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这是考工室新制的头面和首饰。”几个宫女围在徐玉容的身旁伺候她起身梳妆。
椒房殿常常能收到考工室送来的新奇玩意儿。
现如今姬昀的后宫之中只有徐玉容一个女子,徐玉容又喜欢这些奇巧的玩意儿。
考工室十八般手艺地用在了徐玉容的身上。只盼能得皇后娘娘青眼。
徐玉容坐在椅子上慵懒地翻着考工室送来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考工室用尽心力做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她们上哪里打探到徐玉容喜欢些奇石,费尽心思将宝石镶嵌进首饰中。
徐玉容放下一支玛瑙偏凤金簪,凤尾勾到了角落一条素链。
徐玉容拿起这条素链,细细端详,这是一整盘里唯一条无任何花样的手链。
链子很是轻巧,镂空工艺,将金丝线如同麻绳一样编织起来。徐玉容有几分意动,将金链放在自己手腕处。
“皇后娘娘,这是考工室新得的手艺,您瞧,这链子轻巧方便,若是夏季佩戴也不会热。”考工室的侍女很有眼色地为徐玉容描述这条手链的好处。
徐玉容听着,甚是满意。现在是夏日,天气太过炎热,她就需要这样轻巧的首饰。
侍女见徐玉容并未有不满之色,便接着道:“皇后娘娘,这链子看着虽细弱,但轻易不可折断,十分牢固。只凭一人之力绝不能让这条链子断开。”
皇后娘娘脾气又好,出手也大方,她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份给椒房殿送首饰的活儿,今日一定要将皇后娘娘伺候好了,得一个大赏赐。
侍女在旁尽心尽力介绍这金链的优势,心里盘算着,若是皇后娘娘喜欢,这次回去当报告给上官,用这手艺做一整套的首饰来献给娘娘,必能得不少的赏赐。
只凭一人之力不能让此链断开,听到这个描述,徐玉容迅速地想起了自己梦中的那条系在自己脚腕上的脚链。
徐玉容的手无意识地在手链上摩挲。
梦中看不清楚锁链的样式,但这手链的编法,粗细,与梦中的锁链相差无几。
徐玉容像被手链烫着似的,迅速地松手,将手链掷在首饰盘中。
“拿下去,别再拿到吾的面前。”徐玉容厌烦地说道。
“诺。”侍女端着盘子从椒房殿中离开。也不知哪里不合皇后的心意,侍女这一趟来奖赏没得到,回去后只怕还要挨上官的责骂。
怎么人人都说来椒房殿送首饰是个美差,自己却挨一顿眼色。皇后娘娘变脸也太快了吧,侍女在心中感叹道。
“今日也不必给吾梳太过烦琐的发髻。”徐玉容靠在椅背上道,“拿最轻薄的衣裳来。”
“皇后娘娘,章阳公主前几日已经递了牌子。”石英在旁提醒道,“今日午时后,章华长公主会进宫来。”
“那取织室前几日送来的夏装。”
章阳长公主虽是递了牌子说是午后到,可徐玉容才用过午膳,章阳长公主就到椒房殿偏殿候着了。
徐玉容不好让章阳等得太久,稍作休息后,便吩咐侍婢将章阳长公主请进来。
章阳一进椒房殿便感觉到椒房殿的富贵之气扑面而来,椒房殿四处摆放着古朴却尊贵的古物。
堂上坐着一个身穿绯色菱花曲裾,头戴一只镶嵌着的东珠发簪的女子,肤色白皙,莹润如玉,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若是因她衣着不够贵重便轻视她,那是极大的错误。章阳可太知道徐玉容的身份尊贵了。
章阳公主自知世事后,便不喜欢自己这个表妹。
她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好似这世上什么钱啊,权啊,她都不喜欢。可她偏偏投生在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的肚子里。
自己贵为公主,用的物件,还比不过她个什么封号也没有的人。
若是她真不喜欢富贵权势也就罢了,她一副我不追求荣华富贵的模样,偏偏找个郎君,还是皇帝。
要她说,姬昀也是个傻的,被赵太后控制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自己有点权了,居然找了赵太后的外孙女。
若她是姬昀,定要在掌权之后将赵太后家这三个女子扫进冷宫。
可偏偏姬昀是个蠢的,为了早两日掌权,立了赵太后的孙女做皇后。
若是姬昀有个三长两短,她们这些宗室还要跟着在一个外姓人手底下伏低做小。
不论章华心中对徐玉容有多少不满,也不得不感叹,现在,徐玉容就是富贵。
形势比人强,自己现下只得是求到她面前。
章阳带着侍女踏进正殿之前,深吸一口气,生怕把自己心里的想法显露出来。
“臣章阳拜见皇后,愿皇后长乐未央。”
徐玉容起身在章阳跪下前,将章阳扶起,牵着章阳的手一同入座。
两人坐在一处,一副亲热的好姑嫂的模样。
“章华大姐姐今日来找吾可有什么事?”
“臣近日得了一个少见的玉石,此玉外表虽蒙上一层石影,犹如拙石,但剥开石壳,便可见晶莹剔透的玉石,更难得的是,此玉冬暖夏凉。”
章华让侍女将已经剥了一半的石壳的玉石拿上来,“臣一见此石,顿觉巧合,皇后娘娘同陛下才大婚,臣便得一奇石,此物正适宜献于皇后娘娘。”
徐玉容接过玉石,此物确非凡品。便是未央宫也难找第二件这样的物件。
徐玉容看章华一副谦卑的模样,她都有些佩服了。以前她这位表姐可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自己,现下真的能为夫婿做到这种程度?
“章华大姐姐有心了,此物吾很是喜欢。”
见徐玉容面露欢喜之色,章华便开始切入正题了。
“皇后娘娘同陛下新婚,想必很是甜蜜。”
徐玉容适时露出新嫁娘的娇羞。
“娘娘同陛下感情好,想来不必多久便会有小皇子啦。”
“借你吉言啦。”
徐玉容笑着回应。
“臣婚后辛苦求子四年,借着帝后大婚的好运,终于让臣求到一个孩子。”章华低垂着眼,用手抚摸着自己肚子。
这个消息,徐玉容确实是不知道吓了一跳。
此前章华同驸马成婚四年,却始终未有好消息。张驸马家中甚是着急,几次不顾章华公主的贵重身份,想替驸马纳妾,都被驸马顶了回去,这在长安城中也是一桩美谈。
“这是好事啊。”
“月份还小,还请娘娘不要声张。”谈起此事,章华眼角也都是笑意。
“娘娘也知道,臣的驸马不如陛下文韬武略,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人。可他毕竟是臣孩子的父亲啊。”
章阳抽出帕子来擦拭微红的眼眶。
“现下岩州之事究竟如何了,驸马被关在牢狱之中,臣现在是日夜也不安稳。”章阳握住徐玉容的手说道,“臣也知道陛下是为了大齐的江山,臣身为公主,当为万民之表率,本不该来找娘娘。”
言至深处,章阳的泪珠从脸颊滚落:“可是臣肚子里还有一个,臣就是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孩子打算啊。”
姬昀怎么也没说他把章华驸马给下狱了,徐玉容暗骂,这下可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徐玉容从侍婢手中接过茶,将茶递给章华公主,道:“你先别太担心,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孩子要紧。”
“他们朝堂上的事,吾是不懂的,也帮不上你。你再多耐心等等,也许会有好消息。”
徐玉容并未说得太明确。
章华见徐玉容有敷衍自己的意思,连忙道:“陛下以前就对你好,娘娘你得帮臣啊。臣现在一个人支撑门庭。”
章华这下真的流泪了。她一个孤女,父亲早早就没了,母亲只是后宫中不得宠的妃子,若不是真没法子了,她哪里会求到徐玉容这来。
她现在怀着身孕还得操心自己男人,万一真的判了个死,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她可怎么活啊。
徐玉容见章华泪流不止,只得说道:“你不必太过忧虑,驸马毕竟是皇亲国戚,陛下总会留他一命的。”
姬昀是说他会留驸马一命。可现在驸马在牢里,死不了也得脱一层皮。
“真的?那可太好了。”章华立刻止了哭泣。
知道了好消息,章华也有心情同徐玉容谈笑,从徐玉容手中扣了不少的赏赐欢欢喜喜地回府去了。
“章华大姐姐以前多精明一个人,放以前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太皇太后和陛下到底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留驸马一命。”徐玉容看着章华欣喜地离开,有些不解道,“如今还要顶着双身子四处奔走。”
“关心则乱。”石英站在徐玉容身旁给徐玉容扇风,“想来公主是太害怕,万一驸马有事,想在皇后娘娘手里求个准信。”
“关心则乱啊。若是在意旁人,多于自己,便输了。”
如章阳这般,像是变了个人,自己的喜怒哀乐不再全由着自己,而是被另一个人牵动。另一人好时,她便欢喜,另一人不好时,她便难过。为他四处奔走,连自己都顾不上。
徐玉容暗叹道,还是心中无人好啊,她独自逍遥。
太皇太后是个忙人,早早便免了徐玉容的请安。只让她一旬去一次便可。
“妾玉容,恭请太皇太后圣安,愿太皇太后长乐未央。”
太皇太后见她来,有些惊讶。她这个孙女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整日里就在自己的椒房殿里,摆弄她那些花花草草。
也不知姬俪是怎么教导她这个女儿的,养成这副懒惰的性子。
好在徐玉容虽不热衷前朝之事,但在行事上也称得上谨小慎微,不会在宫里给自己拖后腿。
“你今日来,有何事?”毕竟是自己的后人,太皇太后慈爱地说道。
“太皇太后,这几日已有几拨人马来找妾,问询有关岩州之事。”徐玉容在太皇太后面前不敢有太多心眼子,诚实道。
“岩州之事已大体解决了,只待岩州官员入京受审。”太皇太后和蔼地说道:“岩州官场大震,官员十不存二。哀家打算选一批与现在朝廷无甚亲缘关系之人,前往岩州,任岩州新县令。将关州刺史调任岩州。”
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徐玉容有些惊讶。
“祖母不打算从自己人中选么?”徐玉容压低声音道。
“地方上的人要能干实事。”太皇太后道,“哀家本想让赵赋义任岩州刺史,还是陛下提醒哀家赵赋义年轻,只怕压不住岩州那些盐工。”
赵赋义从名字上便可看出,此人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
“祖母不担心,这是陛下的计谋吗?关州刺史并非我们的人,岩州又是财政重地。”
“现在要紧的是岩州官场的稳定。便是少一个赵赋义任岩州刺史,哀家也不会受任何影响。”太皇太后和蔼笑道,“你这小婢,就是太过谨慎。”
“谨慎些也好”太皇太后拍着徐玉容的手说道,“坐这个位子,无须太过聪慧,小心便好,不似你母亲。”
太皇太后忽然沉下脸来,“你母亲就是太过胆大妄为。竟敢插手岩州盐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