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振 第13章 第 13 章

北京的机会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吴漾和虞向晚的心间持续荡漾着涟漪。她们默契地没有再深入讨论这个话题，但那种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思量，无形中渗透进了日常的缝隙。

虞向晚将那种复杂的心绪投入了创作。从那个僻静海滩回来后，她似乎打通了关窍。画笔下的线条不再纠结，色彩也变得沉静而富有力量。她开始在那幅核心画作上，大胆地运用刮擦、叠染等手法，营造出一种被时间冲刷、被风雨侵蚀后依然坚韧的肌理。画中两株植物的根系，被她描绘得异常繁茂、盘根错节，深扎于土壤，仿佛任何外力都无法将它们分离。这是一种无声的回答，用她的语言。

吴漾则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到确保“厦门她生”万无一失上。她频繁地与北京那边沟通，了解基金筹备的具体时间表和职责要求，同时也更严格地把控着展览的每一个细节。她像一枚高速旋转的陀螺，试图用忙碌来厘清思绪，做出那个必将影响深远的决定。

展览前两周，布展工作全面启动。主场地定在鼓浪屿上一栋经过改造的百年别墅里，空间本身就如同一个叙事者。将画作、装置、文献资料融入这栋充满历史感的建筑，需要极其精心的设计。

然而，就在布展进行到第三天，问题出现了。原定用于悬挂虞向晚那幅核心作品《根基》的主墙面，由于是老建筑，承重结构经过检测后，被工程师判定无法安全悬挂如此沉重的大尺寸画作。

消息传来，现场一片低气压。更换墙面意味着要重新调整整个展览的动线设计，时间紧迫，效果也可能大打折扣。

虞向晚看着那面斑驳而充满韵味的墙，眼神里满是失落和不甘。

“一定有办法。”吴漾围着那面墙走了几圈，又查看了建筑图纸和现场结构。她找来布展总监和工程师，冷静地询问：“如果不在墙体本身受力，而是从顶部结构重新搭建一个独立的、落地的支撑框架，将画作固定在框架上，是否可行？”

工程师思考后表示理论上可行，但设计和制作需要时间，成本也会增加。

“成本不是问题，时间抓紧。”吴漾果断拍板，“我要的是最好的效果，和最安全的方案。”

她立刻调动资源，联系熟悉的建筑结构团队。整个下午，她都待在现场，与工程师和布展团队反复推敲支撑框架的设计，确保其既稳固，又尽可能不影响视觉美观，甚至能成为展览空间的一部分。

虞向晚看着她为了自己的画作，如此全力以赴、专业高效地解决着棘手问题，心中的感动与某种情感澎湃着，几乎要满溢出来。那一刻，北京带来的阴霾似乎被冲淡了许多。她看到的不是一个可能远去的合伙人，而是一个在关键时刻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无比可靠的盟友。

当晚，支撑框架的解决方案基本确定，加班加点的制作随即开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吴漾和虞向晚最后离开鼓浪屿，错过了最后一班轮渡，只好搭乘私人小船返回。

夜海深沉，月光洒在墨蓝色的海面上，碎成万千银鳞。发动机嗡嗡作响，海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们的头发和衣角。远离了白日的喧嚣和压力，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们两人和这片无垠的海。

吴漾脱下自己的薄外套，轻轻披在只穿了件单薄衬衫的虞向晚肩上。

“累了吧？”她的声音在海浪声中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虞向晚拢了拢带着吴漾体温和淡淡香水味的外套，摇了摇头。她看着吴漾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朦胧的侧脸，那些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终于冲破了心防。

“吴漾，”她轻声唤她，声音微颤，“如果你去北京……我会很想你。”

这句话如此直白，带着不加掩饰的依赖和眷恋。吴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随即被汹涌的暖流包裹。她转过头，深深地看着虞向晚。月光下，虞向晚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以及毫不掩饰的情意。

船身轻轻摇晃了一下，虞向晚下意识地抓住吴漾的手臂以保持平衡。吴漾没有推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

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海风的微凉与对方身体的温热形成奇妙的对比。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涩和一种一触即发的张力。

“我知道。”吴漾低声回应，扶着虞向晚腰侧的手微微收紧，目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那里仿佛有着磁石般的吸引力。

“我也会。”她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融进了海浪声里，“非常想。”

她们的视线交缠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确认着彼此的心意。然后，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吴漾缓缓低下头，虞向晚微微仰起脸。

一个吻，轻柔地落下。

起初只是唇瓣的轻触，带着试探的、珍而重之的意味。如同蝴蝶停驻在花瓣上，小心翼翼。随即，感受到对方的回应后，这个吻逐渐加深，变得绵长而坚定。海风的凉意、发动机的嗡鸣都远去了，感官里只剩下对方唇上的柔软、温热的气息，和胸腔里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个吻里，有这段时间共同经历的压力与扶持，有对彼此才华的欣赏与珍视，有面对未来的不确定与不舍，更有在此刻确认心意的坚定与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小船轻微靠岸的晃动才让她们稍稍分开。额头相抵，呼吸依旧有些急促。在月光和岸上灯火的映照下，彼此的脸上都染着一层薄红，眼中水光潋滟。

没有多余的言语。吴漾伸手，用指腹轻轻擦过虞向晚微肿的唇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虞向晚则抓住了她的那只手，紧紧握住。

“先回家。”吴漾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克制的情绪。

“嗯。”虞向晚点头。

她们牵着手踏上码头，如同最寻常的伴侣。那个吻，像一枚滚烫的烙印，刻在了这个夏夜，也像一颗定盘的星，为她们漂泊的情感之舟，投下了一个沉重的锚。

未来依然充满变数，但有些东西，已经在此刻，变得清晰而不可动摇。