得她魂飞魄散——镜子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举着剪刀,一下一下地在自己的脑袋周围挥舞。一束蓝光从她身下的方向打上来,将那张苍白的脸映衬得诡异阴森。
随即,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