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育儿手札 第5章 动手

辰时刚过一刻，沈青就醒透了，再想眯瞪会儿也不成了。

到了这时空，没什么解闷的娱乐，天一黑就得上炕躺着，可不就天一亮就醒了。

披衣推窗，一股子清冽气儿涌进来，沈青使劲吸了吸，这没被污染过的空气，鲜灵得很，吸进肺里都觉得舒坦。

今早的饭食还是老样子：煮了几个白煮蛋，笼屉里蒸着红薯土豆，再盛碗小米粥，就着一小碟腌萝卜，看着简单，却样样都对胃口，热乎又顶饱，配得正好。

今儿个饭桌上突然多了个人，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没有回来的大宝。

这小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泡肿得跟桃似的，脖子上还划了几道血印子，一屁股坐下就抄起筷子，呼噜呼噜往嘴里扒饭，嚼得满嘴冒油。

沈青心里直犯嘀咕，自己这警觉性也太差了，昨儿个夜里居然没听见动静，周大宝啥时候摸回家的？这万一进了贼或是不怀好意的，院里一家子弱幼病残，不全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赶明儿，得养条凶点的狼狗看家，不然这觉都睡不安稳。

老话说，眼不见心不烦，她现在是眼见到心也烦，忍不住开口：“周大宝，你这脸是咋了？又出去惹啥祸了？”

家有叛逆少年，真难管！沈青心中无奈叹气。

周大宝嘴里塞满了红薯，含混不清地嘟囔：“摔的，走路没留神，绊了一跤。”

“摔的？”沈青皱着眉，哪肯信他，“哪有摔得满脸青紫、脖子带血的？说实话！”

家有这么个叛逆小子，真是操碎了心。

沈青暗自叹气，还没等她再问，周大宝先撂了筷子，一脸不耐烦：“问啥问？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啰嗦，难不成真跟二宝三宝说的似的，被啥东西缠上了？”

沈青脸一沉，声音冷了半截：“少胡说八道！最近给我老实待在家里，不许出门瞎晃！再不听话，我就告诉你爹，看他回来咋收拾你！”

周大宝撇撇嘴，满不在乎地应：“知道了知道了。”

这话他听腻了！他娘这话都说了八百遍了，每次都喊着要告他爹，可哪回真告过？有时候还在爹跟前帮他打圆场呢。他娘这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吓唬吓唬罢了，他才不当回事。

他哪知道，过不了几日，就该为今儿个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哭都找不着调了……

一看周大宝那副没听见的德性就知道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再不听话，我就告诉你爹，让你爹咋收拾你！”这话估计这浑小子听腻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耳旁风。该找个由头让这愣头青尝尝“告你爹”的厉害！

周大宝啃完个鸡蛋，又夹起块红薯，嘴里嚼着就摆起大爷谱：“四丫，去把我衣裳搓了，再把那双鞋刷出来，手脚麻利些！晒干了我还得穿，使劲儿刷，别留泥垢！”

“还有你，娘，晌午去猪肉刘那儿割二斤排骨，我要吃炖排骨，记牢了！大清早的就吃这玩意儿，清汤寡水的，一点食欲没有！要不是饿狠了，我碰都不碰！”

四丫经她这些日子调教，腰杆硬气多了。虽不敢直接顶回去，却也没像从前那样，一听见吩咐就撂下碗筷跑腿，反倒抬眼瞅了沈青一下，等着看她意思。

沈青递过去一个眼神，四丫立马懂了，安安分分坐回原位扒拉饭，周大宝那套呼来喝去，权当没听见！

沈青斜眼剜了周大宝一下，这小子回了家就充大爷，真当自个儿是家里的土皇帝？使唤起妹妹和亲娘来，倒像是使唤丫鬟老妈子！

见四丫半天没动弹，周大宝不耐烦地嚷嚷：“瞅啥瞅？还不快去！我的话不好使了？”

他自觉权威受了挑战，他爹不在家，他周霸就该是家里的老大，谁都得听他的，就像他爹在时那样，半句违抗都不该有。

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真当这家里他周大宝能说了算？

“周大宝，能耐了啊？在家当起太爷了？四丫是你使唤丫头？我是你老妈子？”沈青打定主意，今儿非得好好治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周大宝一愣，没料到平日里温和的娘会突然炸毛，可被人顶回来的火气更旺。

他猛地站起来，梗着脖子就要再嚷嚷：“我说四丫你……”

话没出口，膝盖就被他娘踹了一脚，顿时膝盖一麻，浑身力气像被抽走了，俩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想站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这招还是沈青跟个老武师学的，专踢膝盖窝里的麻筋，能让人瞬间没力气，又不伤筋骨，正好给周大宝长长记性。

周大宝跪在地上，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都鼓起来了：“你这疯婆娘！你不是我娘！你使了啥邪门歪道？快给我解开！不然……”

“不然咋地？你现在能把我咋样？”沈青慢条斯理地说，“我劝你好好说话，别惹我动火。我这脾气上来了，自己都不知道会干出啥来！毕竟，收拾你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这会儿轮到周大宝气炸，沈青反倒乐了，看来气人的比被人气舒坦多了！

周大宝脸色铁青，却不敢再撒野，只能低着头咬牙切齿，心里头虽一百个不情愿，也只得先认怂，暗忖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把话撂这儿，往后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们都得听我的，谁要是敢不听话，你可以试试，收拾你们，那就是我动动手指的事……还有桩顶要紧的，往后咱家女人不兴干粗活，别动不动就支使四丫！四丫是咱家的金枝玉叶，得当公主似的供着，再有人敢随意使唤四丫，对着四丫吆五喝六的，仔细我把他耳朵揪下来，剁吧剁吧炒成下酒菜！听见没有？”

沈青的话一落地，二宝三宝有眼力劲的立刻点头，齐声应道：“听到了，娘！”二宝三宝驯服初见成果，有了昨天的那么一出，这两小只确实学乖听话多了。

五宝也学着样子，小奶音拖着长调，小脑袋跟着点得像捣蒜：“听到了，娘！”

“你呢，周大宝？”

周大宝腮帮子鼓得老高，牙咬得咯吱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听见了。”

这才像样嘛，看着听着都顺气多了。沈青清了清嗓子，开始给这群小崽子上家庭思想道德教育小课堂：“都给我记牢了……四丫是你们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独一个的！你们瞅瞅，多招人疼，多俊俏……”

眼前的三个小崽子瞅着头发枯黄，肤色黢黑的四丫，一脸怀疑她所说的漂亮可爱是说四丫。

“别不信，四丫这是还没长开，等长开了，保准是个十里八乡数得着的大美人！不吹牛的说，比县令千金程月华还要俏上三分！”

程月华是县令家的独女，柳镇有名的俊俏姑娘。一张脸盘儿圆乎乎带点尖，白嫩细腻，两道眉毛弯弯的，跟画儿上描的柳叶似的，打小就俊得没边儿，天生的美人胚子，不光模样出挑，才艺双全，人送外号“程罗敷”，不少年轻后生和未婚的大小伙子为她神魂颠倒。

三个小崽子互相对视，小脸上明晃晃写着“才不信”，只是迫于她的威严不敢出口反驳。

“你们妹妹长大了指定变美！”沈青瞪了他们一眼，又转向四丫，声音软下来“娘呢，以前是娘不对，家里的孩子多，娘没顾上好好疼她，还有你们几个，先前太淘，把娘的精气神都耗没了，也没少欺负你妹妹……娘承认，娘有错，不该为了哥哥们和五宝，忽视了你，娘对四丫道歉，四丫，你能原谅娘吗？娘以后指定改！”

四丫眼里头一下子就汪了泪，一头扎进沈青怀里，带着哭腔嘟囔：“娘，我不怨恨你，我知道娘对我好，往后还听娘的，帮娘多干活……”

沈青搂着怀里瘦瘦小小的身子，眼眶也热了。天底下咋就有这么贴心懂事的闺女儿？先前原主真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闺女不疼，一门心思偏着那几个皮猴。今儿起，她非得让四丫过上真正公主般娇养的日子不可！

“说什么胡话！”沈青拍了拍她后背，声音软得像棉花，“咱往后啥活都不干。记着娘的话，娘生你不是让你来受累的，你是娘心尖子上的宝贝！往后不叫四丫了，改个名儿，叫周嘉玉，最好的美玉，咱嘉玉就是家里头顶好的宝贝疙瘩，听见没？”

这话一落，四丫……哦不，嘉贝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抽抽噎噎的，哭得快背过气去，光剩着喊“娘……娘……”。她总觉得这些日子跟做梦似的，甜得让人心慌。娘的怀抱暖烘烘的，比灶膛里的火还熨帖……

先前她总偷偷琢磨，自己怕不是娘捡来的？不然为啥同是娘的娃，她总得干最累的活，得的疼惜却最少。如今娘这番话砸下来，心里头积了多少年的委屈一下子全涌上来，化作眼泪往外淌。她把沈青抱得死紧，恨不得嵌进娘怀里，要是梦，就一辈子别醒才好。

四丫偷偷在心里许愿：娘要一直这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