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诗经》残本的第十天,遇到了难题——残本中间几页的霉斑渗进了纸芯,用艾草灰米汤刷了三次,还是能看到淡淡的绿痕,要是再刷,纸页就会变脆。
林软坐在修复台前,眉头皱得紧紧的,手里的毛笔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陆时衍端着姜茶过来,看到她眼底的急,把杯子放在她手边:“别急,我们翻爷爷的秘录,肯定有办法。”
两人一起翻到秘录的倒数第三页,终于找到一行小字:“纸芯霉深,需用‘桑皮纸覆托,阴干七日’,借桑皮纸的纤维吸霉,再补色。”林软眼睛一亮,转头看向陈默的造纸台——他刚造出一批桑皮纸,正好能用。
“陈默,帮我拿两张最薄的桑皮纸!”林软喊了一声,陈默立刻拿着纸跑过来,还带着个小本子:“林老师,这是我记的桑皮纸纤维密度,您看看合不合用。”
林软接过纸,对着光看,纤维均匀,薄得像蝉翼:“正好!你帮我把纸裁成和残本一样大,边缘要齐。”她转头对陆时衍说,“你帮我调点稀米汤,要能渗进桑皮纸的那种。”
陆时衍立刻去调米汤,动作熟练得像个老徒弟。陈默裁好纸,站在旁边看林软操作——她先把稀米汤轻轻刷在残本的霉斑上,再把桑皮纸覆上去,用竹镊子一点点把纸抚平,连最细的气泡都赶了出去。
“覆托桑皮纸要‘轻、慢、匀’,”林软一边操作,一边给陈默和旁边的徒弟讲解,“纸要和残本完全贴合,不然阴干后会起皱,反而损伤纸页。”她用吸水纸轻轻压了压,吸掉多余的米汤,“阴干的时候要放在通风的地方,不能晒太阳,不然纸会变形。”
接下来的七天,林软每天都去看残本的阴干情况。陆时衍每天早上都会先去检查通风口,把温度和湿度调到最合适的度数——他专门查了古籍修复的温湿度标准,记在笔记本上,每天对照着调整。
第七天早上,林软小心翼翼地揭开桑皮纸——霉斑果然不见了,纸页恢复了原本的淡黄色,只是被霉斑染淡的字迹,需要重新补色。她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陆时衍,他正拿着相机拍残本,眼里满是骄傲:“我就知道你能行。”
“都是靠爷爷的秘录和你的帮忙。”林软笑着说,拿起笔准备补色,却发现残本的字迹是战国时期的大篆,她认识的不多。陆时衍立刻拿出手机,联系了古籍研究所的专家:“王教授,能不能麻烦您来帮我们认一下大篆?是林软爷爷未完成的《诗经》残本……”
专家赶来的时候,苏晓也带着基金的徒弟们来了。她手里拿着厚厚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这半年来的修复笔记,还有她画的“软氏技法流程图”,图文并茂,连李然都能看懂。
“林老师,您看我画的流程图,能不能放在基金的图书馆里?”苏晓递过笔记本,眼里满是期待,“这样新徒弟来,就能按图学基础,不用您一遍遍教。”
林软翻开笔记本,看到上面画着小小的梅花标记,和她的一模一样,心里暖暖的:“当然可以,画得比我还好。以后基金的基础课,就由你来讲,好不好?”
苏晓眼睛亮起来,用力点头:“谢谢林老师!我一定好好讲!”
专家帮着认完大篆,林软开始补色。她调了淡墨,按专家标注的字迹,一笔一笔地补,陆时衍站在旁边,帮她扶着纸页,偶尔提醒她“墨有点浓,再调稀点”。徒弟们围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他们知道,这不仅是修复残本,更是在传承爷爷的匠心。
夕阳落下来时,林软终于补完了最后一个字。她放下笔,看着修复好的《诗经》残本,纸页上的梅花标记清晰起来,“未竟”两个小字被她改成了“圆满”,墨色鲜亮,像爷爷在笑着点头。
“完成了。”陆时衍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温的,“爷爷肯定很开心。”
林软点头,眼里有点湿润——她终于完成了爷爷的未竟之愿,也守住了他们的匠心。
《诗经》残本修复完成的消息传出去后,基金的名声更响了。可没过多久,之前找张姐谈合作的文化公司又来了,这次不仅提了商业修复,还想让林软出面,为他们的“仿古字画”做背书,给的报酬是之前的三倍。
“林老师,只要您在我们的产品手册上签个名,说我们的仿古字画用了‘软氏技法’,这三百万就是基金的。”公司负责人拿着合同,笑得很殷勤,“您看基金这么多徒弟要养,耗材也需要钱,这笔钱能帮您解决不少问题。”
林软看着合同上“软氏技法授权”几个字,心里很不舒服。她想起爷爷说的“技法是用来修文物的,不是用来赚钱的”,抬头对负责人说:“抱歉,我不能签。软氏技法是用来修复古籍的,不是用来给商业产品背书的——要是你们真想支持基金,可以捐赠耗材,或者资助徒弟们去学古法修复,而不是用这种方式。”
负责人脸色沉下来:“林老师,别给脸不要脸!三百万可不是小数目,你一个小小的修复师,还想跟我们谈条件?”
“我是修复师,更是软氏技法的传承者,”林软语气坚定,“我的初心是传技,不是赚钱。你要是再纠缠,我就请你出去。”
正在这时,陆时衍推门进来,他刚开完会,手里还拿着公文包,看到负责人的态度,脸色瞬间冷下来:“请你离开,软氏基金不欢迎你。”他走到林软身边,把她护在身后,“以后别再来打扰林老师,否则我会让你的公司,在文化圈再也混不下去。”
负责人看着陆时衍冷冽的眼神,知道惹不起,只能灰溜溜地走了。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林软靠在陆时衍怀里,声音有点轻:“是不是我太固执了?基金确实需要钱……”
“不,你没错。”陆时衍打断她,语气温柔,“初心不能丢,要是为了钱丢了匠心,爷爷的心血就白费了。钱的事我来解决,我已经和老馆长商量好了,博物馆会把一部分修复项目交给基金,报酬足够基金运转,还能给徒弟们发补贴。”
林软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感动:“陆时衍,谢谢你一直支持我。”
“傻丫头,我们是一家人,你的初心,就是我的初心。”陆时衍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对了,下周有个‘古法修复论坛’,老馆长让你去当主讲嘉宾,给业内的人讲讲‘软氏技法’,顺便介绍基金的徒弟们——这是让更多人认可我们的机会。”
论坛当天,林软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袖口别着爷爷传的梅花银饰,手里拿着《诗经》残本和《软氏修复秘录》,走上讲台。台下坐满了业内的专家和修复师,陆时衍坐在第一排,手里拿着相机,准备给她拍照;苏晓和陈默带着徒弟们坐在后面,手里拿着笔记本,骄傲地看着她。
“各位老师好,我是林软。”林软的声音清晰而稳,“今天我不讲复杂的技法,只讲‘初心’。”她举起《软氏修复秘录》,“这是我爷爷的修复笔记,里面写着‘修复者,修纸亦修心’——对我们来说,修复的不是纸页,是历史,是匠心,不能有半点马虎,更不能沾铜臭味。”
她拿出基金徒弟们的修复作品,有苏晓补的金箔,陈默造的纸,还有李然剪的虫洞补纸:“这些都是我的徒弟们做的,他们没有急着学‘独门技法’,而是踏踏实实地练基础,守初心——这就是软氏技法的传承,不是藏着掖着,而是让更多人懂,更多人守。”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老馆长站起来,对着话筒说:“林丫头说得好!修复的初心就是守正,软氏基金做得好,给我们业内立了个好榜样!”
论坛结束后,很多修复师来找林软,想和基金合作,还有人愿意捐赠耗材,甚至有老纸匠主动联系陈默,想教他更古老的造纸技法。苏晓忙着登记合作信息,笑得合不拢嘴:“林老师,您看,守着初心,反而能得到更多支持!”
林软点头,看向陆时衍,他正对着她笑,眼里满是温柔。夕阳透过会场的窗户,落在他们身上,像给这份初心,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她知道,不管遇到多少商业纷扰,只要守住初心,守住匠心,就一定能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