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舟的生日在十月的末尾,因而十月也被日界线的饭别称为“雪月”。
尽管团已经在正如日中天的阶段成为回忆,但饭们依然不会忘记成员们的各个重要日子。从迈入雪月开始,网络上各种自发的生贺活动便预热开来。
或是把他演过的代表性角色画成全家福,或是剪辑他在综艺里搞笑可爱的片段,或是亲自上阵翻唱翻跳他的歌舞,或是整理他往日访谈里的经典语录,粉丝们各显神通。
雪片般的投稿,承载着他们对他的爱,也是他们自己的青春回忆。
最后再和关系好的同担一起定下一块橙色的小蛋糕,等到他生日当天共同分享。
追星这场游戏,大多时候未必是在与偶像建立关联。人们爱你,被爱的是你,但又不是你,爱或许有时也要打引号,但正因能贯穿始末的只有不真实感,才有了爱得恣意洒脱的体验。
远在天边是很好的距离,中间盛放无限的幻想,彼此都很自由。
当然,今年的永岛临,没有了上网欣赏这些的兴致。
十月三十日当天,永岛临从早上醒来起就没有见到阮雪舟的人影,他很早就出门去拍CM,只留下了提醒好好吃早饭的便条。
下午永岛回家换参加婚礼的正装时,家中依然无人,只是餐桌上多了个奶油蛋糕,大约是他回来过又走了。蛋糕上的巧克力板写着字体漂亮的“阮雪舟様 Happy Birthday”,旁边还有张卡片,显然是广告商和现场的工作人员提前为他庆生所赠。
永岛临提前抵达了婚礼举行的酒店会场,步入正门时,宴会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来观礼的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叙话,他环视了一圈候场的人群,发现人数虽不算很多,但来者多半是社会名流,余下的少许素人则看着像是婚礼主角两家的近亲。
他目光扫过后门,远远地看到阮雪舟正站在那边,和几个知名导演、编剧一起端着香槟在聊天,他微微低着头在倾听什么,不时颔首,微笑接一两句话。
一个人有许多不同的面,在家里,他是他笨拙可爱的恋人。在电视里,他是最亲和不过的大众偶像。在影视剧里,他可以是各种各样性格的人。
而此刻的这种社交状态,其实才应该是他最平常的样子,从容自若,又带着些礼节性的距离感。
这种距离感,让永岛临想起曾经在电视台的楼梯上那一眼对视,但心境却早已不同——
这样一个人,已经是他的了。
或许是恋人之间的心有灵犀,在永岛的目光流连之时,阮雪舟也稍一侧头,看到了正在入场的他,眼神微微闪烁,很快便又垂下了眼睫,但唇角却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那是名为心照不宣的快乐。
隔着人群的一个眼神相撞,原来是如此的别有风味。永岛临手握成拳在嘴边轻咳遮掩,嘴角边噙着的甜蜜却仿佛能从指缝间透出来。
他在这边兀自傻乐着,XTV的两个同事已经走了过来,抓着他一起聊天。话题自然绕不过今日婚礼主角两位的八卦。一个同事先道:“你刚才看到那个棒球选手了吗,我听说他是留美的前男友吧,竟然也会来参加婚礼。”
另一个同事又说:“那边那位议员好像也是……”
同事接口:“这么多前任来参加婚礼,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这些名人各自有数个也是名人的前任现任可拿来对比说道,两个同事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展开说了好些圈内八卦。
永岛临插不上话,暗自感叹:“某种意义上,新郎新娘这两个人,还真厉害啊……”
同事们随即又唏嘘了一会儿皆川照,一个说虽然年少轻狂时为了当偶像的梦想和家里闹翻过,但最终还是回到了他原本该有的轨迹。另一个人说皆川照从前因偶像身份迟迟不能成婚,新娘子等待多年终于修成正果。
永岛临微微皱眉,事实真的如此吗?近藤留美可不像是这种会站在原地等待的人。
人们需要的只是谈资,而真正的心路历程,也只有那两个人自己知道了。
幸好婚礼即将开场,拯救了身陷在被灌入大量八卦绯闻处境中的他。永岛临按照提前定好的座次找到位子坐下,是和两位八卦同事隔着桌子面对面的距离,十分清静。
阮雪舟的位置当然是和远山、冬野、桐原他们在一起,等日界线的这四个人一道坐定时,永岛临才知道原来他们就在隔壁那张桌子,只不过两个人的位置不好,虽然是邻桌,距离也近,但差不多是背靠背的状态。
不能继续眉来眼去让永岛感到遗憾,他忽然觉得有些无聊,便四处打量宴会厅的装潢,婚宴现场点缀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向日葵作为装饰,像是以此为主题,从一进场,他便隐约感觉联想起了什么,呼之欲出,却又在一闪而过后忘记了。
这会儿闲坐着沉下心一想,一段画质模糊的综艺片段便在脑海中自动播放起来。那是日界线刚出道时的第一个冠名综艺,时段不算太好,内容倒是接地气,十期里得有八期是在乡下拔萝卜找蘑菇。
有一次,皆川照和阮雪舟两人一组,作为小分队到乡下一户有向日葵花田的农家录制外景,替那家的爷爷干了一天的活。
节目的末尾,是他们两个在夏夜的月光下,听那家的老爷爷讲他和老伴年轻时的故事。
阮雪舟听完后说,真好啊,以后我也想在向日葵花田里办婚礼。
旁边金发的少年跟着口无遮拦地开玩笑:“我也是,干脆你跟我结婚吧。”
这个节目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停播了,永岛临也只看过一遍,留下的印象却比他所意识到的更深一些。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好险好险,如果阮雪舟是自己一个人来参加这场婚宴,那他未免也太可怜了。
一层天花板之隔的二楼更衣室里,婚礼的两位主角正在镜子前进行仪式开始前最后的着装检查。
化妆镜前,留美对着倒影盈盈一笑,起身走到穿衣镜旁,对一身新郎礼服穿戴停当的皆川说:“其实你同你父亲长得很像。”
皆川照把乌黑的头发梳理整齐,端详着落地镜中自己的面孔,不由得感叹,人与父母相似的特质就像和父母相似的五官,根植太深,伴随一生,时不时在镜中浮现。
“我决定要退社那天,父亲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对我说了一句话。”
留美问:“他说了什么?”
皆川照回想着那一天他与父亲的交谈,他们父子间情分淡薄,那场谈话便以对幼年时的回忆开始。
父亲提起他的童年旧事说,你丢掉不要的旧玩具,也不肯让别人捡去玩,总会在扔掉之前彻底剪坏,果然是七岁看到终身。
皆川照复述了父亲最后的那句话:“虽然你离家多年,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与我最像的儿子。”
留美微微一笑,问:“我很好奇,激流勇退,以后会后悔吗?”
“我从来都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皆川毫不犹豫地答道,俯身亲吻了一下留美的额角,“今天的你非常美。”
结婚仪式终于正式开始,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子挽着父亲的手臂款款走了出来,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到了即将交换戒指的那一步时,会场中更是暗了灯光,只聚了一束在新郎新娘身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阮雪舟也为着便于观礼侧过身来坐着,就在新郎即将为新娘戴上指环之际,忽然感觉到旁边的永岛临碰了碰他的手,塞了个冰凉的东西进来。
他摊开手,一枚易拉罐拉环躺在掌心里。
他疑惑地向永岛投去目光,就看到他正趁没人在注意他们,手藏在桌面以下偷偷向他反复空比着戴戒指的姿势。
阮雪舟不能在这个时候笑出声,但笑意很快就蔓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灯光亮起之前,那枚拉环在他无名指上短暂地闪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