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怎能那般 第23章 梦中

王执以死相逼，赵谦最终也未向顾钰与王令仪二人赐婚。

看着失意的顾钰，赵谦也不好再惩罚他，一场集会就这样散了。

几日后，京中提到这场集会首先想到的还是顾钰求娶不成，王公自伤未遂。

赵曦有些无奈，好友的失败纵然让她难过，但是顾钰彻底成了上巳日集会的话题中心，她的一片苦心终成泡影。情场失意，官场也失意，赵曦空剩叹息。

长叹之人不止她一个。

延福宫中。

“令仪姐姐，你才来汴梁，怎的就要离开？”赵曦皱着眉，不舍地看着王令仪。

王令仪笑笑，“闹成这般样子，我还有什么脸面留在汴梁？”

赵曦只觉得王令仪笑得比哭还难看，“令仪姐姐为何这般想？”

“阿父不会同意的，所幸……我也未曾承诺过什么。”王令仪的声音难掩落寞。

赵曦听到王令仪这么说，心下十分难过，她不懂为何两心相悦之人不能在一起，明明顾钰也是喜欢她的……

“令仪姐姐，事情为何变成这样？”

“因为婚姻之事，并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姓之好。”王令仪苦涩一笑，“两姓之好在于两家是否门当户对，至于旁的……最不重要的便是两人是否相悦。”

“令仪姐姐……”

赵曦还想说什么，王令仪却摇摇头，“日后我回了洛阳，还会给曦娘写信的。”

上巳节王公以死相逼抗旨一事传遍汴梁，王令仪自觉再无脸面，遂回洛阳。

赵曦心中虽然难过，可她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现下的状况。

王令仪知道赵曦忧心自己，安慰道：“曦娘莫要难过，待得元旦，我还会回来的。”

还有九月之余……赵曦知道王令仪是在安慰自己，点点头。

气氛陷入静默。

“对了，曦娘，你可知我上次与你说的江学士？”

赵曦愣住。

“你可知江学士与谁定亲了？”

“是向家的女郎呢。”

“没想到江学士真与向家女郎有一面之缘，对她一见钟情。”王令仪轻轻叹道。

“此事，是真的？”赵曦语气格外平静。

王令仪低着头，没有察觉到赵曦的不对劲，“自然是真的，眼下京中都在说这件事。”

王令仪心中十分感念江学士，若不是有他在，京中怕是还在说她家的事。

赵曦没有说话，王令仪心中伤怀，二人各怀心事，王令仪未坐多久便辞了。临走时，赵曦封了好多汴梁的特产送给王令仪，王令仪谢过，她祖母甚是喜欢汴梁的吃食。

赵曦的心不在焉一直持续到入夜。

纸上的墨痕干了又干，赵曦放下笔。

落珠轻声道：“公主可是因为王娘子的事情烦闷？”

赵曦摇摇头。

这下落珠便明白了，“公主不若早些歇息？”

赵曦点点头，现下不过亥正，这是赵曦近一年来睡得最早的一次。

落珠将床铺好，又灭了两盏灯，赵曦躺在榻上，脑海里翻来覆去地都是王令仪的话。

“江学士与向家女郎有一面之缘。”

“江学士对向家女郎一见钟情。”

赵曦侧身，“向家娘子贤名远播，尤以琴技冠绝。其琴音清明悠远，闻者无不倾倒，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誉。”

赵曦再翻身，“江学士与向家娘子的缘分还要从一场琴音雅会谈起……”

赵曦坐了起来。

帘外的落珠听到动静，轻声询问：“公主可还未睡？”

赵曦闷闷道：“我无事。”

落珠心中了然，又道：“公主，小人为您备了安神茶，公主可要喝一盏？”

“拿过来吧。”

落珠走到外间，斟了一盏茶，轻手轻脚走到赵曦榻边，轻声道：“公主，茶来了。”

赵曦一饮而尽。

“夜深了，公主早些歇息吧。”

赵曦点点头。

落珠放下帐帘，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躺下后，赵曦仍旧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王令仪说过的话。

“这一夜，汴梁小娘子的心不知道碎了多少颗……”

赵曦咬咬牙，恨不得将脑子里的那些叽叽喳喳的小人全都揪出去，明日她还有早课呢！

赵曦又在榻上翻腾了不知多少下，意识逐渐恍惚。

半梦半醒之间，赵曦似是看到了一顶红轿，轿子前方是一个骑马的背影，马上之人一袭红衣，看起来是新郎官的装扮。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赵曦下意识喊道：“江学士。”

下一秒，红衣郎君转过头，一双桃花眼清清冷冷，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曦。

竟然真的是江学士！

赵曦瞪大双眼，那么轿中之人，岂不是？

吹吹打打的唢呐声喧嚣至极，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赵曦狂奔到轿前，顾不得众人的目光，赵曦张开双臂拦住轿子。轿夫拦住她，她不理会，直接翻身至轿前，掀开了轿帘。

“你下去，你不能坐在这里。”赵曦大吼。

轿内的小娘子丝毫不慌，淡定地掀开自己的盖头，声音威严：“何人在此造次？”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曦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娘子。

小娘子敷了一层极厚的粉，脸色比腊月的白雪还要白，脸上上了极浓的胭脂，颊边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艳丽……赵曦眨巴了两次眼睛，才堪堪认出自己的脸来。

“怎么会是……”

这时，马上的江暮合已经走了过来，将“她”搂至胸前。

赵曦有点分不清状况，怎么会有和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嫁给了江学士？

就在赵曦迷惑的时候，一阵骚乱打断赵曦的思绪。

“赵曦，你这毒妇，你怎么能这般做，你愧对大宴，愧对赵氏列祖列宗！”

毒妇？赵曦？

赵曦竟不知道自己还会与这二字有牵扯。

赵曦转过身，厉声道：“直呼本宫名讳，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直呼本宫名讳，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个声音、语调、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赵曦回头，那人也抬起头。

赵曦这才意识到：这人该不会就是她吧？

那她……

“赵曦！你抢了我的夫君，你身为公主，强抢民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赵曦，王法不会放过你的！”

赵曦变了脸色，她怎么会强抢民夫呢？

赵曦回头，红衣的她正依偎在江暮合怀中，丝毫没有愧疚的神色。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赵曦，江学士本是我的夫君，你心慕于他，便将他抢了过去。”

“你放什么厥词！本宫何曾心慕他？”连着被江暮合拒绝两次，赵曦死也不想再承认自己心悦于他。

“非也……”红衣江暮合却道。

纵是在梦中，赵曦看见江暮合也会紧张，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他。一袭红衣的他更是打眼，白皙的皮肤映衬着绯红的婚服更衬得他眉目如画，仿若是一只妖艳的画皮鬼，摄人心魄。

“是臣，斗胆倾慕殿下久矣。”说罢，伸手轻抚红衣赵曦的脸颊。

赵曦：“……”

反了天了，这怕不是梦吧……

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赵曦猛地张开眼睛。

“公主，公主。”

帘外响起落珠的声音。

赵曦脑袋沉沉，“何事？”

落珠撩开帘子，“小人方才听到公主的声音，公主可是魇住了？”

赵曦点点头，她还是有点晕，脱口而出道：“我方才做了噩梦，梦到自己强抢民夫。”

落珠轻笑一声，“公主是公主，喜欢天上的月亮也有人为你摘，更何况一个郎君？”

听到落珠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赵曦立刻清醒了，“嗖”地一下坐了起来，“我这该不会又是梦吧？”

落珠却为赵曦斟了一盏茶，“公主可要饮些安神茶？”

赵曦接过，小口啜着。

落珠接过赵曦递来的空碗，“时辰尚早，公主再歇息片刻吧。”

“什么时辰了？”赵曦反问。

“寅正了。”

赵曦“嗯”了一声。

落珠方要离去，又听到赵曦的声音。

“落珠姐姐方才说，我若喜欢谁，当真可以……”赵曦眼神闪烁，“抢来？”

落珠点点头，“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若看上了谁家的郎君，求陛下赐婚便可，管他旁的作甚？”

赵曦眼睛星星闪烁，泛着绿光，语气却十分委屈委屈，“可是，公主怎能那般？”

“公主想怎样便怎样。”

赵曦笑笑。

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这一次赵曦立刻进入了梦乡。

一片烟雾缭绕之际，赵曦看到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头。

又是一个熟悉的背影。

这次赵曦主动跑到那人身前，看到那人的样貌后，赵曦愣在原地。

“臭丫头，我们赵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是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份，他是谁？不过是一个男子，至于你为他自降身份，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你你！”

白发老头说着便掐起赵曦的耳朵。

“祖父……”赵曦没有躲开老人的“毒手，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祖父在她十岁的时候便去世了。

“哼！臭丫头少用这招，这招对老朽没用！”赵显板着脸，将自己的孙女带入怀中。

“祖父，我好想你！”

“唉。”一声叹息绵长悠远，从四面八方袭来。

“祖父……”

“曦儿……”

“公主，公主！”

落珠看着泪眼婆娑的赵曦，知道她又梦到先帝了。

赵曦清醒过来后默了半刻。

落珠为赵曦擦掉眼泪。

“落珠姐姐。”赵曦的眼睛恢复清明。

“公主……”

“备车，随我去皇陵。”

落珠愣在原地。

文华殿外。

江暮合脚步缓缓，身姿挺拔如松。

“江学士。”

江暮合抬眸，“殿帅。”

来人正是聂尧。

聂尧行色匆匆行了一礼，迫不及待道：“江学士，公主一早便出了城。”

江暮合眉毛微抬，“去了何处？”

“皇陵。”

江暮合皱起眉头，“可还说吩咐了什么？”

距先皇周年祭不过几日，公主为何又去了皇陵？

“似是太祖皇帝显灵……长公主殿下便去了。”

江暮合若有所思，片刻后吩咐道：“既如此，派人马护佑公主，路途遥远，恐生意外。”

聂尧不明所以，公主带出去的侍卫并不算少啊……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派出的人马，未必非要是他们的人！聂尧一脸钦佩地看向江暮合，“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次又是这般巧合，江暮合心中想。

聂尧看着江暮合离去的身影，心中想的却是：“公主与江学士当真十分有缘分。困扰公主许久的问题，江学士为其解决。同样困扰江学士许久的问题，公主也及时站了出来。”

他们二人的缘分，当真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