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育儿手札 第4章 霸哥

二宝三宝吓得魂飞魄散，中午都没有在家吃饭，只敢躲在外面的草垛子里面瑟瑟发抖，吃晌午时，沈青在饭桌上没有见到两人，也懒得去找，小孩子一顿饭不吃饿不死，正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她和四丫，五宝她们娘仨，今儿个改善一下伙食，家里剩的那点肉全拿出来了，一锅子炖得烂乎乎的红烧肉，热气裹着油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她和四丫一人三大块，也不敢一下子吃得太多油物，她是身子虚得很，四丫也是年纪小，怕吃多了油腻的，胃里翻腾得慌。五宝呢，就给一块尝尝鲜，正好让他收收膘，省得胖得圆滚滚的，耽误长个儿。

沈青和四丫吃得满嘴流油，五宝也咂巴着小嘴，一顿饭没有糟心的事，别提多舒坦了。

天擦黑儿了，日头沉下去，各家灯火陆续亮起，炊烟袅袅升起，混着饭菜香飘得满巷子都是。

这边二宝三宝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脚底下却像坠了铅，不敢往家挪。晌午一顿就没吃上，这要是再不吃点，胃里就实在受不了了。

再说，可总不能一直在外头晃啊！但家里头还蹲个女煞星呢，谁敢挨着住？

哥俩一合计着，先去找大哥，把娘被那东西缠上的事说了，求他拿个章程，或是先收留他俩几日。等爹来了，再想辙处理娘的事。

他俩猫着腰，顺着大街一阵小跑，汗珠子把衣裳都浸透了，寻了好几个大哥常去的地界，总算在聚金坊后门口瞅见了大宝。

聚金坊是柳镇最大的赌场，顺着大街一阵小跑，汗珠子把衣裳都浸透了，寻了好几个大哥常去的地界，总算在聚金坊后门口瞅见了大宝。

临近夜晚的聚金坊更是热闹非凡，赌场里灯光闪烁，人声鼎沸，吆喝声、拍桌子声能掀了房顶，赢钱的嗷嗷叫，输急了的直骂娘，乱哄哄没个消停。

隔着两条街的醉花楼也亮堂起来，脂粉香混着酒气飘过来，楼里的曲子浪荡得很，笑声能传到街对面，勾得人心里发慌。

街角窝着一群半大后生，一个个吊儿郎当的，嘴里骂骂咧咧地咋呼，像是在等谁。这群人中间站着个领头的，身板壮得像头犍牛，高个子，眉眼倒周正，偏生脸上带着股狠劲。后头几个小子一口一个“霸哥”地喊，正是二宝三宝要找的周大宝。

周大宝早嫌自个儿这名儿软趴趴的，混江湖的，被手下喊“大宝哥”，听着跟没断奶的娃似的，哪有半分老大的派头？干脆改叫周霸，旁人喊“霸哥”，嘿，听着就带劲，够威风。他对这新名儿得意得很，总觉得这才配得上他“江湖老大”的身份。

二宝三宝瞅见人，赶紧凑上去，压低声音把家里的事说了。周霸眉头拧成个疙瘩，琢磨片刻，领他俩到个羊汤摊，“啪”地把三钱铜钱拍在摊子上，粗声粗气地喊：“老杨，来两碗羊杂汤！多搁肉少添汤，剩下的赏你了！”

这老杨家羊汤摊是镇上的老招牌，传了三代，汤熬得稠乎乎的，肉片子码得厚实，老手艺没话说。老杨头正蹲灶前看火，收钱的是他二闺女杨英子。

周霸在俩小兄弟面前摆阔气，压根没瞧见杨英子眼角悄悄撇了下，嘴角撇得能挂油瓶——她最瞧不上这群整天不学好、就知道打架惹事的混小子。杨英子捏着铜钱，鼻子里“嗤”了一声，转身去舀汤。

周霸近来手头松快，上头大哥赏的、下头小弟孝敬的，不差这点碎银子，自然大方。

二宝三宝早饿狠了，捧着碗呼噜呼噜往嘴里灌，周霸在一旁皱着眉才开口：“你俩吃完先回，我今儿还有事，忙完就回家瞧瞧。”

二宝急了：“大哥，今儿个回不去吗？娘在家邪乎得很，万一……”

周霸瞪他一眼：“你们俩毛孩子懂个啥？准是看花了眼！世上哪有真鬼？糊弄你们这些小屁孩的！”

三宝怯生生拉他袖子：“大哥，俺俩今晚跟着你成不？”

“不成！”周霸拒绝，“今儿有场硬仗要打，顾不上护你们，伤着了咋整？听话，先回去等我！”

话音刚落，他一转身大步迈出去，黑影子没几步就扎进夜色里了。二宝三宝你看我我看你，心里七上八下的，可也没法子，只能慢慢往家挪。

夜越发深了，秋凉丝丝往骨头缝里钻。

两伙人正打得酣，滚作一团分不清谁是谁。周霸手脚倒麻利，拳打脚踢撂倒好几个比他高半头的后生，可双拳难敌四手，没会儿就被三五个人围了，拳头跟下雹子似的往他身上落。

他咬着牙还手，可越打越软，身上添了好几道血痕，腮帮子也肿得老高，青一块紫一块的。

“住手！”

冷不丁一声断喝，一队捕快挎着刀冲过来。

领头的捕头攥着大刀，脸一沉：“都给我站住！”打架的瞬间作鸟兽散，捕快们跟抓小鸡似的，没半盏茶的工夫就把跑散的后生们圈了起来。

周霸趁机猫腰溜开，抹了把脸上的血，心里头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想啥拍啥，为首的孟高捕头眼尖，扫了一圈就盯住他，嘴角撇着笑：“周大宝，你这身手可不如你爹啊！被一群毛头小子围着揍，出息了？”

周霸赶紧辩解：“孟叔，这不是人多嘛！真要是一对一，我能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一群人扑上来，我哪扛得住？”

孟高拍了拍他肩膀，掌风带着点劲：“行了，少找补了。赶紧回家，当心你爹知道了扒你皮。你爹那脾气，再有几日就回来了，仔细你的屁股！”

周霸吓得一缩脖子，忙作揖：“孟叔，求您千万别跟我爹说！他要是知道我在这儿打架，非把我打烂了不可！”

他娘是心软，几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他爹却信奉“能动手就别叨叨”，那可是一拳能打死老虎的主儿，真要是知道他混街头打架，不扒层皮才怪。

“你这小子！”孟高笑骂一声，“快滚回家去，我不说便是。下次再敢打群架，看我不掀了你的门帘告状！”

“谢孟叔！”周霸如蒙大赦，转身撒丫子就跑，生怕孟高改了主意。

孟高望着他窜远的背影，摇摇头笑了，转身冲捕快们喊：“把这群小兔崽子带回衙门，好好教训教训！”

夜黑沉沉的，沈青缩在街角阴影里，瞅着远处俩小身影磨磨蹭蹭往这边挪，看那歪歪扭扭的步子，不是从聚金坊回来的二宝三宝是谁？

她气不打一处来，又有点哭笑不得。

当这俩小崽子的娘，真是操不完的心，大半夜的，寒风跟小刀子似的刮着脸，还得蹲在这儿等俩夜不归宿的小祖宗。

沈青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无奈地叹口气，走上前扯着嗓子轻骂：“这都几更天了？还不知道往家回？再晚点，小心拍花子的掳走你们！”

二宝三宝听见她的声儿，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一哆嗦，脚底下都发飘了，下意识就想撒腿跑。

刚抬步，就听身后冷冰冰一句：“敢跑？试试是你们俩腿快，还是我逮人快，不信就挪挪看！”

沈青本是想，她一个大人，还跑不过俩**岁的毛孩子？可在二宝三宝听来，这话跟“我有法术，你们跑上天也能揪回来”没两样，魂儿都快吓飞了。

俩小子顿时僵在那儿，小脸白得跟纸似的，乖乖转过身。二宝舌头都打结了：“娘……俺们……俺们就是去找大哥……没成想……天咋就这么黑了……这就回，这就回屋睡……”

三宝胆子更小，缩在二宝身后，只露个圆脑袋，小细声跟着应：“嗯……俺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沈青瞅着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哟，估摸着是晌午那出戏演得太真，这俩小的是真信她被啥玩意儿附了身。小孩家心眼实，骗起来倒容易。她赶紧放软了语气：“行了，别杵着了，回家睡觉去，天忒冷。”

又想起啥，追问：“找着你们大哥了？他在忙啥？咋没跟你们一块儿回？”

二宝眼珠转了转，没敢说大哥在镇上打群架的事，含糊道：“大哥……大哥有事呢……说忙完就回……”三宝也跟着点头，俩眼瞅着脚尖，不敢看沈青。

沈青心里跟明镜似的，准是又跟哪个野小子混在一起。

大宝整天不着家，和一些流氓混混称兄道弟的，整天正事不敢，就会学人当大哥，是该好好管管了。半大的小子，正是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真要是闯了大祸，有他哭的时候。

她没戳破，只沉了脸叮嘱：“往后不许这么晚回家，听见没？咱家从今儿起立个规矩，天一擦黑就得回屋，在外头磨蹭着不回，看我咋收拾你们！”

二宝三宝忙不迭点头，异口同声地喊：“听见了！”

沈青这才松了脸，跟在俩小的后头往家走。

月牙儿挂在天上，清辉洒在青石板上，映得仨人的影子长长短短地拖在地上。

夜风刮得人脖子冷，沈青裹了裹衣襟，还是炕头被窝里暖和，赶紧回家焐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