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女巫和龙[西幻] 第213章 拍卖

就在四人走出小巷，跟路人打听了剧院的位置，正赶过去时，剧院门口，一个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穿着正装，简洁利落的男人，穆雷·沃冈，快步走到门外。

只穿了宽大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马裤的埃迪，倚在门框上，时不时望向周围，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穆雷停在他身边，想起刚才男仆向他汇报，埃迪少爷来了，而且明明已经到了剧院，但一直没进门。他主持完拍卖会的开幕致辞后，这才赶了过来。

“埃迪，你是上午才回城吧，我以为你会留在府中休息。”穆雷温和地说。

“嗯，很久没凑过这样的热闹了，正好晚饭后没事，就来看看。”埃迪对他点点头，又往路上的行人中扫了一眼。

“那你怎么不进去，刚才开场仪式，你要是在场的话，大家见到你，肯定很高兴。”穆雷又说。

“我在等人，”埃迪回答，“对了，穆雷，这场拍卖会是需要邀请券才能参加吗？”

“不是，凡是有兴趣参加的人都可以购买门票，等拍卖结束后，今晚所有收入都会上缴商会，由专人管理，分批次帮助那些陷入困境的平民。”

“辛苦你们了。”埃迪点点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站直身体。

穆雷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行四个衣着堪称简陋的年轻男女，正往剧院这边走。

当发现埃迪站在剧院门口，望着他们，像是在迎接时，格弗雷、加兰的脸色顿时就有点不太好看。走在前面的盖尔，见埃迪的态度似乎过于正式了，也有点奇怪。

只有黛西神色平静，仔细地观察了门外的几人，猜到那个看上去比埃迪年长一些，衣着讲究的男人，应该就是穆雷。

既然他和埃迪都在，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黛西，盖尔，这位就是穆雷·沃冈先生。”埃迪为近前的几人介绍，直接无视了格弗雷和加兰。

穆雷一眼就看出，这个叫黛西的姑娘，恐怕就是埃迪要等的人。他也认出了盖尔，六年前，阿菲小姐进入教会时，她是见证人之一，但想起她之前在王都的经历，穆雷没有特意挑明她的身份，只是对两人都郑重点头，“黛西小姐，盖尔小姐，欢迎来参加拍卖会。”

“沃冈先生，”黛西出声，“我们有些事情，想向你打听一下。”

穆雷一愣，虽然他也猜到，这几位不见得是来参加拍卖会的，但他真没想到黛西这么直白，一开口就表明来意。

“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谈话，穆雷，你带我们去包厢吧。”埃迪提醒他。

“……好，几位请跟我来。”穆雷立即回神，伸出手，邀请他们进入剧场。

三层楼的剧场里，除了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守卫站岗的三楼，一楼大厅差不多坐满了人，二楼的包厢里，时不时有镶嵌着珠贝宝石、精雕细刻的望远镜伸出栏杆外，那是正在观察展品、甚至多是有意、有实力拍下的买家们。

黛西几人跟着穆雷，踏上靠墙的隐蔽的楼梯，来到二楼。马上有仆人在前引路，为他们挥开一道厚厚的门帘，一间内部宽敞，视野开阔的包厢出现在大家面前。

最外侧的雕花栏杆旁，是两半挂起的垂着流苏的帘子。除了正中的圆桌，靠墙的还有一张低矮的床榻，以一扇丝绢屏风与周围隔开。

另一边墙上，是挖空做成的橱柜，放着各种新奇的摆件。墙角还有个高低错落的花架，五颜六色的花瓶里，都是盛开的鲜花。

几人在圆桌边坐好，立即有人送来红茶、水果和甜点。黛西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随便抿了一口茶水，就看向刚刚落座的穆雷。

“黛西小姐，你要不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展品。”穆雷微笑着说，虽然这位小姐目光平静，但他莫名觉得，自己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不仅来自她，还有桌边的另外三个男人。

“黛西，你要是看中了什么，直接说出来就好。”埃迪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挂着金链的精致的水晶望远镜，放到黛西面前。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遭到了另外两个雄性的视线扫射。

黛西的视力那么好，哪里用得上这种庸俗不堪/多此一举的玩意儿……加兰、格弗雷在心里嘀咕，对埃迪这种刻意讨好的行为，十分鄙夷。

“抱歉，我现在对那些东西确实不感兴趣。”黛西直接拒绝，根据以前所学，她大概也了解一点人类的拍卖活动是怎么回事，反正一件物品，最后是价高者得。像现在这种慈善拍卖，出价往往远高于物品的实际价值。

她才到手不久的那点金币，跟这里的买主比起来，肯定不够看的。

“沃冈先生，我们来这里，只为一件事，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洛蒂的墓地看看？”黛西继续说。

穆雷再一次愣住，完全没想到，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会提出这样奇怪，甚至堪称无礼的要求。

盖尔轻咳了声，“对不起，沃冈先生，关于这件事，我来给你解释吧……”

于是，盖尔详细地讲述了他们在科里城的经历，穆雷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沉默，最后露出一丝忧虑。

“大约三十二年前，洛蒂夫人去世，又过了三年，父亲和我母亲范妮结婚，不久生了下我。我对那位夫人的了解，大多是年幼时，从仆人们的闲聊里知道的。”穆雷开始回忆。

“她虽然体弱多病，但对待别人一直很友善亲切，父亲那时应该很爱她，为了让她变得健康、活得久一些，也找了很多医生，只是最后都没什么用，她还是在三十五岁时去世了。”

“五年前，父亲病逝，曾交代我每年去洛蒂夫人的墓前送一束花，这几年来，我一直照做，从来没发觉她的墓地有什么异样。”

“至于你们说的，去她的墓地探访这件事，我答应你们，但是恐怕今晚不行，”穆雷越过栏杆，看向一楼窃窃私语的人群，“等拍卖会结束，还有些应酬，最快也要明天了。”

“没问题。”黛西答应得很干脆。

既然已经得到了许可，黛西正准备起身告别，这时，一楼的展台上，传来一个清晰的介绍声。

“各位，这就是已经故去的洛蒂·沃冈夫人生前最喜爱的物品之一，一套共四把手镜，都由黄金制成。镜面为椭圆形，清晰光滑，把手长度适中，适合握持。镜子周围和背面的花纹精雕细琢，但各不相同，分别是迎春花、薰衣草、秋水仙和欧石南……”

“据说，是洛蒂夫人的朋友，亲手打造，托人送给她的……”

“整套拍卖，不拆分，下面，公布起拍价，两千金币……”

四个身穿黑裙的少女举起镜子，为众人展示。本来就嘈杂的剧院里，人们的说话声更大了，甚至还夹杂了不少女人激动的呼喊。

黛西看着镜身散发出的依然耀眼的金色光泽，不用多想，那肯定是佩吉给洛蒂制作的。

当台上的主持人说了拍卖开始，并敲下木槌后，顿时出现了一连串的报价，而且明显有几个声音来自二楼。

“沃冈先生，”黛西又说，“这几把镜子，你们就打算这样卖掉吗。”

“实际上，这套手镜，就是本场拍卖会的热门物品之一，洛蒂夫人已经去世多年，镜子也封存多年。如果她知道，镜子在新主人手中重新焕发光彩，并且还能帮助身处困境的人，她应该会觉得欣慰吧。”穆雷有点感慨地回答。

“穆雷，到了现在，这东西能不能撤回来？”埃迪忽然问。

“当然不能。”穆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响亮的一声——

“一万金币！”

正是出自底气十足的埃迪口中。

而包厢外，已经一片哗然。许多人看向声音来源处，似乎有人认出了埃迪的声音，但不确定，这些议论更引发了人们的种种好奇和猜测。

“一万一千金币！”

加兰也喊了一声，然后瞪了埃迪一眼。真当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吗，这个家伙，黛西明明已经拒绝了他，他竟然还没放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想向黛西展示他很富有？

要论财富，他这个王子当然不能输。

黛西皱眉，看向加兰，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有那么多钱吗，他要这些镜子有什么用？

但加兰只是给了她一个温和无害的微笑作为回应。

“一万两千金币。”

格弗雷随口说着，迎上黛西投来的困惑又惊讶的视线。

“你有钱吗？”加兰毫不留情地问。

格弗雷直接忽视了他，看向穆雷，“沃冈先生，最晚的支付期限是几天。”

“所有费用全部付完，不能超过十五天。”穆雷冷静地回答。他知道，现在，只有他是这里最冷静的人了。

“那来得及。”格弗雷淡淡地回答，大不了回龙岛一趟，再把钱送到这里。精灵一向慷慨，给了他超出预期的报酬。

“一万五千金币。”埃迪又不紧不慢地喊了句。

然后再一次招来了加兰、格弗雷充满敌意和恼怒的眼神，还有外面人群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黛西打量着好像斗鸡一样的三人，看出来了，他们应该都想要那几把镜子。

但是，为这些镜子，花这么多钱，他们就没觉得有点亏？

“加兰，格弗雷，你们最好不要勉强自己跟我竞价，我买这套镜子，是为了送给黛西。”埃迪扫了两人一眼。

“……送给我？为什么。”黛西有点吃惊地问。

“还能为什么，”加兰不冷不热地说，“他不死心，想继续讨好你。”

黛西愣了下，再看向埃迪时，神色多了几分严肃，“首先，我对那套手镜不感兴趣，也并不想要。”

“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东西，应该送给你。”埃迪盯着她，轻笑一声。

“埃迪少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下午，我是态度明确地拒绝了你的表白。”黛西语调没有一丝波动。

一旁，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穆雷和盖尔，脸上除了惊讶，还有点微妙。

“……是，你就当作是一个普通朋友，送给你的礼物。”埃迪继续说，“而且，领主府参与这种拍卖活动，出钱帮助有困难的市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以及，原本的救济措施仍然会执行。”

黛西盯着这个固执又自以为是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而此时的一楼台上，拍卖师正重重敲下木槌，激动地大声喊着：“一万五千金币，一次！”

“两次！”他顿了下，拿出别在胸前的手帕，擦了下额头的汗，看了看台下的观众，才喊出最后一句。

“三次！——成交！”

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以至于周围的侍从都开始出来维持秩序，等到人群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新的拍品又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了。

黛西已经没有兴趣再去看一楼的情况，重新开口：“既然你说要送给我，那我可以随意处置这些镜子。”

“黛、西……”加兰不满地压低声音，提醒她。

而黛西只是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埃迪。

“当然，随你怎么处置。”埃迪有点遗憾地说，“不过，要是因为一些意外，摔碎或者丢弃，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黛西没再理他，“沃冈先生，有件小事需要你帮忙。”

“请讲。”穆雷温和地说。

“把那些镜子妥当地收好装箱，然后派可靠的人送到科里城的巴伦大宅，交给住在那里的佩吉老太太。”

“……佩吉，就是盖尔之前提到的，洛蒂曾经的侍女？”

黛西点头，“对，她离开巴伦家后，成了制作镜子的手艺人，要是还能见到这些镜子，她应该会很高兴。”

“……我明白了，黛西小姐，你放心，我一定让人把东西完好无损地送到佩吉手里。”穆雷郑重地说。

“谢谢你们的慷慨和好意。”黛西站起身，“趁着商店还没关门，我们还要去买些路上需要的东西，再见了。”

说完，黛西往门口走去，加兰、格弗雷也紧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包厢。

最后一个离开的盖尔，看着仅剩的两人，点了点头，说：“埃迪少爷，黛西不是普通女人，喜好的东西和别人也不太一样，请不要责怪她，也不要勉强她。”

“……如果我偏要呢。”埃迪把玩着那柄望远镜，没有看盖尔一眼。

“以黛西的实力，就算是达伦祭司也打不过她，而她也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就有所顾忌，”盖尔认真地说，“总之，我诚心建议你，不要自取其辱。”

埃迪笑了，看向盖尔，“放心吧，盖尔，我怎么说也是波查领地的继承人，不会做出什么昏了头的糊涂事来。”

“那样最好了。”盖尔郑重低头一礼，“埃迪少爷，刚才的话，我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请见谅，我该去找他们了，祝你们今晚过得愉快。”

说完，盖尔也退出了包厢。

“盖尔小姐，”穆雷喊住了她，“明天上午八点，你们到剧院门口，我带你们去沃冈家族的墓地。”

“知道了，多谢。”盖尔的声音消失在帷帐之后。

一楼的拍卖活动照常进行，人们仍然时不时谈论起刚才以一笔巨款拍下镜子的神秘买家，嘈杂声充斥了整个剧院。

只有某个包厢，安静得几乎和周围格格不入。

“埃迪，你不要太心急了。”穆雷重新给他倒了杯红茶，“现在战争刚结束，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太急躁，反而处理不好。”

埃迪许久才说：“我只是觉得，如果错过她，以后我可能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